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然回到家,惊讶地发现父母竟然都在。
她连忙放好书包,洗了洗手,坐到餐桌前,微笑颔首:“爸,妈。”
“嗯,”沈父看了她一眼,“先吃饭。”
沈家一贯奉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而今天因为沈父回来了,这顿饭吃的更是格外压抑。
沈父一放下筷子,女佣们立刻上前收拾餐桌,沈依然回了担忧的沈母一个眼神,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沈父发言。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第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沈依然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面带微笑:“有几道题不太清楚,跟同学讨论,一时忘了时间。”
让沈依然松口气的事,沈父这句话倒真的像是例行询问,而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听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嗯,你的成绩确实需要提高,马上要考月考了,不要像你姐姐一样,丢人现眼。”
这句话其实重了,沈依斐的成绩虽算不上顶尖,在班里也是中上水平,考个一本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对于极度追求面子的沈父来说,这显然达不到他的标准。
“是,爸,”沈依然笑容有些僵,她上辈子本身成绩就一般,而且她重生前都多少年没学习了,重生后又只顾着沈依斐,学习她还真没怎么注意,只能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姐姐最近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呢。”
“风云人物?”沈父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看向沈母,沈母忙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对呀,爸,你不知道吧,姐姐见义勇为都上热搜了!”
她边说着,边打开手机,点到那个视频,递到沈父跟前。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让沈父的脸黑成了碳,他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一旁的女佣一颤:“胡闹!”
“怪不得今天那个姓李的拒绝了我!之前都答应的好好的!谁家想娶一个这样的媳妇!”
“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沈父气得声音骤然放大,餐厅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沈母接过女佣捡起来的手机,看着看着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沈依斐怎么能这样?我们沈家好歹也养了她那么多年,她刁蛮的名声一传出去,我们依然怎么办?”
沈依然表面慌张,心底暗喜:“爸,妈,你们别气。我不知道姐姐这样是不对的,班上的同学都在夸姐姐见义勇为。”
“你们班那些泥腿子知道些什么!”
沈父吼了声,直到看见沈依然低着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才发现自己语气重了,想到跟老李的商谈,他终究还是缓了缓语气:“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沈依斐不孝,我们也没必要在意那几分养育情了!周嫂,去算个良辰吉日,准备准备,给依然办个回归宴。”
沈依然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她眼中满是惊喜:“真的吗爸?”
沈母也惊讶地抬起了头,她清楚自己丈夫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嗜面子如命。现在竟然决定大张旗鼓的让大家知道他们蠢到养别人孩子十几年,而且养的还是当年笑柄张家小姐的孩子,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当然是真的,”沈父见她那样,心底也畅快不少,他们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果然还是有分量的,“我们沈家的大小姐,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依然眼里的激动都要溢出来了,她放在桌底的手兴奋地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掐进了肉里。
果然!突破点就是沈依斐!上辈子沈父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真正认她回沈家,这辈子竟然这么快就松口了。看来,这步棋她下对了。
沈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来一趟仿佛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餐厅,沈依然立刻收敛起了笑容,淡淡地看向沈母:“妈,我先上去了。”
沈母对上她的眼神,吞下到嘴边的小心,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看着看着,出了神。
浑然不知的沈依然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一切按计划进行,别忘了摄像。”
***
所有事件的中心人物,沈依斐,把手中的手柄一丢,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发出一声深深的喟叹。
钟表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屏幕上的光闪烁在沈依斐身上,她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又坐了起来。
还是睡不着。
她最近为了消磨时间,已经把能找到的游戏都找到并通关了,现在陷入了一个新的困境——怎么打发这漫漫长夜。
“轰隆隆!”
漆黑的树影打下来,正好照在对面的墙壁上,窗外下起倾盆大雨。
她试着闭上眼睛,逼自己入眠。然而没用,那些奇怪的东西总会从各个记忆的角落钻出来,让她不得安宁。
果然,只有噪杂的同学,催眠的课堂,熟悉的教室才能让人勉强入睡——尤其是数学老师的课,再失眠的人也撑不过十秒。
沈依斐想着想着在心底给数学老师道了个歉,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决定去看雨。
窗外的雨下得颇有一种神仙渡劫的气势,黑漆漆的街道空无一……不对!
沈依斐揉了揉眼睛,用她5.1的视力确定,街旁那椅子上绝对坐着一个人,还是一个熟人。
她想了想,回房拿了两把伞,再给自己套上雨衣,然后打开门,顶着狂风骤雨下了楼。
其实沈依斐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连自己的谣言都懒得管。
帮早餐店的老板打跑混混纯粹是因为他的手艺实在合她胃口,而给门卫大叔豆浆则是为了以后迟到方便,毕竟一个在无限游戏里出来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怎么可能是活雷锋。
而这次之所以决定下去送伞,一是深夜无聊,二则是因为……她认出了他——她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当活雷锋的对象。
那是一个深夜。
沈依斐离开宵夜摊,一出来,正好撞到十个壮汉围着一个少年。
这当然不是什么18|禁现场,而是一场单挑——少年单挑一群。
外面是灯红酒绿,衬得这个巷子越发暗。
少年周身是伤,滴下来的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的血泊。
他已经站不稳了,却依旧眼神阴狠地瞪着那几个一看就是伪装成混混的专业保镖,修长的手指揩过嘴角的血:“再来啊!”
像匹狼崽子一样。
沈依斐从来不喜欢惹麻烦,但那次,鬼使神差的,她转过身,清脆的声音在巷子口响起:
“喂,大叔,你们挡我路了。”
那天她其实没看清少年长什么样,打完人转身就走,像是单纯不爽了找人打场架,并不是为了救人。
然而今天,她透过雨帘,再次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才终于确定,那个少年就是——陆一沉。
怪不得她总觉得他眼熟呢。
*
雨突然停了。
陆一沉若有所感,他慢慢地抬起头,先是看见了粉红色的卡通雨衣,然后看见了里面包裹着的那个少女。
她还是那样,带着一贯懒洋洋的笑,动了动撑着伞的手:“陆一沉,好兴致啊。”
他没有回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沈依斐举累了,索性把伞挂他头上,满意地点点头:“这造型不错。”
黑暗骤然笼罩了陆一沉,他还是没动。只是在沈依斐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地扬起了嘴角。
微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阳光下,挥着手的健气少年:
“喂,沈依斐,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