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其实并不想让温家其他人一起跟来,但考虑到如今“寄人篱下”,不好将关系闹得太僵,到底是默认了。
到陶家的时候,宴会已经到了许多人。
室内装潢极尽奢华,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华丽而高贵,穿着礼服的男女端着酒杯,来往交谈,悠扬的音乐在水晶灯下流淌着。
灯光璀璨,觥筹交错。
这便是上流阶层的世界。
麦冬垂眸捏了捏手指,头一次在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她好像...和小姑姑生在两个世界。
温父温母趁着这次机会早就去结交合作伙伴了,温彦嫌宴会无聊,没来。
到最后,也只剩麦冬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她倒也不在意,本就是为了见小姑姑,又不是干其他事。
只是这会儿小姑姑不在,她百无聊赖的端起一碟小点心,坐在沙发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眼睛不时瞄向楼梯口。
小姑娘今天换上了青梨送来的礼服,是一条复古式桔梗色丝绒裙,念着麦冬年纪小,青梨还特地强调要长袖的。
青梨眼光很好,麦冬配上这身衣服出乎意料的好看。
为了参加这次宴会,温维还特地让人为麦冬打扮了一番。
小姑娘皮肤本就生得白,上了点唇脂,颜色不深,更衬得唇红齿白。琥珀色的眸子映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像洒了细碎的星砾,少了平日的淡漠。
这段时间呆在温家,不缺吃不缺喝,身高长了些,原本瘦削的小脸也逐渐圆润起来,多了分独属于少女的娇憨,只是麦冬表情向来单一,倒显得有些一本正经的可爱。
此时,小姑娘缩在角落,一口一口咬着点心,腮帮一鼓一鼓的,叫人看得心痒痒。
心动自然就有人行动了。
身着黑色西服的青年微笑着朝麦冬走去,自信而不失礼貌道:“美丽的小姐你好,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麦冬慢吞吞的咽下嚼碎的糕点,抬眸扫了眼青年,又移开视线,没理会。
这沙发又不是她家的,问她干什么?不应该问小姑姑吗?
少女的沉默在青年眼里变成了害羞,他不在意的笑笑,大步上前坐下,和麦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足显绅士的风范。
“小姐很喜欢吃这种点心吗?我看你吃了好几块。”青年状似无意的搭话。
麦冬一语不发,心里却在想,这个人好烦,多管闲事,小姑姑什么时候出来呀。
她的冷漠没有击退青年,反而让他越挫越勇,毕竟越有挑战性的东西越能激起人的动力。
青年的絮絮叨叨已经让麦冬准备离开了。
可正当她要起身时,大厅的灯忽然暗了下来,身边聒噪精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仅是他,大厅内的喧嚣声似乎都弱了很多。
麦冬心头一跳,猛然回头。
铺着红色丝柔地毯的楼梯底部亮起了柔和的白光,楼梯尽头,身着一袭白色一字肩礼服的女人款款走出,她立在高处俯视着大厅里的男男女女,眼神清冽,眉眼张扬,眼角泪痣更是平添媚态。
女人白皙的脖颈,圆润的直角肩,性感的锁骨让无数男人动心,但当目光移到她冷艳精致的面容时,一切旖旎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他们都清楚,这个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礼服上的白色碎钻在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裙尾微微展开,青梨漫不经心的走下楼梯,散开的裙摆也随之在她脚边摇曳。
有一种人,她不笑,不说话,只简简单单一个露面,便能轻而易举夺得所有人的视线。
青梨就是这类人。
便是青梨上台致辞,说着人们早已听厌的官方腔调,他们也不忍心将眼神移开半分,身边的女伴早已怨气满满,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她们也得罪不起陶青梨。
“陶青梨这个女人,要是能和她睡一觉,做梦都要笑醒。”
身边看痴了的青年一时忘乎所以,轻声呢喃着,声音虽淹没在大众的喧嚣声中,可麦冬听力敏锐,清晰的捕捉到了这句污秽的话。
她眸色冷却,上前轻轻点了点青年的背,青年一回头,就被一碟糕点糊了一脸。
“垃圾。”少女字正腔圆。
青年:“...”操。
他刚要抛下绅士人设,好好教训麦冬,却见刚刚骂完他的少女提起裙摆,拎好自己兔子包包,朝着已经致完辞,下台的青梨奔去。
青年:卧槽?
