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
短暂地怔了一下,燕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他焦急地问。
回答他的只有小小的,哑哑的泣声。
“你在家吗?”燕淮呼出一口浊气,放缓了声音问,人疾步走到衣帽间,拉开衣柜,随便抓了套衣服出来。
电话没挂,开着免提,他甚至连袜子都没顾上穿,就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夜深人静,帕加尼风驰电掣般开在空旷的街道上,平时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赶到到了。
推开车门,燕淮飞奔到电梯间,焦躁地看着猩红的数字从18慢慢下降。手机里商濛濛彻底没了声音,只有细细的哗啦啦的流水声,他忍不住抬脚踹了旁边的金属垃圾桶。
来到商家门口,燕淮抖着手试着输了密码。
他记得密码是姐弟俩的生日组合。
如果没有更换的话。
咔哒一下,密码输入成功,门锁自动打开。
客厅安静,顶灯也没开,只有玄关处的射灯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块空间,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不同酒精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高低不同的空酒瓶,红的白的啤的国内的国外的,立着的倒着的散乱地摆在茶几和地上。
断断续续的水流声从虚掩的浴室门传出来。
他走过去,推开门。
唯一的光源——led镜前灯散发的冷白光,像恐怖电影一样照着浴缸里的人。
商濛濛满脸酡红,穿着卫衣裙躺在浴缸里,水灌满了浴缸后已经满溢出来,地漏来不及排水,漫了一地。
燕淮关上水龙头,先拍了拍她的脸叫着她的名字。
商濛濛蹙着小眉头,噘着嘴巴哼哼唧唧,赶蚊子似的挥了两下手。
一路提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燕淮扶着额头,看着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小女人,无奈地笑出声。
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或者受了谁的欺负,一路飙车过来,原来她只是喝醉了。
袜子都他妈没顾上穿。
无奈归无奈,小酒鬼还是要管。弯腰将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放在大理石洗漱台上。
薄薄的白色卫衣裙,此时紧紧贴在小女人身上,隐隐透出淡淡的肉色。燕淮的手搭在湿哒哒淌水的卫衣裙上,他犹豫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的工夫,商濛濛不舒服地哼哼两声,两条细白胳膊自有主张拽着裙摆往上掀,瞬间露出光洁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大腿。
燕淮偏过视线,拽过架子上的大浴巾将她挡住。
商濛濛此刻不清醒,裙子拉到头的位置时卡了一下,她顺势向后一仰。
“砰”的一声闷响,头撞上瓷砖墙壁,商濛濛瞬间痛得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燕淮立刻回过头,将蒙在她脸上的湿衣服扯掉,用浴巾裹住,掌心揉上她被撞的后脑勺。
商濛濛睁开醉眼朦胧的杏眼,红润润的小嘴委屈巴巴地嘟着,人也往旁边躲,一迭声嚷道:“疼疼疼疼疼。”
“别动,我给你揉揉,要不然一会儿就肿起来了。”
燕淮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哄她。控制着力道耐心十足得给她揉了五分钟,又用吹风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擦干。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没干过伺候人的事,第一次帮女生吹头发,明显生疏而笨拙。不少发丝被吹到前面,直接糊了商濛濛一脸。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下,商濛濛嫌弃地用两只手胡乱在男人脸上拍了两下,下手有点没轻没重,“啪、啪”的脆响听起来有点爽。
于是,她干脆顺着自己的心意拽着男人的脸皮又揉又搓又拍。
最后,对着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评价:“技术太差,没有小费。”
拖腔拖调的声音婉转中带着明显的沙哑,语速很慢,咬字含糊而柔软。随着她的动作,没有裹太紧的浴巾松动。
漂亮凹陷的一字锁骨连着线条精致的肩颈线,圆润柔软的弧度隐匿在浴巾边缘。
燕淮喉结上下滚动。他拽着浴巾角重新给她裹了个紧紧的寿司卷,然后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大腿,抱娃娃似的抱起来朝卧室走。
商濛濛胳膊攀着他的肩膀,两条长腿自发自觉地盘上他的腰,还不老实地蹭来蹭去。
燕淮全身肌肉一僵。
出门匆忙,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质t恤,此刻他只觉得小女人暖乎乎的长腿隔着一层衣料,熨着他腰间的皮肤。
而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砸在他肩上,水润的嘴巴轻轻贴在他脖颈上,一口一口的热气带着酒精的味道海浪般拍打着他。
燕淮觉得全身迅速升温,热度以燎原之势往某处烧过去。
他绷紧了肌肉,额角的青筋都显了出来,不长的几步路楞是忍出了一身汗。
把人塞进干爽的被子里,燕淮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转身出去,拉开冰箱门,先是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大半下去,然后从保鲜层找到一罐蜂蜜。
端着调好的蜂蜜水回到卧室,就见她被子盖到下巴,乖乖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带着自然的弧度小扇子似的压下来。
轻轻拍拍她明显高于正常温度的脸蛋,“濛濛,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再睡。”
商濛濛不耐烦地在被子里蹬蹬腿,像是要踹他。
燕淮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人坐在床边,手从她颈下穿过,一发力将人带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把蜂蜜水送到她唇边,“张嘴。”
商濛濛蹙着眉,嘴巴咕哝一声,吐出几个字。
燕淮没听清,“什么?”
