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佩听陈红莲又说起周家的事:“昨天周连长不是把闺女抱走了吗?陈秀芳一家一家去问,全家属房都没找到妞妞,就上周连长营里问去了。”
林佩看她想卖关子,非常捧场问:“然后呢?”
“周连长就在营里,可闺女不在,你说她把闺女放哪了?”陈红莲压低嗓音,说话有点神神秘秘的。
“说不定是朋友家。”
“啥朋友家啊,周连长老家又不是这里的,朋友全是部队认识的,不是光棍住营里就是住家属房,”陈红莲嗤笑,“全家属房没找见,还能放哪个朋友家?”
“那他最后把闺女放哪了?”
“不知道啊,”陈红莲摊手说,“他今早上才把闺女送回来,陈秀芳问了半天,也没从闺女嘴巴里问出她昨晚住谁家了,在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
林佩皱眉:“对妞妞发脾气?”
“那倒没有,她现在也怕了,想挽回周连长,就在家里骂了一通,完了还给妞妞做吃的。”说到这里陈红莲又感叹,“早知道今天,她先前何必闹到这个程度,现在知道后悔了。”
“这世上要是有早知道,也不会有那么多后悔事。”林佩淡淡说道。
陈红莲叹了口气:“是啊,要是真离婚,她以后可咋过?回老家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她虽然看不上陈秀芳的作为,可看她走到这一步也觉得她可怜。
林佩没有接话,在她看来,就算离婚也没什么可怕的。像李三妹,没了丈夫在老家不也受尽欺负,可她也带着闺女走出来了,靠着自己双手也过得好好的,能供闺女读书。说到底还要看自己立不立得住,只叹息说:“孩子可怜。”
陈红莲说道:“谁说不是呢。”
周家的事闹到开学也没个定论,周连长依旧回来,但只看闺女,并不跟陈秀芳说话。而陈秀芳也沉默了许多,不再往别人家串门,只守着闺女过活。
……
九月份是何升亲自来郑家对账。
市里分店生意红火,何升现在可以说是鸟枪换炮,头发长长了些,烫成中分发型,发蜡打得光亮,只是他年纪大了撑不住发型,看着有点像手撕鬼子抗战剧里的汉奸。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挺阔西装,但这时候的西装都偏宽松,他个子不够高,人不够壮,穿着就有点撑不起来。
他脸上还架着□□镜,腰上别着bb机,精神抖擞,一看就是发达了。不过对林佩的态度没变,依然客客气气的,就是在林佩看账本的时候,他拿出bb机在手心里转着,侧过身子去问郑旭东:“郑营长你知道这是啥不?”
郑旭东陪着坐着,脸色不变说:“bb机。”
“没错,现在城里那些大老板,人手一个这玩意。”何升嘿笑说,“郑营长要不也整一个?我认识人,能最低价拿。”
“不用了,我平时用不到。”
何升低头一想,也是,郑旭东平时都在部队,的确用不到这玩意。抬头又问林佩:“林老师呢?不整一个?以后咱们联系也方便。”
林佩从账本中抬起头说:“行啊,你帮我拿一个,多少钱我待会给你。”
“咱俩是老伙伴了,不用钱。”何升乐呵呵说。
“那可不行,我家这位向来正直,可不会让我收。”林佩笑着说。
何升看郑旭东板着脸,让人心里打怵,说:“那成吧,我买回来您再给我钱就行。”说完又抬头四处望着,说道,“你们家里还没装电话吧?”
“没有。”郑旭东说道,“门岗亭有电话。”
“那多不方便啊,还得去外边打,”何升摇头说,“咱们总店和分店都安装了电话,平时有事就电话联系,特别方便,我琢磨着在家也安装一台电话,这样就方便了,你们装不装?”
林佩笑道:“你今天是来给我们推销的吧?我们家还有什么要买的您一块说。”
何升挠挠头说:“我没这意思,您慢慢看。”
林佩继续看账本,看到几处问题,问:“这个月市里生意不太好?”
“龙虾快过季了,没前两个月好吃,所以生意比不上前两个月。但下个月气温就该降下来了,到时候吃火锅的人多了,应该能在红火起来。然后就是……”何升看了郑旭东一眼,有点犹豫。
林佩说:“你说吧,没事。”
“就是各单位来咱们店吃饭的多,他们来吃饭都不是给现钱,都打条子呢。”何升说着指了指账本说,“所以你看这几个月,咱们开销一直在涨。”
这几个月成本的确呈持续递增趋势,而收入却在缓慢下降,林佩也不清楚何升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想了想问:“咱们店里现在有多少条子?”
何升说了个数,不算很大,但绝对不算小。林佩皱眉说:“这是欠了多久的?”