一路小跑,原本白皙的肌肤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麦冬捋了捋碎发,仰着小脸看着青梨,眼睛亮晶晶的。
青梨一早就看到小姑娘朝着自己跑过来,特意停在原地等她。
今天的小姑娘打扮得很漂亮,穿着她挑选的礼服,就是跟手里提着的兔子包包不是很搭。
这么想着,青梨不禁莞尔,对着麦冬眨眼,腔调懒洋洋的:“小侄女很漂亮呢。”
被夸的小侄女脸上红晕更加深了些,她捏了捏包,声音弱弱的:“你...你也很漂亮。”
青梨眼里笑意扩大。
难得看到陶总这么放松自然的笑容,周围的宾客不由得将视线放在了麦冬身上,小声的低语着。
这小姑娘跟陶总是什么关系,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麦冬连忙打开包,将里面的成绩单取出来,递给青梨。
一向沉寂的眸子竟多了一丝浅浅的期待。
青梨看了她一眼,接过成绩单,简单扫了扫,目光在年纪第一上稍稍停顿了几秒。
“年级第一啊,挺不错,脑瓜子聪明,这一点像老爷子。”她语气含笑。
至于温家那对夫妻,她并不觉得能和聪明能沾上什么瓜葛。
被小姑姑夸奖了。
小姑娘心里很开心,可还是努力克制住脸部的表情,只嘴角悄悄弯起一抹幅度。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说着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纸盒,取的时候没拿稳,将上面的盖子给碰掉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麦冬送给青梨的礼物。
是一个做工很简单的布丁。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麦冬没意识到不对劲,捧着布丁,眼神认真。
“看你喜欢吃甜食,所以做了酸奶布丁。”
笑容停滞,青梨目光凝在布丁上,眼神情绪翻涌,没有说话。
“噗呲,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是个布丁。”
“哎哟,真是笑死人,居然有人把甜点来当礼物送的。”
“不行不行,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我朋友,简直是太好笑了,人家陶总会缺这点吃的?”
“就是,还什么陶总喜欢甜食,谁不知道陶总最讨厌甜食了。”
“...”
围观群众纷纷嘲笑麦冬的“小家子气”,而在人群中,温流苏也嘲讽的看着麦冬。
只要看到麦冬出丑,她都能开心好久。
自从被赶出温家后,她也不愿意呆在福利院里,索性就住在学校,幸好母亲和哥哥还念着她,时不时给她打钱过来,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后来,她用了一些小手段,成功和学校里的富家女做了朋友,富家女性子傲也单纯,很好拿捏。
就是借着富家女这层关系,她才得以混入这次宴会。
不为别的,她总要给自己做打算,母亲和哥哥指不定啥时候就厌烦了她,她必须要为自己找好下家。
陶家的宴会出了名的交际圈广。
她只要能在这里捞到一个富家公子,就算她赚了。
但在这期间,必须要躲着温家人和陶青梨。
尤其是陶青梨,她可不想当众被赶出去,那太羞辱了。
所以,就算碰上麦冬出丑这么有趣的场面,她也不能跟着一起讥讽,只能默默看着。
然而,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青梨回过神来,轻轻接过布丁,眼神头一次那么柔和,像块璞玉。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这么说道。
确实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青梨没说谎,这是第一份那么用心的礼物,而且也是最深得她心的。
围观嘲讽的宾客:“...”
“你们有意见?”青梨偏头,目光投向他们,脸上笑意全无,眼神冷得像冰刀子,飕飕飕的掷向他们。
“没...没有。”
您高兴就好。
这变脸也是没谁了。
温流苏忿忿的盯着麦冬,心中怨念加深,她就不明白,为什么温麦冬这么庸俗的人会得到陶青梨的保护,陶青梨眼睛瞎了吗!
然而当青梨的视线扫过她时,她连忙低下头,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手心都被汗浸湿了,深怕被她看出来了。
看到小姑姑那么喜欢她的礼物,麦冬开心得不得了,至于其他人的闲言闲语,她才不管呢。
恰逢有人找青梨有合作要谈,麦冬见小姑姑那么忙,也不好打扰,乖乖巧巧的坐回沙发上,至于先前的青年发现麦冬和青梨相识,害怕惹上麻烦,早就灰溜溜的走了。
温流苏摇晃着葡萄酒,透过人群注视着麦冬,心底恨意不减反增,只要一看见她,就能回忆起因为她受到的苦。
温麦冬,你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凭什么?
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了一道身影,温流苏一怔,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长相一般,就是额角有道疤,平添了几分匪气。
这个人,她认识,富家女先前还跟她八卦过。
这个男人叫敖诏,是商业界的大亨,以房地产发家,现在各个行业都有所涉及,他的势力遍布整个a城,就连陶青梨在他面前,也得给三分薄面。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癖好。
口味单一,从始至终,喜欢白嫩纯稚的小姑娘,不需要多漂亮,但一定要足够纯。也是因为这点,温流苏特意化了浓妆,她虽说是来找下家的,但并不想被这种老男人给盯上。
清纯不韵世事的小姑娘。
温流苏回头看了眼依旧乖乖坐在沙发上的麦冬,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温维觉得来这次宴会简直是个错误,不仅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投资方,还被青梨给羞辱了一顿,想到来之前,他还妄想着靠麦冬来维系和陶家的联系。
简直是痴人做梦!
陶青梨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冷血女人!
再不填充公司的资金窟窿,温家只怕都要破产了。就在温维都快要绝望时,敖诏找上了他。
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老男人居然大言不惭的说看上了他的女儿,温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温总,我知道你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自然,我可以无偿帮你把公司起死回生,甚至是成为合作伙伴。”
敖诏不紧不慢的说,嘴角笑容像老狐狸一样狡猾。
“你...你说的是真的?”温维还没开口,身边温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段时间,公司资金紧张,就连家里也要被迫节缩开支,她不敢想象如果温家破产后,她会过怎么样的生活。
她享受惯了高档的服务,吃惯了山珍海味。
从天堂跌落到人间的滋味,温母不敢想象,也接受不了。
“当然。”敖诏抬了抬下巴,自信满满的道,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希望你说话算话。”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温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对于他而言,舍弃一个女儿,换来温家的安宁,是值得的。
...
