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春宴举办隆重,广散帖子,建康城的士族几乎都请了,包括政敌,人人都盛装前往,王元昱一早起来,便装扮一新,博衣宽带,高冠木屐,王元昱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还不忘啧啧两声,似为自己的容颜感概。
吴总管笑吟吟的带来几个长相颇好的奴婢,“奴为大将军找来几个奴婢,跟着大将军一起去赴宴。”王元昱瞟了一眼,瘪了瘪嘴,他明白吴总管的意思,平日里府内奴婢都是“歪瓜裂枣”,一到这种重要的场合,他便像变戏法一般,找来一些长相好看的人来,是为将军府充当门面。
王元昱挥挥手,“不用了。”
吴总管笑道,“诸府郎君身边都带有美婢,便是那赶车的小厮都长相俊秀,大将军怎能输了他们?”
王元昱干巴巴一笑,“还不是因为你,招的什么人,将军府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现在本将军己经习惯了,你去把静姝找来。”
“就她一人?”
王元昱瞥他一眼,不再理会,继续欣赏自己的倩影,镜中又出现一美人,王元昱问来,“这身衣衫如何?”
宋袆笑道,“大将军是把妾都比下去了。”
王元昱哈哈大笑。
宋袆来到王元昱身边,她也是盛装打扮,二人站在一起,就如一对璧人,“大将军今日去赴宴带妾可好?”
王元昱听言转过身,用手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如雪的肌肤,精致的妆容,含情的目光,王元昱微微一笑,轻柔道,“南山宴会让你去,你不去,今日为何想去?”
宋袆见他温柔,不由得撒了撒娇,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妾不是说了吗,那日妾要去鸡鸣寺,今日妾无事,妾带了玉笛,届时可为诸郎君演奏一曲。”
王元昱笑道,“今日不仅是春宴,也是我的议亲宴,你觉得你去合适吗?”
宋袆渐渐的失去了笑容,而王元昱的目光也越来越冷,二人相视片刻,“阿袆,有些事我不想再说第三次,若你再耍这些小心思,就别怪我把你送走了。”言毕,将她的手拿下,毫不留恋的走出房门,门口静姝正侯着,原来她被吴总管唤来见了刚才那一幕正不知该进该退。
王元昱看了她一眼,长袖一甩。
静姝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不敢去看此刻宋袆的表情,低头垂眸的跟在王元昱的身后,他步子迈得很大,出了院子却突然停了下来,静姝来不及收住脚步,硬生生的撞在上他的背上,她吃惊的赶紧后退,王元昱杀人的目光投来,静姝赶紧下跪谢罪,“奴知错了。”一颗心七上八下,都知王元昱处罚奴婢全靠心情,他在宋袆那里受了气,那么会不会......
然而王元昱嘴角一勾,“你是故意的?”
嗯?静姝惊鄂的抬起头,王元昱伸手将她扶起,还为她理了理衣衫,动作温柔,“别动不动就跪。”
静姝呆怔住,他笑容随和,那里像是生了气,余光却朝她身后瞟了瞟,然后笑着转身离去,静姝下意识回头,回廊下站着宋袆,虽隔得远,不知其容,但静姝能感到她投来不悦的目光,静姝瞬间明白了,他是故意做给宋袆看,有必要吗?若不喜宋袆以他的性格,打发了便是,只有一个可能,他是针对自己。静姝暗叹一声。
王元昱上了马车,童生也在车上,静姝随车步行,还好丞相府不远,拐两个巷子便到了长干里,进了长干里,不好走了,街道堵满了马车,牛车,还有看热闹的行人,丞相请客,建康城的士族都来了,当然包括各位美名在外的郎君,这些行人便是为了一堵郎君们的风彩,听说为了占到有利的位置,有些人半夜便来排队了。
马车通不过,只好步行,每当有人下车,就会引来一阵骚动,因而有些郎君戴上了帷帽,但行人们不依呀,扔花扔水果,还扯着嗓子大喊,“谢郎,顾郎,虞郎......琅琊王......”若是有人肯回头,那怕是挥挥手,这些人更是激动不己,更有那柔弱的小姑娘会当场晕了过去,而这引起骚乱的人,便有王元昱,他甚至连帷帽也不戴,自他一下车,尖叫声此起彼伏,行人疯狂的朝他这边挤,幸得有王家部曲来维序次序,拉起了人墙。
静姝不明白此人为何如此爱出风头,有人高喊他的名字,他的眼角都笑弯了,由于他的纵容,终有人突破人墙,挤了过来,见着人真的太多了,王元昱也吓了一跳,赶紧让静姝挡在身后,自个儿急步朝前走,静姝被左挤右挤,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她好不容易脱困,来到丞相府大门,童生正不烦耐的等着她,“大将军让我问你,为何现在才到?”
静姝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童生嫌弃的将她打量一番,“你看你衣衫不整的,别说是将军府的人,丢了将军府的脸。”言毕,转身就朝里走,静姝整理一下衣衫,跟着他进了府。
丞相府比将军府还大,若没有童生在,静姝估计会迷路,府里人也多,郎君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女郎们大多在凉子里,回廊下,笑声欢快的转来,百花盛开在草坪,姹紫嫣红似与女郎比美,院子里乐声悠扬,酒食飘香,静姝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暖风习习,天空蔚蓝,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让人感到舒畅,但她也知道,这样的太平盛世只是表面现像,爹爹告诉过她,建康城外,无数流民流离,饱受饥寒之苦,而在江的那一边,更多的百姓正处于战火之中,终有一天,这种太平的假像将会被打破......不知怎的,静姝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王元昱正在一处亭子里与几个郎君畅谈,郎君们都着浅色衣衫,潇洒不羁又那么风度翩翩,静姝走近亭子,侯在王元昱身后,王元昱瞟了她一眼,并未理会,只管与友人交谈。
他们谈天谈地,评古论今,辩玄论道,他们言语风趣又不失文彩,举止夸张又不失庄重,他们脸上挂着体得的笑容,得到称赞即谦虚又傲娇,他们目光高高在上,他们皆喜老庄,向往自然,崇尚无为,他们说起某某勤于政事,都露出不屑的神色,说起某某寒士又嘲笑他的举止,王元昱笑道,“可别小看了这些寒士,如今流民帅可都是个个掌握重兵。”
王元昱的话引来众人好生抱怨,纷纷嘲笑流民帅是“**子”,下等人,在这风景如画的时侯,他们不佩被谈起。
王元昱笑道,“可这些流民帅可以救太尉呀。”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也仅是片刻,有郎君上前,愤怒道,“太尉乃上等士族,虽被困也不至于让下等人去搭救。”
“不错,这岂不坏了太尉的名声。”
“我想太尉是宁可死也不会让下等人去搭救的。”
众人议论纷纷,王元昱哈哈大笑,眉眼无意瞟了静姝一眼,但见她嘴角微翘,漠然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来。
王元昱菀尔,朝静姝招招手,静姝上前,王元昱示意她俯身贴近,静姝以为他有什么吩咐,但听他低声笑问,“刚才你在笑什么?”
静姝一怔。
“奴没有笑。”
“你笑了。”
“奴没有。”
“我看见了。”
静姝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正不知如何应付时,王元州笑吟吟的走来,“兄长,伯母叫你过去。”
他口中的伯母是王伦的正妻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