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得知姐姐要住校,顿时有些蒙,自从弟弟出生后,她就觉得自己被边沿化了,现在姐姐都不回家住了,她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姐,那我怎么办?”
陶醉说:“你想住校也行,回家来住也行,你自己决定。”
陶然左右为难,她不想在家里看父母吵架,但是也不想住校,尤其是学校澡堂的回忆太恐怖了。
最后陶醉说:“你也可以住校,回来洗澡,家里总不至于不给你饭吃。”
陶然点了点头,同意了姐姐的提议,也决定住校。陶长明得知她们要住校之后,发了一通脾气,怪她们乱花钱,离家这么近,还把钱交到学校去。刘巧凤倒是帮两个女儿说了话:“你天天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骂这个骂那个,她们哪能安心学习。这是最关键的一学期了,住校好,不影响学习。”
陶长明眼睛一瞪:“我去上海就不跟你吵架了,你怎么不让我走呢?再说她们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点出去打工赚钱,反正最后都是嫁到别人家去的,何必花那么多钱!”
刘巧凤抱起小宝转身离开,懒得跟他说,她觉得陶长明越发不可理喻了。这两年她在家带孩子没上班,陶长明觉得自己功劳顶天了,老婆孩子都是吃白饭的,横挑鼻子竖挑眼,过两天她就将小宝送到幼儿园去上学,自己去厂里上班,自己赚钱自己花,看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全校开学那天,陶醉再次住进了学校宿舍。这一次她住的女生宿舍1号楼209室,这个宿舍是一个混合宿舍,就是各班安排不下去的女生都集中在这里,文理皆有。由于是混合宿舍,人没有住满,只有九个人,陶醉是第十个,幸运的是还剩了一张上铺,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上铺。
常醒帮她将行李送到了宿舍,高中宿舍和大学宿舍不太一样,白天除了午睡时间,是不会有人躺在床上的,所以相对没那么隐私,白天男性进来送东西也很正常,何况今天还是开学日,进出的家长本来就多。陶醉动作麻利地将自己的床铺好,常醒在下面给她递东西,看了一圈宿舍,问:“没有插座吗?”
陶醉笑了:“没有,唯一跟电有关的就是灯泡和开关。”
“回头我给你买个放电池的台灯吧。”常醒知道她晚上一般都要学到十一点才睡。
“不用买了,我们学校宿舍熄灯后不能亮灯,我要看书就自己打手电躲被窝里看。”陶醉住过一个学期的宿舍,经验已经很丰富了,要想开夜车,就只能偷偷看,否则老师一看窗户亮了,一抓一个准。宿舍可是没窗帘的,因为根本用不着,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那还不如台灯呢,买个小点的,比手电方便,你弄个灯罩遮一下光线就好了。”常醒说。
陶醉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床铺好。她刚从床上下来,就跟从外面进来的张瑶打了个照面,张瑶兴奋地说:“陶醉,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住校了?”
陶醉没想到居然还有熟人住这里,顿时高兴起来:“你也住这间?那太好了!”
“你是这张床?我在你旁边,挨着的,太好了!”张瑶高兴坏了,又注意到了高大的常醒,赶紧问,“这位是?”
陶醉看着常醒,想了想说:“我邻居哥哥。”
张瑶瞬间明白过来,就是那个上北大的常醒,原来是个大帅哥啊,难怪陶醉念念不忘呢,她兴奋地抬起手朝常醒摆了摆:“嗨,你好!我是陶醉同桌,我叫张瑶。”
常醒见她自报家门,便明白了她就是陶醉信里说的那个高五生,不由得暗暗惊叹,朝她点点头:“你好!以后你们互相照应一下。”
“没问题,放心吧!”张瑶满口答应,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常醒见陶醉有熟人住一个宿舍,便也放了心:“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一会儿也要上课了吧。”
张瑶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过一会儿才去教室。”
陶醉便拿上自己的随身听,和常醒一起从宿舍出来了。常醒见她将耳塞塞进耳朵里,说:“你要是考外语专业,是不是要单独去一个考场,不是在二中考试?”
陶醉点了点头:“是的,去年考场设在四中,还要多一场英语专业考试,需要考听力和口语。”这是庄老师告诉她的,她不由得有些庆幸,当初常醒就建议她平时多听英语磁带和收音机的英语频道,口语练习也没间断过,这样就不用临时突击了。
“这应该都难不倒你。”常醒说。
陶醉站住了,她站在分岔路口,一条是往校外的,一条是往教室的,还有一条通往操场的,看着常醒,说:“你是明天晚上的车吗?”
“嗯。”常醒看着操场,不由得想起了那次一起跑步差点被标枪扎中的事来,说,“周晖后来没骚扰你吧?”
陶醉摇摇头:“没有。”
常醒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还没到上课时间,去操场走走吧,好久没去了。”
“好啊。”陶醉忍不住笑了,二中的操场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印象恶劣的地方,不过周晖不在,就是安全的吧。
两人沿着操场边走边聊,倒是常醒寒假回来之后两人第一次好好聊天,出去玩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人,晚上常醒辅导陶醉学习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时间聊天。他们聊了很多,话题从学校聊到家里,从自己聊到身边的人和事。
陶醉忍不住跟常醒说起了堂哥陶勇的事,不禁感慨道:“农村的习俗怎么那么落后,女孩子没结婚就要先跟人同居生孩子。幸好我爸从农村出来了。”这点她确实要感谢陶长明,才让自己躲过了那样的命运。
常醒说:“如果不生孩子,婚前同居这点倒是挺时髦的,现在很多大城市的年轻人都这么做,也叫试婚,其实我觉得试婚是必要的。”
陶醉惊讶于常醒的观点:“试婚?结婚还要试验吗?大城市里的人不是都先谈恋爱才结婚的吗?”
