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电冰箱啊,整个家属院都没人用上电冰箱,可郑家就用上了。
郑家哪来的钱?肯定不是两个人的工资,那就只能是林佩做火锅底料挣的。但……火锅底料这么赚钱?没做底料生意的都眼红了,年后开始做底料生意的都自闭了,他们也就挣个糊口钱,却天天被人问啥时候买冰箱洗衣机,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陈红莲冰箱打开,感受里面凉风阵阵,嘿了声说:“这玩意真是冰的,它咋弄的?可真神奇!”
林佩把冻好的冰棍拿出来,白杨绿丫一人分了一根,说:“冰箱不冰还能叫冰箱?”至于冰箱怎么运作,林佩表示她不是理科生,不清楚。
陈红莲拉着冰箱门开开合合,赵梅看见说:“你别给人把冰箱弄坏了,过来歇会行不行?”这一台冰箱近千块,她听着那开合声都肝颤好不?就陈红莲个傻大姐,真把冰箱当自己家的了。
经赵梅提醒,陈红莲也从头脑发热中醒过神来,坐到沙发上,吹着电扇说:“要我说咱们家属院里,命最好的还是林老师,丈夫体贴,现在又怀上了孩子。生活上也不用说,咱们还苦哈哈地用手洗衣裳,林老师就用上了洗衣机,咱们吃着自来水镇的瓜果的时候,林老师就用上冰箱了。”
陈红莲说着哎呦一声:“要是啥时候,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那你得有林老师这本事。”赵梅嗦着冰棍,跟林佩打听,“林老师,这火锅底料真这么赚啊?”
陈红莲听着心里轻哼,心想赚钱的哪是火锅底料,明明是林佩手里的方子,林佩前脚做出蛋糕,镇上后脚就开卖,可不是卖方子了吗?心里还是觉得林佩太傻,有钱非要给外人赚,自己就落这么点东西。
但上次林佩跟王春英吵那一架,家属房都知道林佩没跟人合伙的打算了,陈红莲也不敢再跟她说这事。
不过赵梅这话问了也白问,谁会到处嚷嚷自己赚了多少钱?
果然,林佩回答得很含糊:“还行吧。”
但这听在赵梅耳中等于肯定,问:“林老师你说我现在去卖火锅底料咋样?”
“这……生意恐怕不会太好。”
赵梅疑惑:“为啥啊?我也不求跟你一样用上冰箱洗衣机,挣的钱能让我买台电风扇就行。”
陈红莲抢着说:“你自个看看,大夏天的哪个还吃火锅?前段时间跟着卖底料的,有哪个现在还开门做生意的?就是镇上好吃锅生意也不比以往了,你那火锅底料能卖出去?”
陈红莲说着睨林佩一眼:“要我说不如开个饭馆,听说丁亚心在镇上开了家饭馆,生意也还成。”虽然知道林佩不想搭伙,但陈红莲还是想试探一下。
“丁亚心真辞工了?”赵梅惊讶问。
“可不是,听说为这事,她先前谈好的对象都吹了。”说起八卦陈红莲就来了劲,连刚才的试探都顾不上了,“听说跟她对象的军官年纪轻轻就是连级干部,前途好着呢,她倒好,为了个饭馆连这样的对象都不要。”
“那她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赵梅啧啧两声,心想丁亚心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在这上头就糊涂起来了?
陈红莲不屑说:“谁知道呢。”
……
说完丁亚心的事没几天,沈文丽抱着儿子回来了。
那天是周三,林佩回到家里看到郑家开了门,客厅里进进出出都是人,正想怎么回事,赵梅就过来说:“文丽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回来了,那模样啧啧,白白胖胖可真好看。”
“真的?”林佩面露惊喜,急匆匆进屋。
丁亚明和丁亚心在屋里招待客人,看到林佩便说:“你嫂子正说到你呢。”让林佩进主屋。
林佩常来丁家串门,但今天一进来就觉得丁家不一样了,客厅里东西多了,主屋更显拥挤。在床位放着张木头打的婴儿床,床上、桌子上堆的全是孩子吃的用的东西。
沈文丽穿着件白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棉麻的裤子,生产后她丰腴不少,脸比以往圆了,但看起来更柔和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面对的是孩子,因为母爱的光辉而看起来十分温柔。
沈文丽身边还坐着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孩子,正点着小家伙的脸蛋跟沈文丽说话,林佩走进去说:“刚进院子就听说你回来了。”
沈文丽闻声抬头:“林佩,我就算着你该回来了。”
穿军装的女孩也抬头看过来,林佩此时才看清她的模样,鹅蛋脸柳叶眉,是很端庄大气的长相。林佩冲她点点头,坐到床边说:“我还以为你坐完月子才会回来。”
“我妈是这么说的,但她工作也忙,我也懒得麻烦她。”沈文丽笑吟吟说,“反正老丁请了假,这阵子每天晚上都能回来。”
“那还挺好。”林佩伸手去逗孩子。
如赵梅所说,孩子果然生得白白胖胖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半点不认生,咯咯笑起来。林佩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问:“孩子取名字了吗?”
