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应非远晕晕乎乎驾着车,回到了云梦镇的大街上,也不知走的是哪条街,还好那马十分驯服,也似乎很有灵性,转捡宽敞人少的街道走,所以一路也没出什么事。
转眼到了扶风大街上,只见街道两边挂满了红红的灯笼,不时有男人进进出出,还有一些女子凭栏娇笑的声音:“哎哟,大爷,苦夏漫长,来玩玩吧!”
想必是到了烟花巷?
想到莲衣曾经在这样的地方煎熬过近一年,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没想到又中了毒——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出事才好!
想到这里,他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噌的两下,割破自己两边耳垂,顿时觉得清醒不少,眼前的情景,渐渐清晰——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拥着一个红衣如花的姑娘,有说有笑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应非远停顿的马车,顿时一愣,抛开那姑娘奔了过来:“是你,应少侠,可有莲衣的消息——这些天不见她,急杀我也!”
“嘿嘿,我看你也不急嘛——不过,莲衣现今身中奇毒;我,也是——你如果关心她,就带她去找莫神医——姓应的对你,感激不尽!”应非远艰难地说着,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应兄,你,你怎么了?”古琴师急忙上前扶住他道。
“我,中了美人,和蛇的毒!”他苦笑着说,眼前渐渐失去了意识。
他仿佛躺在黑暗的悬崖边上。
身子只挂着悬崖的一些些边。
一不小心,就开始往下坠——
一点一点的,极可怕而危险地往下坠——
“不,不要!”他不想跌下去,跌入那无尽的,阴冷的深渊。
曾经,他在那深渊里呆过很久。
就在他即将滚落,心悬到嗓子眼,万分紧急的时刻,他听见莲衣的声音:“非远,非远,我不能没有你!”
于是,在他几乎堪堪要跌下悬崖的时候,他拼命掰住悬崖凸出的一角,在最危急的时刻,生生顿住,僵凝——生命就好似一根细线,绷得紧紧,似乎下一秒就要挣断——
“非远,非远……”他听见莲衣依然在呼唤——
“奇怪,莲衣不过是中了蛇毒,虽然厉害,却并非不可救;怎么这位少侠为她吸了毒,反而一直昏迷不醒,脉搏也紊乱得很?”恍恍惚惚中,他听见一个澄净稳定的男声说。
“这个,在下不清楚——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支持了!”这却是古琴师的声音。“对了,莫神医,莲衣的情况怎么样,真的没事吗?”
“古公子放心,我已经为她清理了伤口,又让她喝了药,估计很快就会醒转!”
“哦,在下心中不无疑惑,不知该不该问……”
“古公子有话请讲——”莫神医的嗓音很淡。
“莫神医是亲自,为莲衣清理伤口吗?”古琴师期期艾艾地问。
“这个,你毋须知道!”莫神医冷冷道。
“唉,真是一个迂腐的琴师啊!”应非远昏昏沉沉中,依旧禁不住感叹;不过,那个神医真的看过莲衣的伤口吗——“该死!”他蓦地握紧拳头,强忍着全身剧痛,蓦地睁开了眼睛——
“究竟是谁该死,还不一定吧?”眼前渐渐对好焦距,一个俊美温文的面孔出现在面前说,那高挺的鼻子离自己好近!
“你是什么人?!”应非远蓦然坐起,一阵头晕,却勉强冷静道。
“救你命的人——不过,我只救了你一半,你身上似乎还残余一种毒,本来已经没事了,结果又和一种新的毒素混合,变成一种霸道无比的剧毒——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它会让你在短时间内丧失功力,变成一个废人!”莫云琛凝望着眼前这张苍白冷冽的面孔,以及那犀利的眼神,完全是无动于衷,带着一种淡淡的讥嘲说。
应非远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是吗,就算是身中奇毒,也未必会变成废人吧?”他笑得非常自信,极其狡黠,而又诡异。
“也许。”莫神医说着,就推着轮椅,缓缓地走出去。
“对了,莫神医——不知莲衣,怎么样了?”非远见那清俊高傲的身影走远,禁不住开口问。
“你放心,她很好!”他说着,并没有回头。
“莫神医,谢谢你!”
“不用,我救她,并不是为你——她本就是莫某的朋友!”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应非远由衷地说。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莫神医推着轮椅,来到了小花园里,在洁白的栀子花前,静静地发呆。
“大官人,您不觉得,那个和楚姑娘一起中毒的江湖浪人,和老太爷书房里供奉的那个‘活死人像’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像狐狸一般!”老奴的声音,蓦然在他身后想起。
“老人家,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咳,大官人,老奴想说:这个自动送上门的人,只怕就是——少爷您的,杀父仇人之子!”
“什么?!”莫神医扶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大官人不妨问一下古琴师,那个浪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哦,我忘记问了!”他淡然道。
“大官人,老太爷临终前,您答应过他,一定要为他报仇的!”
“可是,据我所知,那个人已经在10年前——死了!”
“他死了,可是他的儿子还活着——如今,仇人之子就出现在你面前,你难道就忍心,泉下的老太爷,死不瞑目吗?”
“谭伯,不要说了!”莫神医面色苍白,神情极其痛苦。
“大官人,有些事情,是您身为人子,注定无法逃避的!”老下人语调沉重地说。
“谭伯,您让我冷静一下。”莫云琛痛苦地抚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