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事与愿违,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路程,柳正儒睡了一大半,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一次机餐。生理上的需求让他从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清醒过来,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胃里隐隐约约痛着,后脑勺传来一阵有一阵的钝痛。因为坐着睡觉,脖子过久偏向一边,颈椎也在跟着反抗。
神经传递来的不适感令他忍不住深深地蹙眉,或许自己不应该跟着同事一起坐经济舱。
他解开安全带,等自己低血压的情况好了一些去便起身上了个厕所。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空姐已经开始在发早餐了。
同事帮他拿了一份,柳正儒轻声谢过,打开餐盒看了看。明明饥肠辘辘,胃叫嚣着需要食物,可看着眼前的东西,柳正儒却觉得自己毫无胃口。
他打开窗户的隔板,透过玻璃看向窗外。远处是凌晨的云层,洁白的、丰厚的一叠一叠地铺满着,初升起的阳光投射进云里,将其染成浅浅的粉色,又像是透射出一束又一束的金光。
柳正儒淡淡地叹了口气,他甚至还担心白辉因为自己的暂时离开会不会不适,却没想到,自己倒是先怀念有白辉照顾的生活了。
他没怎么在意过其他人,就连自己的父母也是……
脑海里突然间想起白辉追到机场时的眼神,像是……猝不及防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柳正儒心里有些后悔,或许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当面解释一下。
他心中暗自下决心,等到回国,他一定好好向白辉道个歉。这件事上,是他失去考量了。
阳光已经完完整整铺满了天空,柳正儒要了杯水,再怎么没胃口也吃了一点。
酸痛的身体令他又有了困意,睡着前,他迷迷糊糊想着:这个时间,白辉应该起床去上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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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白辉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被子皱得乱七八糟,明显被人狠狠蹂|躏过。
他单手挡在眼前,任由耳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响着。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来,白辉重重叹了口气,暗骂一声,拿起手机就想要关机。
怎么这种时候都不让他安静!
他拿起手机,刚准备按关机键,就看到屏幕上闪着王野的名字。
本来准备直接挂了,可转念一想,他又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王野那边就开始鬼哭狼嚎了起来:“辉哥!今晚来玩啊!江湖救急啊!”
“什么事?”
“好事,”听到白辉这么问,王野心说有戏。他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不觉晓去吗?”自从辉哥跟着柳医生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跟那群正经死板的学霸一样,都不怎么出来跟他玩了。
白辉眉头一皱,拒绝的话刚到了喉咙口又被他压了回去。“几点。”
王野在那边放心了,嘴角扬得老高,他赶紧积极地把时间报过来:“晚上八点,车子我给辉哥你准备好了!今天小胖也去!”
“不觉晓”这个名字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处位于郊区的私人摩托车飙车场所。王野虽然吊儿郎当不学好,但是家境殷实,只是家里人不管他,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这么在外混着。
这次的江湖救急应该是王野又跟谁打了赌。
只是令白辉没想到的是何家欢居然也去。何家欢在他们三个人中算是乖巧的了,一般情况下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跟着到处乱跑。
王野电话刚结束,班主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白辉接起电话,脸上一片淡漠不耐,说出口的话却是又虚弱又乖巧:“刘老师,我感冒了,没来得及跟您请假。”
刘老师一听这孩子声音这么虚弱,一下子着急了。白辉可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了,怎么就在高三这个档口感冒了呢!她赶紧在电话里问需不需要过来看看,又问白辉有没有吃药去医院什么的。
白辉拿了柳医生当挡箭牌,坚定不移地拒绝了老师想让同学们来探望他的想法。好在白辉之前写作业积极,按照正常速度布置的试卷他都已经写了,这会儿不去上几天学也不是很有大碍。刘老师就是担心这孩子几天不练忘了知识点。
白辉懒得跟老师多说,明确表示了态度之后便礼貌地挂了电话。
刘老师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默默放下了座机。
白辉在床上待了一早上,他查了资料,柳医生临近下午才会到美帝,这会儿在飞机上也没办法给他发消息。
他轻叹一口气,转身将枕头抱紧,将头埋进去,伸着手百般无赖地玩弄着床头的感应灯。
三棱柱形状的床头灯一闪一暗之间,能看到这个房间根本不是白辉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摆设简介干净,房间一侧的书架上大部分都是医学类的相关书籍。
白辉闻着枕头上柳医生留下的气息,心中的愤怒早就已经散去。