“我爸给取的,叫丁朝阳,你不知道老丁都取的什么名字,□□□□,现在哪个当爹妈的会给孩子取这么老土的名字?结果我说了他还说,他们老家孩子都叫大牛二柱,听听听听,这是名字吗?”
林佩:“……”她没好意思跟赵梅说她爹就要二柱。
沈文丽抱怨够了,摇晃着儿子说:“还是朝阳好,寓意多好啊,诶你要不要抱抱我儿子?”
“可以吗?”林佩愣住,连忙放下手里的包说,“我不太会。”
“没事,孩子不难抱,你拖着他的屁股,扶住腰,对,就是这样。”
虽然在沈文丽的指导下抱起了孩子,但林佩有点紧张,以至于动作僵硬起来,绷着身体站直。沈文丽看到林佩身上宽松的裙子,笑道:“你怀孕满三个月了吧?”
“十三周了。”林佩把孩子还给沈文丽,说道,“他身上软软的,我都有点不敢动。”
“没抱过孩子吧?”沈文丽问,看林佩摇头说,“多抱抱就习惯了,正好,你在我儿子身上练练,等孩子生下来就会了。”
“你是想让我给你免费干活吧?”林佩半开玩笑说。
沈文丽大笑:“那可不。”笑完想起身边的姑娘,咳嗽了一声说,“这是安瑜,我们文工团一枝花。”又指指林佩,“林佩林老师,是郑副营长的媳妇。”
“你好。”安瑜脸上笑容恰到好处,声音十分柔和。
林佩同样说了声你好,心里有些恍然,原来她就是安瑜。
从刚搬进来就从王春英口中听说过她,后来也听过家属间的八卦,提起安瑜总是她的美貌气质。以前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林佩发觉她们的话并不夸张。
安瑜并不是那种明艳美人,五官看着有点淡,但十分耐看,气质沉静,身上有股书香气。
沈文丽本来想安瑜性格温柔,更何况那些事早过去了,应该不会怎么样,而林佩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当初的事。只是两人对视的时间长了点,沈文丽心里有点打鼓,她也没想到林佩和安瑜会撞到一起。
刚好这时候儿子大哭起来,沈文丽回过神来说:“他是饿了。”说着侧过身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安瑜起身将房间的门关上,林佩也偏过头不看。
沈文丽边给孩子喂奶边说:“小孩子就是这样,饿了就哭,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看有人没人,磨人得很。”
“磨人你不也是乐意的?”林佩笑着说。
沈文丽沉吟点头:“那倒是,怀孕到后期,我身体重得很,晚上总是要上厕所,那时候觉得干嘛要生孩子啊?可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好了,觉得他就是我的世界。”她说着看到林佩脸色,笑道,“怎么,不信?”
林佩回想自己怀孕来的心路历程,她是很期待这个孩子,觉得自己会疼爱它。但要说全世界,林佩觉得不可能,就算有了孩子,对她来说可能还是自己的人生比较重要,所以她无法理解沈文丽的无私。
沈文丽听后只笑:“孩子生下来之前都是这么想的,等你孩子出生就知道了。”
林佩低头摸了摸肚子:“或许吧。”
在她低头摸肚子的时候,安瑜的视线也随之落在她的肚子上。沈文丽不经意间转头,看到安瑜的目光,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等林佩肚子回家后将孩子放在床上,拉着安瑜的手说:“你也看到了,旭东和林佩两人连孩子都有了,你也该放下了。”
“我明白。”安瑜柔柔地笑着。
这样的笑容和以往并没有不同,沈文丽每次跟她说起这事,她都是这样的态度。但家里介绍对象从来不去,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你是真明白才好。”沈文丽叹了口气。
她也曾为安瑜打抱不平,觉得郑旭东弃她娶林佩简直瞎了眼。但大半年下来,沈文丽很能理解郑旭东为什么会选择林佩。她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大方,脑子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主意,和一板一眼的郑旭东刚好互补。
而安瑜呢,她和郑旭东走到一起未必过得不好,但也就是相敬如宾而已。
……
沈文丽回来没几天,原本张家的房子又有动静。
那天是周末,林佩搬了张矮桌在门口批改作业,沈文丽便抱着孩子过来跟她说话,看那边进进出出说:“听说住进来的是四营周连长。”
林佩改完一本作业,抬头看过去,问:“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媳妇的大名。”沈文丽一脸促狭,压低嗓音说,“听说他媳妇泼辣得很,有次来军营看他,两人吵起来,把他脸都给抓花了,领导还为此批评过他影响军容。”
林佩听得咋舌:“怎么吵起来的?”
