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斐站起来，把试卷递给老师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她不能马上走。为了确保绝对的公平公正，她的成绩将会在直播间所有观众的见证下，答完的同时直接公布——这当然是一开始的计划。
老师们也没想到她答题速度这么快，试卷都还没改完题就答完了，现在也只能改变计划，尴尬地让她继续等着，她们加快速度改卷。
要知道沈依斐的这场考试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特意选在了周六上午，这个时间段只有高三的老师因为需要监督高三生自习在校。因此虽然没有标准答案可供参考，但是所有为她改卷的都是久经沙场的高三老师，照理说改卷速度是很快的。
然而即使这样，老师们改卷的速度都比不过她答题的速度，沈依斐的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没有手机没有书，沈依斐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缓缓地打了个哈欠。
张扬看着沈姐这样子，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跟张弄对视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弹幕还在纠缠不休，霸屏的抹黑引起了许多人的逆反心理。
另一个城市的办公室里，之前出面说过话高中语文老师紧皱着眉，一连发出多条为沈依斐说话的弹幕，却都被淹没在了辱骂中。
“刘老师？看什么呢？不去看看你班上的同学自习？”
“看到一个好苗子，被人恶意抹黑，”刘老师头也不抬，“搁谁也忍不住啊。”
“哟，”那个老师来劲了，她把水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一向眼光高，还有能入你眼的好苗子？”
这刘老师可是当年少科班的学生，后来还师承某刘姓著名教授，履历惊人。要不是她的志向是当名伟大的人民教师，她根本不可能跟她有共事的机会，能入她的眼的，那得有多厉害啊。
刘老师头也不抬，双手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你不懂，这个不一般。”
她刚刚草草地看了几眼这姑娘的作文，文笔流畅，论据清晰，举例精准，文采斐然，深入浅出。
以她那么多年的挑选经验，这孩子稍加培养绝对是个搞学术的好苗子，老头子一直抱怨她没跟着他好好搞学术，这下好了，她一定得把这姑娘给拐过来。
刘老师心里还盘算着，她在a中恰好也认识那么几个人，看来得跟他们联络联络，争取早点把这姑娘拐到老头子那去，可不能让别人抢占了先机。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某top2的实验室，朱鹭一脸愤恨地看着弹幕，手几乎在屏幕上晃出了残影，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时，头突然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哎哟！哪个王八蛋打……”后面的话自动消音，朱鹭一秒站直，赔笑地看着背着手冷冷看着他的教授，“老师，是你啊。”
“看什么呢？实验做完了吗？”
“看……”朱鹭正准备解释，突然眼珠一转，“老师，高二生，一份我看着都有些吃力的数学试卷，三十分钟不到，满分，什么水平？”
“什么水平？”教授白了他一眼，“做梦的水平。你有这闲工夫瞎想，不如好好把实验做了。”
“老师，是真的，你看，”朱鹭把屏幕递过去，“就是这姑娘，而且是在全程直播的情况下。”
教授顿住了脚步，“真的？”
“比珍珠都真！a中的！”朱鹭一看教授这表情，就知道他心动了，撺掇道：“老师，把她拐来做师妹怎么样？”
这一句引起了其他师兄师弟的注意，他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老师，有师妹？”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让我看看！哇师妹真好看！”
“总算要有师妹了！再也不用被隔壁嘲笑和尚庙了。”
这最后一句话让皱着眉看着屏幕的教授一顿，他怒斥道：“回去做实验！”
“是！”
教授等到他们都各司其位，才背着手回到办公室，实验室里的研究生们看着他的背影，纷纷眉飞色舞地交换眼神：稳了！
果然隔壁物理系的教授就是好用啊。
……
屏幕外的风云暂且不表，教导主任好心情地挂断了又一通找他询问沈依斐的来电，门被敲响，一脸沉重的班主任走了进来。
教导主任见她这表情心里一咯噔，难道有什么变故？
他忙问：“怎么了？成绩不理想？不应该啊。”
班主任半晌没回话，直到教导主任快要忍不住，焦急地想要跑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才哽咽道：“我之前竟然想撺掇一个天才去拍广告！幸好她拒绝了我！”
？教导主任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班主任好像也只是想感叹一句，她说完这句话很快就恢复了兴奋的心情，围着桌子绕了一小圈，才激动道：“745分！主任！745！”
主任的心重重地放下，他忍不住大大地咧开嘴角，兴奋地像个海濑一样，连连鼓掌：“好！好！我就说我看人很准！”
也不怪他们那么激动，a中虽然是a市的老牌学府，但近年来一年不如一年，甚至很久都没出过市状元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如果沈依斐按部就班地读到高考，那岂止是市状元啊！省状元都触手可得！
主任越想越兴奋，他顶着圆滚滚的啤酒肚一个翻身敏捷地站了起来：“成绩宣布了吗？让我来！”
*
对此一无所知的沈依然还沉浸在自己亲手编造的快乐之中，她看着满屏幕的嘲讽与斥责，眼底满是得意。
其实她只要切出这个画面，去另一个直播间看看，就会马上发现很多路人的态度都变了。但她此时只顾着一味地盯着画面中的沈依斐，哪还有脑子去思考这些。
