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叶与萧黎一前一后进入青石二号,火把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相互重叠,恍若一人。
“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牢室内。
苏子叶一惊,快行十几步,然后在铁栏前呆立……
凌风的双袖已被撕去,双臂洁白,其余衣衫完整不见丝毫血迹或是酷刑折磨后的印迹。凌风穿的是红衣,难道血迹隐藏在红衣之下?看着面色惨白,已经垂下头陷入昏迷的凌风,苏子叶瞬间怀疑。可是双臂之上不见丝毫血液,这又是何故呢?
“怎么,子叶不进去?”萧黎淡淡一笑,说罢率先进入。
“奴才参见陛下。”孙大本来兴致勃勃的忙着什么,可谓是眉飞色舞,见萧黎回来,连忙讨好的行礼,阴森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
“起来吧。”萧黎随口应道。
“谢陛下。”
“凌风他……”瞥了一眼凌风,萧黎边向他走近边问。
“回陛下,这鱼嘛,刚刚削了一半,嘿嘿,就先浇了点汁儿。陛下稍等片刻,这松鼠桂鱼即可就好,奴才这手艺……嘿嘿”
“浇汁儿?”苏子叶轻声重复道。
“让他清醒一下。苏公子有话要问他!”没理会苏子叶的疑问与不解,萧黎淡然而笑,挥挥手吩咐孙大。
“是,陛下。”
一桶冷水从头顶抛下,凌风顿时一声惨叫,绵长而嘶哑,不知喊了多久,痛苦丝毫不能掩饰住,那该是盐水吧!
“陛下,”苏子叶亦走近,在萧黎身旁轻声恳求道。
“好了,孙大,你先下去。”萧黎看着温雅有礼却显得有些着急的苏子叶,那好似清明坦荡的眼神让她感到有些别扭,别过头去。
没错,是别扭,也谢该感激吧,看着苏子叶拖着疲惫病弱的身子为她而来,听他的那番话,确实有过瞬间的感动,那是多少年不曾再感知的情绪,但一切也只在瞬间。触摸着青石碧砖,一股刺骨的寒意直逼心房,是的,那时的自己也是冷热交加,心在冰点与沸点交织、徘徊、撕扯着,起起伏伏,在感激、怀疑、渴望、绝望……中漂泊不定。
“陛下,这鱼……”孙大急迫的问道,颇有些不舍。
“够了,难道还要朕重复一遍吗!还不快滚!”本就不快的萧黎厉声斥责道。
“奴才知错,奴才该死,奴才告退。”孙大嘴上连连告饶,弯腰俯首而去,可是谁也没注意到他眼中隐藏的冰冷的恨意与阴霾。
“谢陛下,”苏子叶匆忙的一作揖,道了声谢,几步走到凌风身边,然后,倒抽一口冷气——凌风的双臂上布满了细长的红丝,细查之下竟是一道道伤口,密密麻麻,丝丝相连却滴血未流。施刑者巧妙地将每道伤口伤在皮肤肌腠之间,整个胳膊都被削的像生鱼片一样了却不见一滴血流出……盐水的盐分似乎很高,伤口处竟有些亮泽晶莹的结痂,凌风的头依旧垂下,只有口中那低声顿挫的□□声告诉人们这句身体的主人已醒。许是不愿意面对残忍的酷刑,凌风只是小声□□着,双眼却紧闭。
“阿风,”苏子叶轻声呼唤,凌风不语,恍若未觉。抬起手,刚想晃动凌风的肩膀唤醒他,却惊骇于他身上细琐的红印,不敢上手。
“怎么,子叶怪朕?放心,他死不了。”看着有些失神的苏子叶,萧黎轻哼。
“陛下多虑了,子叶想单独和凌世子谈谈,望陛下恩准。”苏子叶轻轻的垂下眼眸,不见悲喜。
“朕给你半个时辰!”盯了苏子叶一会儿,萧黎撇下这句话离开了牢房。
时间不待人,苏子叶轻拍了拍凌风的左臂,伴着一声低沉的□□,凌风转醒。
“子叶,真的是你?”从昏迷中苏醒的凌风依旧有些恍惚,喃喃而语。
“是我,阿风。”苏子叶温颜一笑,言语恳切夹杂着几分欢喜。
“阿风?不!别叫我阿风!苏公子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别叫的这么亲密,我凌风可当不起!”愈加清醒伤口就愈痛,愈加疼痛就愈加清醒,痛感传遍了全身,凌风咬着牙,把到嘴边的□□声咽下,看着勉强微扯着嘴角的苏子叶,突然别过头去。
“阿风,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看不起我,以往也有过诸多不快,但你我时间有限,你就不能看在今日我冒死前来的份上暂且不予计较吗?”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苏子叶不禁气喘,轻咳起来。
“哼!”凌风轻咳一声,却没再多说,但态度依然冷淡,“你是代我们的皇帝陛下来游说我的?不必枉费心机了!我凌风是不会再任她摆布玩弄的了!你苏公子圣眷正浓,锦绣前途,就不必为我这等冥顽不灵的人多花心思了!”
“唉,阿风,你还是老样子!”苏子叶丝毫不觉难堪,依旧淡淡的笑着。
没想到苏子叶有此一句,凌风一愣,瞬间回想到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无力的将嘴合拢。
“阿风,”正当苏子叶想再说些什么,凌风毫不犹豫的抢过话头,“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一句话后,隔了好久,两人再没有言语,最终凌风打破了平静,语气温和而又平静,全然不似初时的激愤,“但子叶,我是真的想死,我不想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了。我早该随父亲而去了!呵呵,今日之举,我也吐了这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怨气,就算两平了吧!你就成全我吧!拿起那边的刀,给我个痛快,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平静下来的凌风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禁回忆起那个还是世家公子的他,才学出众、意气风发,文笔言辞犀利却待人宽厚有加。
“我知道你很公主,当年的事确实是公主不愿搭救,你一家才……但阿风,你也不能否认,她毕竟救了你,收留了你!”看着想要出声反驳的冷风,苏子叶提高声音急急的说,“就算这些以你父亲的尊严为代价,就算公主袖手旁观,但是,凡事必有因果,你凭什么要公主为了你一家去开罪于家,甚至与先帝为敌!就因为你父亲是清流之辈,是忠臣吗?在公主府内为奴是委屈你了,但你也至少保住了命,不是吗?我不是想让你感激公主,但你父亲拼尽颜面才保住你一命,你对得住他吗?”
于家?凌风皱起眉头,心里发出疑惑的反问,却没有立时发问。
“更何况你真的想死吗?难道你真的不想为你全家报仇了吗?”
“仇?我父亲当年是被先帝误判,如今先帝已然驾鹤西游,这仇如何再报?找你的主子报吗?哼!若是什么为我父亲立牌正名的话,子叶也无言了!人死事空,我父亲死都死了,名声又有何用!”凌风颇有些激动,向前一扯,铁链带动伤口,钻心的疼痛溢满全身。
没有理会凌风的激愤与不甘,苏子叶轻轻的抛出一句,“你真的以为当年的事只是先皇一念之差吗?”
闻言凌风浑身一震,嘴唇轻启。
“若是没有奸人挑拨,先帝又怎会误判!你真的不想知道奸人是谁?真的不想手刃仇敌吗?”喘了口气,苏子叶再也站不住了,他倚着冰凉的石壁,渐渐滑下去,跌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微微喘着粗气,他看了凌风一眼,“你想知道小眉是怎么死的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立时让凌风浑身一紧,“小眉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她不是随父亲他们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