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在市中心,门脸宽阔高大,写着渔阳电影院五个大字。门口左边有个售票窗口,上面竖着个牌子,写着正在热映的电影。墙壁上挂着电影海报,基本是主旋律电影,有少量爱情片。
林佩一眼扫过去,都是陌生面孔,便站在影院门口等着。
影院外面有不少摊贩,卖的东西种类也都不多,无外乎米泡、猫耳朵等零嘴和汽水。郑旭东买了两瓶橘子味的汽水,手里捏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了好几样零嘴,他说:“待会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吃。”
国人都爱吃,不管干什么手里都要捏点东西,林佩是非常了解的,笑着应了声,跟郑旭东一起进去。
电影院里面装修在林佩看来有点普通,过道狭窄。放映厅倒是挺大,但座位也多,一个放映厅能容纳上百人。放映厅里的座位是阶梯式的,他们的位置在中间,得沿着两边过道上去再走进去。
这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映厅里只有荧幕透出的微弱亮光,林佩又没有手电筒照明,上去时一脚差点踩空。郑旭东刚好走在她身后,轻轻扶了她一把,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拿着吃食的手扶住她的腰,几乎将她圈进怀里。
郑旭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点。”
林佩耳朵微红,轻轻应了声从他怀里出来,一直到落座,她的心依然“噗通”跳着。郑旭东见她坐下就不动,将手里的汽水递给林佩,又打开油纸包问:“吃吗?”
林佩这才回过神来,嗯了声,接过汽水后伸手从油纸包里拿了一把米泡,过程中她抬头看向郑旭东。他低头望着她,目光专注,林佩脸颊热了热说:“你也吃。”
“诶!”郑旭东应了声,也喝了口汽水。
林佩转过头看向荧幕,脑海里却想着刚才那个拥抱。说来也巧,她跟郑旭东认识不过一周,他却救了她两次。
……
渔阳市市中心主要由两条长街构成,医院、电影院、饭店、招待所和百货商店都在这里。街面道路平坦而宽敞,两侧种着高大的树木,路边行人穿着靓丽,也有推着车做小生意的摊贩来往。
从电影院出来,郑旭东和林佩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停在一家国营饭店门口。饭店门脸并不大,招牌上写着大众饭店四个字,里面估计就七八十平,圆桌方桌各放了几张。
饭店门口有个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穿着件蓝布袄子,头发扎成辫子,见人进来语气冷淡问:“有粮票吗?”
不怪她冷淡,这时候国营饭店服务员可是人人都羡慕的工作,对顾客甩脸子那是常有的事。郑旭东大概是见惯了,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粮票,又问林佩想吃什么。
柜台后面墙壁上挂着菜单,上面写明了菜品和价格。价钱不算便宜单也不贵,便宜的青菜四五毛,鱼肉鸡蛋贵点,像红烧鱼得三块一盘。林佩没点贵菜,跟郑旭东商量着要了个青菜和一份土豆烧鸡,汤也是青菜汤。点完菜后林佩在心里算了下,不算粮票,三道菜加起来将近三块钱。
点完菜后,两人被引到靠窗户的四人座。饭店里桌椅都是木头的,收拾得倒也算干净,坐下后林佩让人上了壶热水,将碗筷烫了烫,又问郑旭东:“你要不要洗洗?”
郑旭东过去在外面吃饭,总是拿起碗就吃,他身边也没人会特意用开水烫碗筷。但有他战友的例子在,郑旭东想着林佩从小生活在首都,讲究些也正常,便跟着烫了碗筷,说道:“待会吃完饭,咱们去新华书店逛逛,新华书店旁边就是百货商店,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虽然知道林佩是来市里,但方翠兰怕打扰她约会,什么都没让她带。倒是林杏花列了个长单子,死乞白赖求林佩帮她买齐了。可林杏花单子给得再长也一毛钱没拿出来,林佩只当自己没收到。
而她自己虽然没有特别想买的,但她想着市里百货商店东西肯定比镇上供销社多,所以林佩把自己手头的钱都拿来了,就怕看中东西没钱买。
此时郑旭东问起,林佩便点头说:“暂时没什么想买的,想去逛逛再看。”
“成。”郑旭东点头,又问,“百货商店大楼后面有一条路能去江滩公园,你想不想去看看?”
林家咀离江边不远,林佩也去江边看过,但陆源镇那一段江边光秃秃的,连树都没多少棵,两岸全是菜地,没什么风景可看。但市里既然有江滩公园,总还是有点风景的,难得来这一趟,林佩稍一思索就答应了。
恰好服务员上菜来,这顿饭虽然不便宜,但饭菜饭量很足,鱼肉也新鲜,味道很不错,便问郑旭东:“你来这家吃过吗?”