商濛濛重复:“求我,我就给你。”
燕淮:“……”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沉默几秒钟后,他轻声开口:“求你,喝了蜂蜜水。”
终于哄着她将蜂蜜水喝完,燕淮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
“吧嗒”一大颗眼泪,从商濛濛的轻阖的眼中滚落,砸到他手背。
燕淮一怔,抬眸。
下一瞬,就听小女人咧着嘴,“哇”地哭出声来,活像马路边和妈妈走失找不到家的孩子。
商濛濛不爱哭。
分手那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更不要说这样撕心裂肺的大哭。
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伤心和崩溃。
燕淮慌了。
将那具软软的身子揽进了怀里。
他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畔柔声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想吐?”
堪比决了堤的河坝一样多的眼泪顺着他的颈部皮肤滑入t恤领口,很快消失不见,却留下明显的湿润痕迹。
燕淮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哭。
“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嗳,你别哭了。”
“要不你打我两下,或者像刚才那样捏我的脸?”
“求你,别哭了。”
“你骂我打我都行,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燕淮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撕扯,痛彻心扉。他想方设法地哄着她,低三下四把自己送到她的面前。
然而商濛濛还是哭个不停,甚至抽噎起来。
“好,好,你哭,哭吧。”
燕淮无法,扯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裹起来,手隔着被子在她背上轻拍。
充满悲伤的哭泣声越来越小,商濛濛终于抬起头。两只眼睛和鼻子全都红了,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小白兔喉咙里发出一抽一抽的呜咽声,和眼泪一样,一时半会没办法完全止住。
商濛濛在被子里扑腾几下,跪坐在男人腿上。燕淮不知她要做什么,两手在她背后护住。
下一瞬,衣领子被人薅住。
“燕淮,你算个狗屁的男人!”商濛濛陡然拔高了声音。
“你……你怎么……这么霸道……这么讨厌!”
商濛濛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为了不让新的眼泪掉下来,她瞪大眼睛死死憋住。
奶凶奶凶的。
“燕淮,你这个狗男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你凭什么?!”
“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三年前,你要一个听话乖巧的女人,我尽力去做了,可惜你从未珍惜。现在你后悔了,想挽回了,我就又要奉陪吗?”
“看到你这张脸,我恨不得咬下二两肉来。姑奶奶我除了你,难道就没别的选择了吗?我为什么要在你一棵树上吊死?”
“可我,可我一点儿也不洒脱,我放不下,我做不到……”说到这里,商濛濛无比郁闷地捶了捶自己胸口,打了个酒嗝,“我真想用枫月湾的枫叶把你埋葬掉,让你从动态活人变成静态图片……燕淮.jpg……不不不,燕狗.jpg……等姑奶奶有钱了,我就把俊臣集团那块地买下来,楼全拆了,就挂一个巨幅广告牌,把燕狗.jpg做成动图放上去,怎么样,格局大吧?!”
说完,她晃晃悠悠地栽倒在燕淮身上。
燕淮脑子里像是有辆火车轰隆隆驶过。
后面一箩筐骂他的话他全然不在意,只有“不洒脱、放不下、做不到”九个字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半晌,他揉着她冰凉柔顺的发丝,低声在她耳旁唤她的名字。
一通激.情四溢的嘴炮打完,商濛濛舒服了,困极了,捂着耳朵,想从他身上爬下去。
男人把她紧紧搂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揉进骨血,“我就问一个问题,问完你就睡,好不好?”
“我和王珈宁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你是谁呀?”
“我是燕淮……如果有一天燕淮和王珈宁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只能选一个。”
大概这会儿酒精又占领了智慧的高地,商濛濛问:“燕什么宁,王什么淮?”
燕淮:“……”
“是燕淮和王珈宁。”他耐着性子重复了三遍。
商濛濛仿佛是听进去了,唔了一声,“不用救,他俩都会游泳。”
燕淮:“……”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
他不甘心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只得继续摇着商濛濛,“假设他们俩都不会游泳,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商濛濛不胜其扰,胡言乱语,“你叫我一声爸爸,再说一句自己是狗男人,我就告诉你。”
燕淮:“……”
他忍耐地闭闭眼,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一般见识,可是心里又猫抓似的痒,垂眸看着醉眼朦胧的小女人,“你喝醉后记不记事?”
这次商濛濛倒是答得痛快,“应该,也许,不会。”
燕淮吁出一口气,在耳边低语了几个字。
“没有听到嗳,你说什么?”
“爸爸,我是狗男人。”燕淮大吼一句。
商濛濛迷迷糊糊地笑了。
她喝醉后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醉意氤氲的杏眼看人时不经意间带了撩拨的意味,深长的眼尾不再凌厉,整个人又软又媚。
“你还没回答我。”燕淮催促着摇了摇她。
商濛濛闭了闭眼,打了个呵欠,“我救燕淮吧。”
燕淮笑了,云破月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