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辰时。
莫神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看书,门外忽然传来低沉而又断续的敲门声:叩叩、叩叩……
“谁呀?”
“是我,莲衣。”
“莲衣,你不在房中歇着,怎么过来了?”莫神医慌忙转动轮椅,过去开门。门一看,只见连衣穿着一身素淡的袄裙,头上插一枝玉钗,似愁非愁地站在那里,急忙将她迎了进来。
“这些天总呆在屋里,闷在床上,我觉得骨头都生锈,脚上都长蘑菇了!”莲衣笑笑说,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脚上长蘑菇,那你不是可以卖蘑菇了?”莫神医开玩笑道。
“是啊,我正想去卖蘑菇,所以来找你辞行!”
“什么,你要走——你此刻身体仍虚弱得紧,天气又严寒,你一个孤身女子,如何能上路?”莫神医为她奉上茶,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我不上路,难得能一直赖在这里?再说了,接近年关,你们主仆也该回家过年了!”莲衣淡淡道,低头看着茶碗,惊讶地发现,上面居然绘着青莲,天上还飘着朵朵白云。
“年,不过是说人又老去一岁,有什么好过的;倒是和家人团聚……”莫云琛说不下去了,顿顿才抽抽嘴角,“我又没有什么家人呢!”
“是啊,你是没有家人,可是,我却有我的夫君——无论他到了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所以,我无法再半死不活的躺着,我一定要找他去!”莲衣激动地握紧茶杯道。
“你惦念自己的夫君,想去找他,这自然没错,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一个弱女子在路上出个什么差错,到时候叫你的夫君情何以堪?”莫云琛看见她那坚定深情的眼神,心里微微泛酸,却只是委婉说道。
“不怕,我自会乔装改扮……”
“可是,莲衣,你刚刚小产,身体还没有复原,如果贸然上路,只怕将来会落下病根。”云琛蹙眉道。
“什么病根?”
“影响生养!”
一句话,顿时叫莲衣呆住。
尽管她失掉了自己的孩子,但她还有自己的夫君,他们都还年轻,所以无论再伤心,也唯有好好地活下去,将来,势必会有新的孩儿,也许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
想到这里,她终于很踌躇。
“大夫说,你应该好好将养一下,最起码,等过年后再上路——或许,这一段时间,我还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夫君的下落。”莫神医不失时机地解劝着。
“好吧,有劳你了。”
莲衣默默地坐了一会,就要起身。
“请稍等。”这时,莫神医忽然转动轮椅,走到屏风后面去。不一会,他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出来,放在桌上,打开来,只见是一件白狐披风,以及两只貂皮手暖——
“天气冷了,这是我叫人从老家给你拿来的,你如果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不,我怎能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只不过是披风稍小了一些,于我并不适用,我又没有什么亲人……”云琛淡淡道。
“好吧,那我就姑且收下了!”莲衣踌躇一下,也就接受了。
“刚好外面有风,你就披上吧。”莫神医说着,把披风递给她。
莲衣随手披上,抚摸了一下披风的毛毛,只觉得又柔又暖,洁白细腻;再看那貂皮手暖,却是紫色的,戴在手上,居然正合适,不禁心里一动:莫神医怎么知道我手的大小,莫非是我切脉的时候瞅准了?这眼光可真厉害啊!
抬头,忽然觉得莫神医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异样:有激动,怜爱,仰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与伤感。
“怎么了,我穿戴着不好看吧?”莲衣故意打趣道。
“不是,只是你披上这披风,又戴上这手暖,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谁呀?”
“你不认识的!”
“好,那我先告退了,你可以不要把我当成那个人的替身啊!”莲衣说着,故作轻松地告辞了。
“不,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她的替身——若非母亲前几晚托梦给我,我也想不起她这件披风来。没想到,你披上母亲的披风,居然很有一些母亲的气韵……”莫神医等莲衣走后,喃喃自语,连茶杯里的水倾泻出来,也不自知。
“原来,他把我当成了他的母亲,囧~~~~~~~~~~”躲在外面偷听的莲衣,不禁大大的囧了一下。转念又想,莫神医该不会有恋母情结吧?可是,就算有,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她耸耸肩,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想到还要养一段才能出门,只觉得意兴阑珊:
非远啊非远,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再牵挂着你,思念着你?