他只是想不通,柳医生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人一旦有了顾虑,便会缩手缩脚。
对白辉来说,柳医生便是他心中不舍得除去的顾虑。
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期盼着有一天柳医生能够看清楚他的心思,期盼着自己能够有资格和柳医生并肩站着。
可柳医生的不告而别却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所以为的“顾虑”从来不是他的顾虑。
心中的挫败感强烈到把他占据,白辉又觉得躺着不舒适,起来跑到客厅做了近一百个俯卧撑,又扒拉着门框做引体向上。
期间他时不时暂停看看手机,没有柳医生的消息再继续又失望又焦虑地去锻炼。
直到了放学时间,他看了看依旧没有消息的柳医生,随意洗漱了一下,拎起书包往奶奶那边过去。
白辉陪着奶奶吃了晚饭,又陪着奶奶看了会儿电视,讲了点学校里的事情和自己的成绩。
白奶奶听着自己孙子的好成绩,脸上满是满足笑容皱起的褶子。只是,她看着时不时看手机的孙子,慈爱地问道:“辉啊,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辉动作一顿,继而毫不在意地笑说:“没有。”
他给奶奶倒了杯温水:“奶奶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
白奶奶但笑不语,接过水杯放到一边,拉着白辉的手感叹道:“是奶奶不好,奶奶拖累你了。”她示意白辉别说话,说道:“要不是柳医生,奶奶应该早就走了,哪能继续这么舒服地活着。你爸妈走了,奶奶只盼着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好好报效柳医生。我们辉辉活得开心就好,你想喜欢谁就去大胆地喜欢,奶奶只要你开心就好。”
白辉笑笑没说话,转移话题等奶奶睡下了这才从疗养院离开去“不觉晓”。
他到不觉晓的时候,正正好好是晚上八点,手机里依旧没有柳医生的消息。
王野见到他就兴奋地蹦过来迎他,可见到白辉那一脸不愉的时候,他又赶紧夹着尾巴不敢太跳。
辉哥这是咋了?王野奇怪地想着,按理说他不应该喊白辉过来,白辉没有机车,平常也没怎么练过。但是王野曾经喊过几次白辉陪他开机车,白辉上手很快,甚至在开了一段时间之后,技术就赶超开了几年的王野。
王野小心翼翼地问:“辉哥,要不要先跑个几圈热热身?”
白辉把身上的书包扔给他,点了点头。
“小胖呢?”
王野拎着手里空荡荡轻飘飘的书包,往路边指了一下:“坐在那玩游戏呢。”
他又赶紧招呼了一声,底下兄弟见老大乖乖给人拎着包,一听便积极地跑去给白辉拿车。
白辉接过头盔戴上,手脚一动,机车便一骑绝尘而去。
王野惊羡地看着白辉远去的背影,辉哥技术根本没退步嘛!
白辉回来的时候,摘下帽子说的第一句话是:“手机响过吗?”
其实这会儿周围吵吵闹闹的,王野拎着包根本没怎么注意。他想了想:“没有。”
对方的人也来了,见白辉回来,不由地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可白辉就这么随意坐在车上,一点也没有回敬他们注目礼的意思。
王野去跟对方谈论比赛规则,白辉看着周围吵闹的、一群放荡不羁又吊儿郎当的跟他一个年级的年轻人,对这种环境不由地产生了反感的情绪。
难以融入且不想融入的心情油然而生,白辉心想,以后要告诉野毛,少要参加这种事情。
……
白辉头盔下冷漠着一张脸,飞速地结束了比赛。车子在终点几米出才完全停下,他摘下头盔,晃了晃被压迫的头,额角的汗水早就被飞驰中的风给吹散了。
王野喜滋滋地迎上来,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到终点的另一队人,再看看他们一脸不服气又不得不服气的样子,他大喊一声“爽快”!
要是他们朝他挑事,他也不会喊辉哥过来。
他把书包递还给白辉,机车早就有兄弟开走了。“辉哥,手机好像响过。”
白辉拨弄汗湿头发的动作顿时停住,下一秒便立即打开书包拿出手机看。
看着上面显示的几个未接来电和网络电话,他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他居然错过了柳医生给他打的电话!
他粗粗数了数,看着上面的红色显示的未接来电,心中又是忐忑又是焦虑。白辉赶紧拨了回去,可直到最后,电话都没人接。
白辉心脏跳动剧烈,柳医生不会是生气不理他了吧?
身边王野还吵着,白辉走到何家欢边上,继续打电话。
直到打了十几个电话,电话才接通。
“喂,柳医生!”
“喂。”
一听这声音,白辉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手机,皱眉问道:“请问你是?”
对方是谁,怎么会拿着柳医生的手机?
“你是谁,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没想到反被对方问了一句,白辉沉默了半晌,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有柳医生的手机。”
“正儒人都在我这里,你说呢?”
听着电话那头人对柳医生亲昵的称呼以及略带挑衅的声音,白辉手抓紧了手机,可还没等他说什么,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了。
何家欢停下玩游戏的动作,默默往边上坐了一点。
辉哥这是怎么了,大冬天散发的冷气快要把他冻僵了……再看看白辉脸上难以抑制的努力,何家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赶紧收好手机,跑去喊王野。
这什么情况,辉哥等下不会是要发火了吧??
大洋彼岸那头,一家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里,一个身材颀长,英俊帅气的男人将手上的手机随意扔到沙发上,他五官混血,深蓝色的眼睛沉沉地看向躺在床上、因为高烧而脸颊通红的柳正儒。
要不是他今天来医院,柳正儒是不是都不会告诉他自己来了?
正儒手机上的白辉……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就被安排要写综述看文献…弄得脑壳疼……
向大家道歉,本文一定会在元旦前完结,我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