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回到办公室的栗子舟突然发现,同事们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还交头接耳的。
不会是听说自己要去采访的事情吧,可是很多人都是已经工作很多年的前辈了,没理由大惊小怪的呀。
不过栗子舟这个时候可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绝境。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就是她在高铁上撞见的案子无疑了。
如果去的话,这位叶警官一定会想到那天发生的乌龙事件,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算了,万一到时候不肯好好接受采访怎么办?
如果不去的话,潘佳老师好不容易给了自己一个这么好的机会,随随便便就推托不去,也太不懂事了。
她心中烦躁,翻阅资料的时候也是静不下心来,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
索性先放下了资料,拿起一旁的小喷雾瓶,开始给自己种的小芦荟沐浴。
午后下了点小雨,虽然已经放晴了,但窗外的天还是有些阴,对于摄像来说不是个好天气,对于这办公室里的一些人来说,也同样不是个好日子。
办公室里的另一侧,童熙蕾正在收拾她的东西。
早上高高兴兴来上班,中午轰轰烈烈被辞退,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她一边收拾一边掉眼泪,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给她递一包纸巾,因为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们的同事了。
更何况,现在都是21世纪了,这姑娘可能是宫斗戏看多了,居然把这种嫔妃争宠惯用的招数使到了电视台,如果跟这种人做同事、做朋友,说不定哪天被药死的就是自己了。
童熙蕾显然没有下定决心痛改前非的觉悟,她只觉得是下错了一步棋,让别人占了先机。她也不觉得自己以后就没有出路了,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
而且,领导为了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压下了这次的事件,没有报警立案,她的档案也不会有污点,去别的单位依然可以重新开始。
收拾完本来就不多的东西,童熙蕾背着包走到了栗子舟面前。
“你可真厉害呀,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童熙蕾的话听起来尖酸刻薄,瞳孔也是黑漆漆的,看起来有些渗人。
栗子舟本来就因为采访的事情烦躁不已,此时见她过来挑衅,更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是白了她一眼,就继续看资料。
被人无视不是一种好滋味,童熙蕾恨的咬牙切齿,“别以为你能得意多久,我不会放过你的。”
“妹子,你还是放过你自己吧。”这话倒不是栗子舟说的,而是右侧的男同事,他蹬了一脚滑轮,座位就平移了过来,“看到门口的牌牌没有——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栗子舟也忍不住有点想笑,但是她面上还是保持着严肃的状态,看着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的童熙蕾,还是忍不住说:“其实如果不是你太要强,一定要处处拔尖,大家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的。现在木已成舟,你恨我也没有用。”
栗子舟把头扭了回去,没有看她,声音却是沉稳和冷静的:“至于说你不会放过我,大姐,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放过我,难道法律会放过你吗?”
眼看着办公室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而这话她也接不上来,童熙蕾终于没有再扯着栗子舟不放,瞪了她一眼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头也没有回一下。
“这个回击,漂亮!”
栗子舟倒没有多么感激这位帮自己说话的好同事,她只是微微笑了笑,便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
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人不多,痛打落水狗才是人类的光荣传统。
“你是叫栗子舟吧,我叫祝贺,跟你一样是c组的,只不过比你早来了一年。”祝贺的椅子横在走廊上,要与她握手。
祝贺,这名字就有点特别了。
栗子舟笑着与他握了手,“早来一年也是师兄,师兄好。”
“别,你就叫我祝贺就好了,叫师兄还真不习惯。”祝贺好像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说,“听说你要跟潘佳姐去采访叶警官,我可奉劝你一句啊,一定要控制好自己。”
“啊,为什么?”
祝贺满脸不屑,语气却是十分羡慕的,“那个叶星淮现在已经成了公安招警的活广告了,自从他最近连破了三桩大案,出了镜,成了微博上的“暨城最帅警察”,从我们这拐走了多少有志女青年啊。我们这次招实习生本来就招的不多,刚刚又走了一个。子舟,你可一定要心志坚定啊,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破案为什么会拐走我们的人?”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栗子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人民警察,长得比明星还好看,又有能力又有魄力,谁不想嫁?我要是女的我也想嫁。两条腿的明星遇不到,两条腿的警察还不能努努力吗?”