非远,我的爱人,快回来吧,没有你,我像失去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见极其低微的敲门声:叩叩,叩叩……
莲衣一惊,会是谁呢?
不会是莫神医,因为他敲门的时候十分散淡,但是声音会不高不低。
也不会是云若微,因为她根本不敲门,直接踹门进来的。
至于云中鹤,他本不敢敲门,只敢在门外徘徊而已。
叩叩……敲门声仍在继续。
莲衣却没有兴趣开门,她只想一个人呆着,任凭骨生锈,脚长蘑菇。
没有非远的日子,似乎什么都失去了颜色。
蓦的,隔壁的门打开,轧轧的轮椅声响起。
“是你?!”莫神医难得尖锐锋利的声音响起。
“是我,莫神医,久违了!”这声音优雅,磁性,宛如吉他上奏着的名曲,莲衣一听,不禁大吃一惊:是他,古凤鸣,她的血液顿时冲向头顶:他居然还敢来?!
正当她暗自咬牙握拳,想要冲出去的时候,只听莫神医淡淡道:“是久违了,古兄,不知你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没什么,来看看老朋友了!”
“谁是你的老朋友?请回吧——”谁曾想,他话说得巧妙,莫神医却丝毫不跟他客气。
古琴师邪魅一笑:“既然莫神医不当自己的古某的朋友,那古某的朋友自然另有其人——不知连衣现在怎么样了?”他竟然单刀直入,雪白的牙齿瞬间一呲,露出一种冷冷的寒光。
“莲衣,她被你害去一条半命,不知你这个朋友是否满意?”不料,莫神医寸步不让道。
“什么,一条半命,莫非,莲衣也因为滑胎,身子受到很大创伤么?”古琴师极其诧异,连嗓音都禁不住发颤道。
“对于女人来说,无论是生产,还是小产,都相当于鬼门关走了一遭!”莫神医狠狠道。
“这……不过,有莫神医照应着,莲衣应该,没有大碍吧?”迟疑一阵,古凤鸣终于期期艾艾地问。
“一个女人家,夫离子亡——你说,她现在好不好?”莫神医的嗓音,宛如锋利的刀片一般,割着人。
“莫云琛,古某对你,已经十分礼让,希望你不会再一而再、再而三,出言讥讽,心怀不忿!”古凤鸣终于疾言厉色道。这个莫神医,成心是跟自己过不去!
“呵呵,我本孤飞雁,不与红尘结怨。”莫神医朗笑。
“我本孤飞雁,不予红尘结怨——没想到,莫神医也是一个有飘萧诗意的人!”屋内的莲衣听到这里,忍不住拨拨凌乱的长发,准备起身道。
正在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蓦然低喝道:“不要出声,我不会伤你!”紧接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会伤我,为什么把刀子放在我的脖子上?”莲衣不慌不忙,用手抚了一下匕首,冷笑道。
“娘们,真是麻烦!”那偷袭的人说着,就摸出一个脏污的手帕,想要塞住莲衣的嘴,不料莲衣闻到味道,早就把头偏到了一边去。
“有你麻烦吗?”不料,莲衣还没搭腔,一个阴恻恻的男声响起。
不知怎的,那偷袭的人就松了手,僵僵地站在那里——莲衣觉得异样,回头一看,只见云中鹤啪啪啪,又点了那人几处大穴位,然后笑嘻嘻地拱手道:“莲儿姑娘,在下来迟一步,让你受惊了!”说着,把茶杯用力往地上一摔——
古琴师在外面听见茶杯落地的声音,不禁眉毛一扬:“算了,在下改日再来拜访连衣就是!”
“呵呵,古琴师,古大娈童,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吗——问过本姑娘没有?”
恰在这时,一个红衣女飘下屋檐,瞬间拦到他前面道。
古琴师刚一低头,就见她衣袖一晃,一条狰狞的毒蛇从里面窜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朝自己袭来——
“哎哟,不好……”他不禁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得稍微慢了些,写着不容易啊,很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