“两个月吧,你也知道那些人,来吃饭的时候都说马上结账,真要钱的时候就躲起来了。”何升叹气说,“偏偏咱们还要受他们管,只能一天天往后拖。”
郑旭东皱眉说:“以后他们再来吃饭,你让他们先把挂账结了。”
“可……”
“店真被封了再说。”
何升还有点犹豫,但看见林佩给他使眼色,想到郑旭东毕竟是个营长,在渔北多年有点关系也说不定,就说:“那成,我回去后就交代下去。”
看完账本,林佩点完分红,却看何升还像是有话要说,疑惑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这阵子认识了一个人,首都来的。”
听到首都两个字,郑旭东看了眼林佩,但林佩却没什么感觉,首都人多了去了,不见得跟这人跟她能扯上关系,点头问:“然后呢?”
“他计划在渔北开一家酒店,酒店有餐饮入驻,看中了咱们好吃锅,有想法跟咱们合作。”何升喝了口水说。
“合作?怎么合作?”林佩没问对方看中好吃锅什么。
餐饮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品质和味道,好吃锅也一直很注重这点,这也是他们生意红火,能开到渔北市的根本原因。能赚钱的事谁都想插一脚,要是好吃锅入驻,对方酒店开业他们还能帮对方打一波广告。
是她也乐意这么干。
但问题是,合作后好吃锅能得到什么。
“就咱们把好吃锅开到他们酒店去,他可以给咱们提供场地、资金支持,”何升说道,“他在首都、魔都分别投资了一家酒店,地皮已经批下来了,正在修建中,以后他会把酒店开到全国各大省会城市,到时候咱们好吃锅也能开遍全国了。”
林佩怀疑对方是搞传销的,但她想了想,这时候应该没有传销,问道:“他想要什么?”如果对方真这么有财力,他们可能没什么可给对方的。
“他想入股好吃锅。”
何升想起对方给他描绘的蓝图,心情十分澎湃,但林佩差点没骂出来:“你答应了?”
“没,咱们不是合伙吗?我想着我一个人愿意不成,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何升一脸期待地望着林佩。
林佩松了口气,心想何升还没被人忽悠瘸了。
这种骗人说自己是大老板,说自己在哪里有房哪里有地,忽悠骗钱的戏码她见多了,现在通信不发达,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退一步说就算对方没说谎,他们就是个乡镇企业,他们许出这么好的条件入股乡镇企业干什么?所求的难道仅仅是那百分之多少的股份?
说不定到最后好吃锅开遍全国了,她和何升却被踢走了,这才是资本家啊!
做慈善?那是不可能的。
但林佩没有贸然拒绝,说:“我想见见他再谈这件事。”
这也是应该的,何升点头说:“那我问问他,咱们约个时间见一面。”
……
送走何升,郑旭东问:“你真要和那人见面?”
“不见也得见,你没看老何那样,他已经被说服了。”如果不见面断然拒绝,她和何升的合作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
没有做过生意前,林佩可能觉得合则来不合则散,但生意做起来想法就不同了。好吃锅走到现在,不仅是何升夫妻在经营,其中也有她的心血,就这么退出,她舍不得。
再说利益,好吃锅两家店,一个月光她拿到手的分红就有六七千,一年拿到手就是七八万。在这万元户都要被表彰的年代,面对这么一大笔钱,谁能真正做到视金钱如粪土?林佩自觉是个俗人,她不行。
既然如此,就只能见到人,揪出对方的破绽漏洞后,再去说服何升不和对方合作。又或者对方真的有这个财力,并且大发善心想扶持他们乡镇企业,也可能是她被说服。
但不管怎样,总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答应或者和何升掰掉。
郑旭东叹了口气:“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你当然得跟我一起去,我现在可是孕妇,三个人呢。”林佩抱着郑旭东胳膊,理所当然说。
郑旭东摸摸林佩的头发,嗯了一声。
又过几天,何家成来送口信说:“我爹那人都有时间,日子你来定,地点上你家也行,在咱们总店也成。”
林佩怕对方人多,浩浩荡荡来家属房太显眼,再加上是周末,被人看见肯定要议论个不停,便把地点定在了总店里。时间则安排到了周日,那天郑旭东在家。
……
转眼到周日,林佩一早起床,吃过饭后便由郑旭东载着去镇上。
路上林佩跟郑旭东说起那人,她觉得对方年纪肯定不小,说不定大腹便便。郑旭东却说:“说不定对方年轻有为。”
林佩不信,总觉得那人肯定是满口空话的,却不想真见了人,发现还是郑旭东猜得准。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为,但年轻英俊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