正专心致志的等着小姑姑的麦冬,眼前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是温维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还冲她笑,眼神黏糊得她有些犯恶心。
麦冬皱眉,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温维一把拉住。
“乱跑什么,这是爸爸的好朋友,他很喜欢你,你跟他聊聊。”
“可爱的小美人儿,你好呀。”敖诏笑着打招呼,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麦冬的脸。
麦冬瞟了眼男人,心下起了一份警惕心。
见女儿没有再反抗,温维松了口气,找借口离开,独留麦冬和敖诏两人。
“小美人儿,你生得可真美啊。”敖诏眼神痴迷的盯着麦冬的脸,伸手就想要去摸。
麦冬毫不犹豫,反手一巴掌甩去,男人脸上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敖诏脸上笑意消失,眼神阴鸷:“我给你面子,你可别得意忘形了,哼,要知道,你爸爸可已经把你送给我了。”
从男人一出现的时候,麦冬就察觉到不对,她不是小孩子,明白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温维就这么随意的把她送人了,还是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老男人。
哪怕对温维没什么感情,麦冬心底还是泛起了一阵针扎似的疼。
不是对温维的,是对她曾经期待过的亲情。
“走吧。”敖诏对宴会已经没兴趣了,他迫不及待想尝尝自己的新美人儿的滋味。
他拉扯着麦冬,想要将她带离宴会。
男人力气很大,麦冬到底只是个小姑娘,挣脱不了,她红着眼,怒吼着:“放开我!别碰我!”
这边闹出的动静却被敖诏一句轻飘飘的话给打发了。
“小孩子不懂事,闹脾气呢,我带她回去。”
周围人都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便不再管了。
之后不管麦冬如何辩解,他们都只是笑看着她。
笑话,敖诏是谁,能是他们得罪的人物?
麦冬慌忙扫向四周,没有看到小姑姑的身影,只看到不远处温流苏对她扬起恶魔一般的笑容。
心底一寸寸发凉,她努力保持着镇定。
别怕,别怕,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可不管经验再丰富,一旦遇到这种事,麦冬的眼底还是无法避免的生出绝望之色。
一如当年,那个雨夜里,她逃脱着醉酒的“养父”的魔爪。
阴暗的房子里,她缩在衣柜中,瑟瑟发抖。
她怕“养父”,所以只有死了的“养父”才不会让她害怕。
麦冬逐渐平静下来,眼神安静到有些死气沉沉。
没关系,只要身边的男人死去就好了,他就不会再伤害她了。
身边的少女不再大声叫喊,乖巧得像个人偶娃娃,许是已经认识到了现在的处境。敖诏满意的点点头,可正当他要走出陶家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饱含着无尽的怒气,压抑得让人发憷。
“敖总这是要把我小侄女带到哪儿去?”
麦冬黯淡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像光一样,灼得人眼睛生疼。
敖诏皱眉,有些懊恼,慢了一步,陶青梨这女人可难缠得很。
“麦麦,过来。”
漂亮的女人朝麦冬招了招手,叫得亲昵。
麦冬抬脚就要跑过去,却被敖诏猛地一扯,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陶总,我不过是带小姑娘回家做做客罢了,这点温总可是知情的,也同意了。况且...陶总跟温家又没什么血缘关系,这丫头跟你呀,可没什么关系。劝陶总一句,别管太宽了。”
敖诏不愿意放弃麦冬,他也不怕青梨,自然回怼了过去。
两人针锋相对,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笑话,这两人要是真斗起来,那商业界都要为之震撼。
青梨弯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一片肃杀,冷得瘆人。
“你在教我做事?”
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却似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只待一个时机便能发作。
“让温维给我滚过来。”她微笑着,一字一句的吩咐道。
温维一脸懵逼的被强行带到了青梨的面前。
一见面前这场面,温维还有什么不懂的,看着女人转着指戒的模样,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道:“小妹,这都是敖诏逼我的,可不关我的事啊!”
敖诏:“...”
他妈的,这个孬种,没骨气。
不过这也不能怪温维,青梨给他的阴影太大了,这么一吓,什么约定都不记得了,只希望能尽快让青梨消气。
“呵。”青梨嗤笑一声,精致的面孔上满是刻薄的嘲意。
她踩着高跟,一步一步逼近温维。
高跟踩地的清脆声似踩在了他心上,心跳急促,毫无规律可言。
“温维,你贱不贱呐。”青梨目露怜悯的说。
温维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青梨就面无表情的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头一次当众被人扇耳光,还是被自己的妹妹,温维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连脸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而甩了人耳光的青梨拿过毛巾细细的擦手,随后将毛巾扔给助理,淡声道:“拿去丢了。”
整个过程,会场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温维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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