“那就不清楚了,总之这周连长是有名的怕老婆。”沈文丽逗着孩子,往那边望了眼说,“他升连长也有两年了,一直没接媳妇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接人来了。”
林佩改完最后一本作业说:“也许以前是有事耽搁了,来了部队夫妻隔三差五能见面总要好点。”
“那倒是。”沈文丽点头。
不光沈文丽听说过周连长和媳妇打架的事,陈红莲也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这件事,偷偷跟林佩嘀咕:“都说周连长媳妇长得膀大腰圆,很不好相处。”
林佩好奇问:“人还没来,你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你看周连长那块头,他媳妇能把他的脸抓花,能是好惹的?个头肯定也不会小,指不定比我还胖。”陈红莲这半年发福不少,腰上游泳圈有两个多,嘴上也不念叨减肥了,就说这是福态。
听她这么说,林佩就不大搭话了。
又过两天,隔壁正式住进来人,林佩下班刚进院子,陈红莲便抓住她问:“你知道周连长媳妇长啥样不?”
林佩往周家看了看,门是开着的,客厅里坐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生得瘦瘦小小,一双大眼睛望着外面,厨房里好像有人在忙碌。林佩抬脚往自家走去,站门口开锁问:“周连长媳妇来了?”
“来了,带着个小丫头,今年刚四岁。”陈红莲跟着林佩进门,说,“你肯定想不到周连长媳妇长啥样。”
林佩进屋后放下包就进厨房淘米,她一个人不好做饭,她不想做太多菜,但怀孕又需要营养,林佩便准备做个煲仔饭。淘米的时候听见陈红莲重复问,便好奇起来:“长什么样?”
“个子小小的,比我还矮点,人特别瘦,比你还瘦点。”陈红莲感叹说,“看她模样,真想象不出来她跟周连长打架的样子,你没听见她说话,细声细气的。”
“既然是这样,当初未必是打架。”林佩洗好米,开始准备要炒的菜。
陈红莲听后说:“不能吧,周连长看着那么老实一个人。”
“表面老实不代表真老实,你想啊,他媳妇身材瘦小,而他呢高大不说,还是当兵的,拳头多厉害,真打起来他媳妇能打得过他?”林佩最讨厌家暴男,说起来语气很不好。
陈红莲听着她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只是有点不敢信:“那他媳妇要真柔弱,能把他脸给抓花了?”
“当时你见到他媳妇的模样吗?”林佩问。
陈红莲摇头:“没见过。”
“有人见过吗?”
陈红莲又摇头:“应该是没有。”
“那就是了,他媳妇把他脸抓花了,可他媳妇怎么样没人知道。”
陈红莲喃喃自语:“那他媳妇也太可怜了。”
“我只是猜测,具体情况还得再看,不过咱们院里住的都是军人家属,周连长就是真有暴力倾向也会注意点,不然被举报了前途都完了。”
陈红莲琢磨了会,用力点头:“没错!”
因为林佩这话,陈红莲格外关注新搬进来的周连长媳妇陈秀芳,不但热情地告诉她供销社的、菜市场在哪,去镇上怎么走,坐什么车,还给她介绍其他随军家属。
第二天林佩一下班,陈红莲便把陈秀芳带她家来了,介绍说:“这是林佩,郑副营长的媳妇,她是个文化人,在小学里当老师。她可是咱们家属房最有本事的家属,你看见这冰箱、电扇没,全是她挣钱买的。”
“这得多少钱啊?老师工资有这么高?”陈秀芳摸着冰箱问。
“这咋能是用工资买的,”陈红莲抢着说,“林老师厨艺好,去年到今年光是卖火锅底料就挣了不少钱,你吃过火锅没?”
