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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得到了消息,惊鄂万分,立即唤来王元州及府里幕僚,让王元州给王元昱写信,“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何魏喜被捕?不是让二郎护好他吗?”
“是,侄儿这就写信询问。”
王伦十分着急,有幕僚在一旁劝道,“士族反对新政其实也不算坏事。”
王伦皱着眉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侯。”
“不错。”有幕僚道,“这与王公稳定新朝的初衷相违呀,对王家也没有什么好处。”
“既然对家族没有好处,二哥想必是清楚的,会不会是二哥发生了什么事?”王元州问。
众幕僚也是一惊,“大将军有勇有谋不会有事。”
“是,是。”众人咐合。
王伦从没有想过,王元昱行事会有差错,但是如今......他不由得想到王元昱离开前,二人的谈话,王元昱曾要拿魏喜开刀,被他拒绝,王伦也曾问他是否对皇位有意,他也拒绝,难道......思此,当即心下一惊。
王元州观察王伦神色,发现有异,“伯父,是不是想到什么?”
王伦下意识的看着王元州,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无事。”是真的无事,还是不敢确定?王伦深皱的眉头,己让王元州生疑。
*
自纪公回到建康,许多名士前去拜访,忙碌应酬十数日,方才有时间再入皇宫,纪太后己在亭间设宴相侯,看着女儿远远迎来,恍然间纪公忆起多年前,女儿还在闺中,每次他出访归来,女儿便会迎于门外,见着他的马车,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向他飞来,此番女儿身份尊贵,性子依旧,纪公长叹一声,不知该忧该喜。
纪公上前行礼,纪太后立即相扶,相视间,二人眼中皆有泪光,“爹爹近日可好?”
“好。”
纪太后扬唇一笑,扶着父亲入亭入坐。
纪太后亲手煮茶,她本不善此道,然,她却偏要为父亲献茶,如儿时一般,对父亲的敬爱,也对父亲的依靠。
母亲早逝,纪太后由父亲一手带大,可以说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纪公对女儿虽严格教导,也不失宠爱,纪太后从小聪明活泼,才貌备佳,从未忤逆父亲,除了她的婚事。
纪公一生命运多舛,早年间,入洛阳,也想有所建树,然而,那时的洛阳,那时的朝廷,内乱倾扎不止,他亲眼所见旧朝的覆灭,及战乱,心灰易冷的回到了南地,再无入仕之心,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入平常户,平安即富,新朝建立,女儿相中了当时的太子,父女二人为此还呕过气,终是抵不过女儿的坚持,女儿嫁入皇家,他从此远走四方。
即便先帝去逝,他也没有回来看望女儿一眼,或许心中还有气,或许不想再入红尘,直到女儿一封接一封的来信,说的却是她的好,纪公又岂能不明白,这是女儿故意为之,越是如此,女儿过得越不好,外有强敌,内有强臣,她一妇人,无子无夫,如何渡日?
纪公终是放不下女儿,只得东山再起。
纪太后初见父亲,其实心中寂寂,也很惭愧,老父如今七十,不能安享晚年,为了请动父亲,她用了一些小心思,但一见到父亲就如做错事的孩子,害怕父亲心中怨她,是以不敢表露心思,之后,父亲应酬繁忙,她更不好意思去打扰。
几日来,她怕见父亲,又想见父亲,今日听闻父亲要入宫,又喜又慌,一大早向厨房交待下去,更是亲自为父亲烹制了他最喜欢的佳肴。
看着满桌的菜,皆是自己所喜,见着杯中茶,还有些浑浊,一时间又将纪公拉回到以前,父女相依为命,不喜山珍海味,偏爱田间小食,女儿时常为他做菜,请教农人,练得一手好艺,但茶道上总是没有进步,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纪公不由得笑了。
见父亲笑,纪太后也笑,笑着笑着,又流下泪,赶紧拿出丝帕拭了拭眼角,乖巧的侯在一侧,纪公朝身边拍了拍,女儿一喜,立即挨着父亲坐下,将头靠在父亲的肩上,嘤嘤而哭。
纪公抚着女儿的发,一声长叹。
“你可知道嫁入皇家,意味着什么?不是富贵如山,而是荆棘满地。”
“女儿不怕。”
“不是怕与不怕,而是无限的失望。”
“女儿不怕。”
想起以前的话,纪公摇了摇头,轻轻问向女儿,“阿卓,你现在还怕吗?”
纪太后身子一颤,轻轻的点了点头,“女儿怕了,但女儿不后悔。”
纪公看着女儿,她的目光倔强而坚定,让纪公也为此一震,数年不见,女儿己经不是以前的女儿了,曾经有父亲依靠,她什么都无须担心,嫁了人,有夫君在侧,她也过得顺心,但夫君不在了,她所担起的不只是一个家,而是一个国,纪公不知女儿为何有如此大的决心,但从女儿的眼中,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他可以逃脱,而女儿不能。
纪公点了点头,“好,为父尽全力相助。”
纪太后双眼一亮。
“只不过,此番新政,为父却很担心呀。”
纪太后拭干泪水,然后坐正了身姿,“朝廷需要兵源。”
纪公道,“是,朝廷要有自己的将士,但是,通过检籍而扩兵,各士族必会反对的。”
纪太后道,“不瞒爹爹,昨日,女儿便收到张协文书,余桃县的魏喜私藏隐户上千,如今己依法将其羁押,但余桃县的士族纷纷表示不服,竟公然与朝廷对抗,还将自己的部曲围了衙门,要求立即释放魏喜,幸得有东阳郡守派兵相助,才未发生动乱。”
“这仅仅是开始。”纪公叹道。
纪太后道,“国法如此。”
纪公顿了顿,“丞相怎么说?”
纪太后摇摇头,“还未朝会,暂且不知。”又道,“隐户之乱己数年,若想收回皇权,隐户必须根除。”
“新政其实是动了士族的利益,丞相不可能不知,但在颁布法令时,他却并没有阻止,你们可想过没有,这是何意?”
“这......”
纪公道,“他这是利用士族向朝廷施压呀,也是告之士族,朝廷要对他们下手,士族要继续团结起来,以王家马首是瞻。”
纪太后想了想,“即便王丞相有所想,但我们与士族之间必定会有一争。”
纪公叹道,“如何争,拿什么争?”
纪太后看着自己的父亲,“北方来的流民大部分都涌入三吴,其中投入南方士族的最多,是以,希望爹爹能出面,只要南方士族能交出隐户,朝廷不会追究,还会给予嘉奖,封官封侯都可。”
纪公道,“你想以南士来压制北士?”
纪太后点了点头。
纪公惊讶,“原来,你们去余桃县检籍,逮捕魏喜,并非真正是为了兵源?”
纪太后道,“不,为了兵源,也是为了获得支持。或者说,他们可以交出一部分隐户,以扩朝廷军队,朝廷许他们高官,参与国政,要知道,现在朝廷己经被王家及北方士族把持着,南方士族入朝为官者,少之又少,南士早有不服之心,而女儿没有实权,无借口让南士入朝,但只要他们能交出隐户,便是为朝廷立功,如此封官名正言顺了。”
纪公听言微眯着双眼,此计当真是一步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