祝贺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人在偷听,才悄悄说:“你想想,光采访,一个月能采访几次?轮到同一个人身上又有几次机会?所以我们之前有两名女记者,都辞职去考了他们分局的公共关系科,就是为了经常见到他。”
公共关系科,宣传警队的工作资讯,说白了就是公安的广告部。
“这么夸张,那她俩不打架吗……”
“不打架不打架,一个考上了,一个没考上。”
栗子舟终于明白刚刚回办公室的时候,那些羡慕的眼光从何而来了,不是因为她实习第一天就能去采访,而是因为她要去采访的这个人,是叶警官。
“我才不会这样呢。”栗子舟忘记了自己看到那人的第一反应,声音微弱的回了一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补充了一句,“你这么八卦,应该去当娱记才对,在民生新闻组真是屈才了。”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是娱记啊?我真是!”祝贺乐了,正要说些什么,看到潘佳进来了,连忙脚一蹬,将座位又平移了回去,开始哐哐哐假装写稿子。
跟祝贺聊了半天,倒是把她的思绪给理清楚了。既然这个叶警官这么受欢迎,想必也不少遇到奇葩事,那自己之前的举动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栗子舟终于静下心来翻开了资料,看到上面那些内容,突然变得瞠目结舌。
……
5月18日晚,暨城的一家电子厂内,两名四十多岁的壮汉相继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两名死者全身均被捆绑,死于水果刀的疯狂穿刺下。
栗子舟想起那天在高铁上与那孩子对视的场景,顿时毛骨悚然,后背都开始流汗。
这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出来的事情吗?
“怎么样,约好采访时间了吗?”潘佳走到了栗子舟的座位旁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
“我刚才在看资料,马上就去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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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舟拿着电话号码,在走廊外面走来走去,头都要炸开了。
打电话是肯定要打的,发短信的话就不太礼貌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那天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人家。
思前想后,栗子舟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把心一横就拨了电话。
滴了很久,也没人接。
栗子舟忍不住碎碎念:“怎么还不接电话,有这么忙吗。”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清冷嗓音:“哪位。”
……
“啊,叶警官您好,这里是青北卫视《新闻全调查》栏目的实习记者栗子舟。”开场就报上一大串抬头,以便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说完之后,栗子舟也没有松气,心脏依然砰砰砰跳着。
电话那头的叶星淮似是顿了顿,当警察这么多年了,是感冒的鼻音还是故意捏鼻子的声音他还是分得出来的,不过他倒也没有在意。
“你好。”声音很客气。
栗子舟继续捏着鼻子说话:“是这样的,我们节目组之前一直在介入报道这起跨省案件,根据警方最近提供的消息,我们得知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获,是一名未成年人,所以想联系叶警官您进行一个采访,不知道您今天有时间吗?”
叶星淮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但是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还认识这么一个人,于是轻轻放下手中的钢笔,皱起了眉。
他的办公桌上没有除了工作以外的相关东西,没有多余的绿植,没有无聊的相框,一眼望去,一摞摞资料干净利落,所有的东西都是整洁规整的,就连颜色也是统一的——没有色彩。
包括他自己,即使周围没有人在,他也是坐的笔直,浅蓝色警服挺括板正,没有一丝褶皱,带着与生俱来的自律和冷静。
已经过去了半天,栗子舟都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回答,正要再问一遍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男人温沉有力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你想的办法,为什么总是这么蠢。”
“啥?”
“如果你打算以这种方式救他出来,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栗子舟也顾不上捂鼻子说话了,直接辩解:“大哥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那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我真的是记者!今天是我上班第一天。”
叶星淮好气又好笑,“你是怎么拿到我电话的。”
“我们领导给我的呀。”
“你们领导都有我微信。”
叶星淮挂掉了电话。
栗子舟愣愣地看着手中结束通话的手机。
半晌,来了一条短信,栗子舟连忙打开来看。
这条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栗子舟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