“没,听我男人说过。”陈秀芳问,“林老师会做?”
“不光会做,国营饭馆卖的火锅全是跟林老师学的,她先前还自己做底料卖,生意可好了。总之,林老师就是咱们家属房最有本事的人,你要是有啥困难别在心里藏着,跟我们说啊。”陈红莲吹嘘林佩的同时还不忘要紧事。
林佩:“……”
“诶!”陈秀芳笑着应了。
两人在林佩家说了会话,陈秀芳惦记着闺女就先回家了,等人一走,陈红莲就问:“我找她打听过了,她没提过挨揍的事,我觉着是不是咱们想多了?”
林佩觉得陈秀芳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她善于观察,很少说话,她脸上并没有长期处于家暴中的妇女的木然。不过这本就是猜测,说不准就是个乌龙,林佩迟疑片刻说:“说不定是我想多了。”
“我就说周连长人老实,不会干出这种事。”陈红莲松了口气,又问,“郑副营长还没回来?”
提到郑旭东,林佩眼中浮起忧虑:“没回。”
陈红莲神色讪讪:“估计是出任务去了,你别担心,我男人也常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林佩抿唇笑了下,心情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放松点。原著中郑旭东就是在任务中受的伤,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医院,还因为留下病根不得不转业。尽管知道还没有到原著时间点,但林佩一想到郑旭东可能有危险就放不下心。
她这几天常常做梦,一会梦到郑旭东出事,一会又梦到她回来了,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
……
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陈秀芳适应的很快,没几天就跟沈文丽交上了朋友。
林佩对此很是惊讶,沈文丽和陈红莲当了两三年邻居,也不对付了两三年,就是当初王春英她也是淡淡的,没想到跟陈旭芳合得来。
沈文丽看林佩的表情,等人走后气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也跟陈红莲一样觉得我看不起人?”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林佩否认说。
认识时间长了,她也渐渐了解沈文丽的性格,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对人挑剔,说话很不客气,实际上心软得很。
只是陈红莲不吃这一套,沈文丽看她,她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沈文丽不看她,她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而沈文丽本身就不是能伏低做小的人,别人好好跟她说话还好,要是说话夹枪带棒,她说话会更刺人。
时间长了,两人之间矛盾渐深,更不对付起来。
林佩想着她的性格,也明白她为什么跟陈秀芳合得来,笑着说:“是我自己想岔了。”
沈文丽冷哼一声:“隔壁就这样,不知道自我反省只知道说人坏话,你也是,跟她走那么近拉低自己格调。”
“我有什么格调?”林佩失笑,“邻居嘛,和和气气的比较好。”
“和气也要分什么人,碰上陈红莲那样的邻居,好好的脾气也要被拱出火来。”沈文丽说完点点儿子的额头说,“是不是呀,阳阳宝贝。”
林佩凑过去看孩子,说:“他好像又长大了点。”
“小孩子嘛,长得快,三天一个样。”沈文丽指着小家伙的大眼睛说,“阳阳刚出生的时候,我一看他的眼睛就说完了,结果长到现在也有了双眼皮。”
“阳阳以前是单眼皮吗?”林佩惊讶。
“可不,刚生下来的时候眯缝眼,看得我心里一凉,生怕他随了奶奶,结果过几天双眼皮就出来了。”
“刚出生的孩子眼睛都是闭着吧。”
沈文丽说:“反正丑得很。”
林佩:“……”
两人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林佩听见陈红莲的声音,好像是在说谁回来了。沈文丽面带不屑:“看她,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她刚说完,林佩就从窗户看见有人经过,心中一动连忙起身。起身的时候林佩突然觉得头昏,身体晃了一下又坐会沙发上。
沈文丽哎了声,看见郑旭东疾步走进来,一手扶在林佩身上,一手搭在沙发旁边问:“不舒服吗?”
“就是有点头昏。”林佩用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靠在郑旭东怀里。
“既然旭东回来了,我也不打扰你们。”沈文丽吃了一肚子狗粮,抱起孩子离开。
客厅里安静下来,林佩靠着郑旭东缓了一会,觉得好些了抬头问:“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她觉得自己问得很平静,但郑旭东却看见灯光下林佩眼眶渐红。
郑旭东心里歉疚,将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抱歉,临时出任务,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
林佩想克制住眼泪,但怀孕后她越来越情绪化,平时很少流的眼泪在这一刻止都止不住,她的喉咙疼得厉害,这让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努力许久,最后还是扑进郑旭东怀里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