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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的冬天虽然很少下雪,12月的天气也谈不上温暖了,湿冷凛冽的风迎面吹过来,白辉抬手再校正一下头盔,重新握住了机车手把。
“辉哥,别跑了,这都多少圈了……”就连王野都忍不住良心发现来劝他,“你是失恋了吗?”
白辉没说话,只在头盔里白了他一眼。
他不是在发泄,不过是想借助极限速度下的心跳想清楚一些事而已。
王野摘了自个儿头盔,低头看一眼表,抹了把额头沁出的热汗:“这快一点了,我没劲儿了……辉哥你还跑吗?”
白辉把面罩掀上去一半,说:“那最后一圈。你要是困了,先去不觉晓客房睡也行,我跑完找你。”
“那我等你跑完这圈的吧。”王野望了眼远处,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辉哥,虽然你一圈圈遛他们我看着挺爽的吧……但我也怕他们小肚鸡肠,再跟你杠上。”
白辉这趟来,只想跑自己的,倒还真没留意过别人怎么样。他顺着王野视线看过去,心里也啧了声寸:那边正好是上回他来不觉晓,替王野出过气、压过他们一头的那帮人。
“我没想遛他们。”白辉说,“那这回不跟他们一齐跑了,我先走,跑完这圈就回去。”
王野点点头,便推着他的车后撤了。然而白辉这次踩稳踏板,捏合油门手柄,配着引擎启动的低沉声响,还没开出几米,就被几辆现围过来的摩托车、联合生生逼停了。
其中一人大灯开得雪亮,正正好别在白辉机车前头,他扬了扬下巴:“哥们儿,挺厉害啊?”
白辉被光线耀得眯了眯眼,问:“你们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光跑圈儿没意思,像条失恋狂奔的傻狗。”那人咧开嘴笑了,“你这么厉害,不玩点儿刺激的再走,多可惜?”
……
柳正儒打从24号一大早,就被徐正奚的敲门声吵醒,他刚起来时有点儿犯低血糖,洗漱之后晕晕乎乎让徐正奚拖着下楼吃了早餐,又被拽着逛起了商业街。
柳正儒对这些实在没有兴趣,就算站在商场里,也是低头摆弄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徐正奚的提问。
其实吃完早餐打开手机、看见上面没有未读消息时,柳正儒心底是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的——那天视频时、当着白辉的面,徐正奚已经很清楚地说了他生日是哪天,他本以为白辉至少会发条短信过来。
——不过白辉一个粗枝大叶的男孩儿,也未必会留意这些小事,说不准转眼就忘了,他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徐正奚见柳正儒老是对着手机出神,心里也有点儿犯虚,赶紧拖着柳正儒匆匆挑了两件衣服,又拉着他买票、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这电影柳正儒其实前世已经看过不止一遍,因此虽然当下号称“跨时代技术革新”“剧情跌宕起伏催人泪下”,给徐正奚看得十分投入,柳正儒却始终很难进入剧情、动不动就神游天外。
因为是平安夜,来看电影的人太多,出口挤了不少人,人群缓慢地往外移动。柳正儒被裹在里面,不得不被迫旁听了身边一对白人情侣吵架,女的埋怨男的看了信息不回她,男的就喊冤说,根本没看见她发过来的短信。
俩人争执半天,最后男的一拍脑袋,说我好像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来信息就点开了,结果消息内容也忘了,睡醒起来,因为消息已经被点开过了、不会再提醒,所以才错过了回复女友的时机。
情侣解开误会达成共识,甜甜蜜蜜地挽着手出去了,柳正儒也忽然心念一动,出了电影院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自己的收件箱。
一条被读过的“挺好的”,一条被读过的“儒哥,祝你生日快乐。”
柳正儒站在人潮熙攘的美帝街头,到处都是明亮灿烂的圣诞树,亮晶晶的塑料雪花伴着悠悠扬扬的圣诞颂歌飘落,他的心脏却忽然像被什么人摄住、用力攥了一下,好几秒之后,那股酸涩的余韵才慢慢回涌上来。
“走啊正儒,小心别撞着人。”徐正奚还笑笑地回头、想拉一下柳正儒,等看见柳正儒的神色,他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有些僵,“……正儒?”