“谈恋爱通常只能看到对方的表面,过日子毕竟不像谈恋爱那样浪漫。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就要跟他生活一段时间,从早到晚,吃喝拉撒睡,各个方面都需要了解透彻,看看对方的脾性以及为人处世的方式是否能够接受。很多恋爱谈了好几年的人,一结婚就发现问题特别多,落差极大,忍受不了就去离婚,所以现在年轻人离婚率上升得很快。”常醒解释说。
这些对陶醉来说太过现实了,远超出她对爱情和婚姻的认知范畴,婚姻不是爱情的延续吗,感情到了,水到渠成,怎么还会离婚呢?她以为离婚的往往都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这样女孩子太吃亏了呀,万一没成功,甚至还怀了孕,她得担多大的骂名,就会像我堂哥女朋友那样被人嫌弃。男的就不会了,很少听说哪个男的因为让别的女孩怀过孕而担骂名,反倒是很多人说他有本事,甚至成为炫耀的资本,简直岂有此理!”
常醒不知道该怎么跟陶醉说试婚这种事不存在吃亏的问题,因为这样也相当于对男方进行验货,不过这个观念太超前了,陶醉会被吓到,这年头贞操的枷锁依旧套在女人身上,完全打破还需要很长时间:“你说的问题确实是个普遍现象,现代社会对女性依旧很苛刻。不过我还是支持试婚,因为离婚成本太高了,只是女性在试婚期间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没结婚之前,千万不能怀孕生子。就如同你说的,恋爱婚姻应当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而非委曲求全,凭什么男人花天酒地叫风流有本事,女人跟人同居就是不自爱不检点呢?如果一个人这么认为,那就说明这个人本身就带有歧视和奴性,不值得相交了。”
陶醉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女孩子要自爱一点。”
“不仅是女孩需要自爱,男孩也同样需要自爱啊。”常醒含笑看着他。
陶醉微愣,笑着点头:“你说得对。”她突然又红了脸,怎么好好的跟他讨论起了这种问题,不过常醒的观念真是非常特别,怎么说呢,就是把男人和女人都放在同一个层面上,而不是仅仅只要求女性,这应该就是男女平等吧。
陶醉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觉得女孩结婚该要彩礼吗?”
常醒说:“我觉得需要。但是彩礼不是给女方父母的,而是该女方本人拿着,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保障。因为男女性生理构造上的不同,女性一般都要担负起生育的义务,这就需要女性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和体力去怀孕、哺乳、照顾孩子,生孩子势必会影响女性事业的发展,尤其是生孩子都是在事业上升的青年时期,这就会导致绝大部分夫妻在事业上发展不均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家庭也一样,往往都是赚钱多的那个才更有话语权,所以女性应该为自己争取补偿和保障。”
陶醉想起了妈妈,的确,为了生妹妹,她丢了自己的正式工作,为了生弟弟,她临时工也没法做了,只能依靠爸爸的工资来生活。现在爸爸不高兴了,想给就给,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妈妈全完处于被动状态,难道生儿子不是爸爸要求的吗?妈妈为这个家牺牲了那么多,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以前觉得要彩礼就是卖女儿,觉得很不光彩,现在听常醒这么一分析,觉得要彩礼也是情理中的事。
常醒倒是很高兴陶醉主动将话题扯到婚姻上来,一般女性都会觉得婚姻有了爱情,就耻于谈钱,男人也觉得女人对男人有经济要求就是拜金。但婚姻不是谈恋爱,有情饮水饱,婚姻是过日子,住房穿衣吃饭,养老育小,哪样都需要花钱,只有捱得起各种现实的碾压和琐碎的磨砺,爱情才是真正找到了归宿,否则迟早会分道扬镳。分道扬镳的时候,那就更需要谈钱了,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常醒忽然轻笑起来,职业病又犯了。
陶醉听见他的轻笑,有些意外地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常醒止住笑容,说:“哦,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总而言之,谈恋爱也好,结婚也罢,都不要太有牺牲精神,没有人会感激你的牺牲,更不会称颂你的伟大,除了感动自己,感动不了任何人。恋爱婚姻都需要建立在平等付出的基础之上,这样才会真的幸福。”
陶醉似懂非懂地听完这席话,想到自己居然和喜欢的人在讨论起了恋爱结婚的问题,他这只是在单独讨论这个问题,还是在暗示自己呢?情绪不由得有些低落。
常醒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去教室吧。我也要回去了。”
“好,再见!”陶醉点点头,抬脚朝教室走去。
第二天中午,常醒跑来找陶醉,真送给她一个用电池的小巧台灯,还给了她一打五号电池,考虑得真是无微不至了。陶醉拿着台灯,内心感慨莫名,自己对常醒会是特别的吗?还是他照顾自己已经成了习惯呢?但她问不出口。
张瑶见到台灯好生羡慕:“我以前总觉得这世上没有完人,见到你的邻居哥哥,我算是信了。什么叫体贴周到、细致入微,这就是。”
陶醉也觉得常醒太过完美了,这么完美的人,以及这样平凡的自己,好像完全不平等呀,陶醉苦恼地敲敲自己的额头:还得加油啊,这样才有可能追得上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