她盯着屏幕中的少女，嫉恨地发现，哪怕是在睡梦中，哪怕是这种死亡角度的直拍，少女的肌肤依旧白皙细嫩地看不到毛孔。而她酣睡正香，嘴角自然的微微翘起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惊叹睡梦中的美人更是别有几番风味。
沈依然看着看着，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沈家的基因不算太好，沈父是个大腹便便的大叔，甚至长得有些猥琐。沈母虽说好一些，却也不算什么大美人。
所以尽管沈依然已经努力捡着他们的优点来长了，也依旧只称得上小家碧玉，跟沈依斐这种能直接怼镜头的美人有着天壤之别。
思绪走到这，沈依然突然想起了之前还跟着那对夫妻的时候，出去总有人说他们长得不像。小小的沈依然看着他们眼底的诧异，心底满是不忿，或许嫉妒的萌芽在那时就已经埋下。
但是漂亮又怎么样？沈依然心底冷笑，她已经亲手摔碎过一个花瓶，沈依斐自然也逃不过。
这般想着，她心情舒坦起来，看着屏幕上飘过的一条“隔壁回来，考得巨差，看她怎么办！”，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通过门缝传到门口，沈母敲门的动作一顿，又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敲，只听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母又想了想，没有选择继续敲门，而是转身对着身后端着果盘的张妈：“先下去，然然在忙呢。”
张妈点点头，顺从地退了下去，沈母回过身，看着门，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年轻的时候任性，生下沈依斐后拍拍屁股就去了国外。除了想起来的时候随意视频一下，她基本没跟那个女儿有过太多的接触——沈依斐好像也不在意她，每次视频都只会安静地点头，实在无趣。
久而久之，她也就越来越不想跟那个女儿相处了。
而当她见到沈依然的时候，或许是血浓于水，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甚至后来得知她才是自己女儿的时候，她没有感到一丝感伤，反倒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这样就为她对沈依斐的冷落找到了原因——不是亲生的嘛。
或许也正因为心底那点隐秘的愧疚和想弥补的心态，她在沈依然回来以后就开始加倍的对她好，把自己的副卡都给了她。
她甚至对沈依然最近做了什么一清二楚，却选择了帮她隐瞒，并且还主动出手帮忙掩盖痕迹——否则以陆一沉陆家大少的人脉和地位，哪至于这么晚才找到杨程。
但她听到那隐隐带着癫狂的笑声后，她迟疑了。
沈母并不陌生这样的笑声，她也曾被嫉妒蒙敝过双眼，做出过各种难看的事。
而她嫉妒的对象，恰恰就是沈依斐的亲生母亲，张茹——或许要这么说，年轻时候的张茹，几乎是所有女生嫉妒的对象。这简直像个可怖的轮回。
她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沈母对着白晃晃的门，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
沈依然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呵呵进来宣布成绩的教导主任，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弹幕也静了一瞬，沈依斐精致的面孔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她微笑着接过答题卡，一如既往地淡定，就像是那个考出745分的不是她一样：“谢谢老师。”
“好！好！”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地发个试卷，教导主任却激动地像是在颁发什么国家奖项一样，“好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对了！”教导主任说完，不等沈依斐再说话，直接朝着镜头道：“试卷的出题过程已经发布在学校的官方微博，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不要仗着在网上就随意污蔑，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弹幕顿了顿，不少退出去看微博的人纷纷回来了。再厉害的水军也敌不过自来水，很快，弹幕里就全是赞颂惊叹之词了。
沈依然咬牙，发出让人难受的“咯吱”声。她拿起手机刚拨通电话，就见屏幕里的少女好像被主任提醒了一般，把试卷往桌子上一放。
她不紧不慢的，先是朝着镜头一笑，把那群愚蠢的弹幕迷得七荤八素，然后骤然收起笑容，清冷的眼神直直地透过屏幕，落在了沈依然身上：“此次造谣对我本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已经收集好证据交给了律师。”
少女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粲然一笑：“顺藤摸瓜，还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我相信警察对此会非常感兴趣。”
“我们，”沈依斐对着镜头，笑得一派温柔，“法、庭、上、见。”
沈依然看着她意有所指的表情，只感觉到一股寒意蹿上心头，恰在这时，“哔——”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沈小姐，你放心，我们已经把黑热搜刷上去了，绝对不给沈依斐翻身的机会，只是你看这钱……”
后面的话沈依然再也听不进去了，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一抖，手机摔到了地上，恰好打开了微博——
#沈依斐包养#，空降热搜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