柳正儒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但仔细想想,又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徐正奚只是替他说了谢谢,反正那时候他正在洗漱回不了信息,而且这声谢谢,柳正儒自己本来也是要说的。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谈过一次恋爱的柳正儒,站在原地审慎地思索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他所知范畴内最合理的答案:“你以后别再替我回信息。”他肃容警告徐正奚,“也别再动我手机了。”
“……这么绝情?”徐正奚眨眼观察着柳正儒的神色,最终确定他并没有要开窍的迹象,顿时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道,“我当时也是顺手,以后一定不会了。”
柳正儒想再回复一遍白辉,不过他低头一看时间,现在是美帝时间下午五点,也就是国内的次日清晨六点。今年圣诞节国内刚好赶上周末,柳正儒估摸白辉得睡个懒觉,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过几个小时再说。
正好到了饭点,徐正奚便带着柳正儒去了提前预约好的花园餐厅。餐厅里环境静谧幽雅,小提琴声袅袅动人,送上来的餐点也精致美味,两人相对而坐、喝着红酒聊天,柳正儒却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正儒,生日快乐。”徐正奚送的包早上就直接放在宿舍了,这会儿他又微笑着拍了拍手,餐厅里的几位小提琴手便一齐从表演台上走下来,聚拢到他们的餐桌旁边,为两人单独演奏了一首热闹新曲。
一曲结束,徐正奚满意颔首,笑着对柳正儒道:“你还有什么想听的吗?都可以叫他们即兴演奏,我觉得……”
“等一下。”柳正儒说,“我发个信息,很快。”
他是注意到了墙上的挂钟过了八点——这时候国内也已经早上九点,白辉再赖床也应该起来了。
徐正奚嘴角一抽,此时又无计可施,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柳正儒在如此浪漫攻势下、不解风情地咔哒咔哒发短信。
“抱歉我才看到,谢谢你的祝福。好好吃饭,记得写作业。”
柳正儒打完这句,想到他刚才看见白辉短信的心情,又觉得有必要加个署名、给他本人和徐正奚做个区分。署名的话要署“柳医生”就太奇怪了,直接署“柳正儒”又似乎太疏远,毕竟白辉都已经开始叫他“儒哥”了……
——但假如署个“儒哥”“你的儒哥”之类的,柳正儒又觉得自己简直在搞笑。斟酌再三,他在短信最末简短地打了几个字符。
“……记得写作业。——儒。”
这条短信发出去,柳正儒才发觉自己手心竟然出了薄薄一层汗。徐正奚早在旁边眼巴巴等了半天,轻轻咳了声问:“好了吗?”
“……嗯。”柳正儒表面上面色如常,淡淡应了一句,手却攥着纸巾默默挪到桌下,一边轻擦汗湿的手心,一边又开始懊恼:
刚才那个署名是不是太亲昵太不庄重了?白辉看见了会不会笑他?要是这时候的短信有撤回功能就好了,他再也不头脑发热搞什么署名……
柳正儒胡乱想了没过两秒,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是“白辉”,柳正儒心还跳了一下:这个时间差,几乎就等于白辉收到他短信就立刻打过来了,他甚至怀疑白辉有没有时间读完他的短信,是不是一看见那个奇怪的署名就打电话过来笑话他了?
“——柳医生!!”
柳正儒百般忐忑地按下接听键,没想到对面传来的、居然是小胖子的嘤嘤嘤,“柳医生,辉哥受伤了!”
……
何家欢也不过是个中二少年,电话里嘤嘤呜呜的讲不清楚情况,柳正儒问了几句,见他说不明白,旁边小提琴又拉个不停,顿时焦躁地说了一声:“noviolin,please!”
音乐声戛然而止。
小胖子被他唬了一跳,懵懵问:“柳医生,你说啥?”
“……”柳正儒轻按额角,说,“没什么。”
他站起身来,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冲徐正奚点头:“抱歉,我有急事先回去了。”
“饭还没吃完。”徐正奚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还有游|行、烟花表演,你都没看……”
“不重要。”柳正儒简短而干脆地说,“谢谢你的招待,这次算我请吧。”
他再来不及去看徐正奚的反应,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抱着风衣,径直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