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曾是南方大族,陆客曹名叫陆云,客曹是他的官名,他的祖父是前朝丞相,前朝灭亡被司马氏代替,陆家开始败落,司马氏在洛阳建国建都,陆云之父为了振兴陆家,曾过江到洛阳为官,后因司马氏内部争权,中原大乱,陆云的父亲被牵扯到争权斗争中,最终被杀害,留下二子一女逃回到江左,情景更是凄凉,后来洛阳被胡人占领,国灭,司马氏的远宗逃到江左避难,又建立新朝,为了得到南方士族支持,选了一批南方士子为官,陆云兄弟这才迎来了署光,又因南方士子被北方士子打压,也是陆家兄弟才能有限,陆家始终难以恢复到往日的辉煌,靠着祖上的名声空留一席之地。
陆家府邸自不能与将军府相比,但也是极大的院子,书香门弟,院中草木甚多,后院有一小小的花囿,种满了杜鹃,金色的阳光洒在花瓣上,红艳似火,一妙龄女子坐在花囿外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失了神,全然不在乎外厅里传来的吵闹,竟管这吵闹声中时不时的夹含着她的名字。
小丫头拿了一件披风走了过来,嘟着嘴,“女郎,今日风大,你坐了两个时辰了。”
小丫头给主子披上披风,女子似乎这才回过神,看了看天,太阳己经西下,不知不觉,一日竟这般过去,“回去吧。”
小丫头扶着主子起身,“女郎不去前厅看看吗?”
“看什么?”
“二郎君与家主吵起来了,二郎君说家主不该答应女郎与大将军的亲事。”
此女正是陆微,她听了丫头的话,“哦”了一声,“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丫头道,“奴也没听太清楚,后来夫人来了,说是女郎亲口答应的,不怪家主,但二郎君依旧说大将军不是女郎的良配,还说......”丫头有些不敢开口了。
“还说什么?”陆微继续问道。
丫头小心回答,“说家主是拿女郎的幸福做交易,说他们自私,说是为了小郎君就不顾女郎了。”
小郎君是陆云的儿子,今年己经十三岁了。
“后来的奴婢就没听见了,只听到夫人的哭声。”
陆微叹道,“想不到我的婚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二哥哥都回来了。”
陆微回到屋子,但见几案放着的汤药,还冒着热气,丫头赶紧端起来,“女郎快把药喝了吧,这是最后一剂了。”
陆微微微一怔,缓缓接过瓷碗,看着漆黑的汤药,再次失神,“最后一剂了。”
“是呀。”丫头回答道,“上一次葛先生离开前就说过,女郎的病大好,不用再服药了,只要女郎保持心情舒畅,平时多晒晒太阳即可。”
心情舒畅吗?陆微听言忽尔笑了,端起汤药一口而尽,但丫头明明看到她眼中的泪花,“女郎......”
“小桃,我没事,你去帮我准备笔墨。”
“女郎又要写信吗?”小桃一边问,一边取来笔墨。
陆微来到几案旁坐下,开始书写,小桃在一边磨墨,她不明白,主子为何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写信,但写的信又从来不寄出去,如今己经有满满一箱了。
陆微的字隽秀雅致,有一种淡淡的美,写完后一如即往的锁进了小木匣,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陆微的长嫂,陆家主母张氏笑吟吟的急步走来。
“阿微,快快梳洗一番,随我出去见见大将军。”
陆微怔然。
张氏笑道,“大将军来了,亲自送来了大雁,这会儿正与你两位兄长说话呢,你瞧大将军是这般看中这门亲事,阿微这可是你的福气呀。”边说着边吩咐小桃帮主子打扮,找一件喜庆的衣衫,“快些,莫让大将军等久了,失了礼数。”
“阿嫂,我去见大将军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行个礼而己,你兄长是允许的。”
看着长嫂眉飞色舞的模样,陆微淡淡一笑。
对于王元昱亲自前来,陆家兄弟很是吃惊,其实派媒人送雁也不算失礼,陆云心里高兴,但也装着清高傲然之态,陆方将王元昱打量着,王元昱与陆云叙完旧,两年前武昌曾有一面之缘,便将目光放在陆方身上,“二郎君何时归来的?”
陆方笑道,“兄长来信说要与妹妹议亲了,所以回家来看看,前日刚到。”
王元昱笑道,“我与二郎君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
陆方叹道,“某长年在外,的确很少回建康,说起来惭愧,家里的一切,都依仗着兄长打理。”言此,对陆云抱歉一礼,接着道,“某对妹妹的关心也少,所以这次接到兄长来信,便想着回家一趟,看看妹妹,也看看长兄。”
王元昱笑道,“二郎君为仕途奔波辛苦,听闻二郎君在幽州太守麾下任参军?”
一旁跟来的静姝打一进陆府,其心思便落在了陆微身上,原来这里就是阿微生长的地方。
“娇娇,到了建康一定要来寻我。”
耳边响起了阿微的声音,那是十一岁那年,在寺庙分别时阿微说的话,可如今她真的到了建康,却不能去寻她了。
静姝的心思虽在远游,听到了王元昱的这话,瞬间将她拉回到现实,幽州这个地方,是最近最为敏感的词,自蔡琨被软禁,横城被围,王元昱一直没有动作,而朝廷一方也似乎没有什么动静,静姝正诧异着,冷不防在这里听他谈起。
静姝迅速的看了王元昱一眼,又看向陆方。
陆方莫名心头一跳,“正是。”
王元昱抿了一口茶,“那么太尉被困幽州一事,不知二郎君可知?”
陆方敛起笑容,点了点头,“准确的说太尉并非困在幽州,而是被困在鲜卑人的帐下。”
王元昱叹了口气,“幽,凉二州皆在鲜卑人的势力范围,我新朝是鞭长莫及呀。”顿了顿愤然道,“最可恨的还是那鲜卑人,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他假意与太尉交好,对我新朝称臣,关键时刻又出卖我新朝大将,可恨可恶,朝廷为此也是心力焦悴。”顿了片刻,“我看二郎君还是早早回建康的好,一来北方太乱,匈奴、鲜卑、羯、羌、氐等胡人相互倾扎,难免会伤着二郎君,二来朝廷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侯,二郎君可来我麾下,为朝廷效力。”
陆方听言心中冷冷一笑,暗忖,为朝廷效力还是为你王家效力?当然他不会表现在面上,笑道,“大将军所言甚是,某会酌情考虑。”
陆云见二人只谈政事,不谈婚事,心中隐隐不悦,正在这时,陆夫人领着陆微来到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