“吃过两次。”郑旭东盛了一碗饭放在林佩面前,“我有时候从部队回来,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晚了,会在招待所里住一晚,有时候饿了会过来吃法,这家厨师手艺好。”
他盛饭的动作很自然,林佩心里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哪怕是她穿来那会,国内大多数家庭还是男主外女主内,不论女人是否有工作,在外面多辛苦,回了家里都得做饭做家务,而男人回家就躺着,上桌了也连碗筷都不拿。
穿到这里后这样的情况更普遍,林二柱算是不那么大男子主义的,在家也是要方翠兰盛饭送到他手里才吃,其他的家务更是一点都不碰。
想到这里,林佩冲郑旭东笑了一下,又问:“你当兵的部队驻扎在哪里?离家里很远吗?”
“在胡省西北边界,离渔阳市大概六百公里,只是地方比较偏僻,转两趟车才能到市区坐火车,到省城后还得转火车或轮船回来,路程加起来需要两天时间。”部队驻扎是军事机密,郑旭东说得比较笼统。
林佩听后心里咋舌,六百公里路在后世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动车,开车慢一点也不过四五个小时就能到。但这时候交通不发达,渔阳市离省城不过一百多公里路,却因为没有高速公路直达,需要坐五六个小时的轮渡或火车才能到。
“部队里面环境怎么样?”林佩边吃边问。
这是林佩头一次问郑旭东部队里的情况,郑旭东知道这意味着她已经开始考虑和他结婚的事,心里虽然高兴,却并没有隐瞒说道:“部队离市区虽然远,但因为驻军人多,生活设施都齐全,小学到高中都有,也有供销社、招待所和国营饭店。你是老师,随军的话会优先安排到学校。”
“谁说我要随军了?”林佩嗔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唇角微翘,嗔中带娇。况且她只问随军,却不说不嫁他,郑旭东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便说道:“随不随军在你,我总要把部队的情况都跟你说说。”
部队里分配给带家属的军官的房子有独栋和排屋,独栋是分配给部队领导住的,各种条件都比排屋好。排屋一排住四户人家,都是两居室,厕所是公共的,每排屋子前面有个水龙头。郑旭东现在是副营级,能申请到的也就是排屋。
另外军营里用电都有时间限制,每天定时熄灯,早晚都会有军号。林佩认真想了想,觉得有军号也没什么,穿来半年她的生活作息已经被调整得非常标准。至于用水,水龙头看着方便,但林家院子里也有水井,半斤对八两,没什么差别。
林佩担心的还是厕所,林家的厕所是用一口大水缸做成的,冬天还好,她刚穿来那会天还热着,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想进厕所,希望部队的厕所能干净点。
想到这里林佩微微一怔,她才刚考虑结婚这件事,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就要去随军了?
她怔愣的时候,郑旭东已经说到了他的工资:“去年提了级别后,我一个月工资是一百二十六元,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月有一百四。我家虽然住在一起,但已经分家,已经成家的每月交十五给我娘,我虽然在家的时间少,但这钱我和二哥四弟一样给。”
说这话时郑旭东一直在观察林佩神色,见她脸上不见一点不快便放下心来。村里为了钱闹别扭的家庭不少,就是他二哥二嫂也没少为这事闹脾气。
他二嫂林翠芬觉得虽然分家了,但家务她也没少干,凭什么她在家吃饭还得掏钱。更何况这钱给了不是都花在陈桂花身上,郑家兄弟姐妹五个,上面几个都有工作,但最小的郑旭北还在读高中。别家供个初中生都困难,陈桂花种那么点地哪够郑旭北的学费生活费,还不是从他们几兄弟每个月交的钱里出?
他二哥心里未必没有想法,只是郑旭东这个一年到头不在家的人都出了钱,他一家子吃喝在家里要是什么都不出,面子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自家兄弟都如此,其他人心里更会有想法。为了避免婚后闹矛盾,郑旭东才将情况都说出来。
林佩则是想陈桂花年纪也不小了,她穿来那会农村老人还都靠儿子养老呢,更别提八十年代各项规定都不完善。郑旭东已经是成年人,工资也不少,每个月拿钱赡养老人也不算什么,至于这钱到底用到谁身上就是陈桂花的自由了。
而且这话郑旭东是婚前就说了,也没刻意瞒着她,林佩心里对他又高看几分,点头说:“应该的。”
郑旭东继续说:“我刚进部队那会津贴上,也没攒下什么钱。是这几年级别上来了,我在部队开销也不大,加起来攒了大概两千块。”
“多少?”林佩挟菜的筷子一顿。
“两千。”
林佩挟起一块土豆,慢吞吞吃进嘴里。脑海里飞速算着现在的工资和物价水平,然后发现……她好像要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