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故事,有些感触罢了。”
静姝叹了声气,将被风裹了裹,“天气寒冷,郎君还是勿在屋外停留。”言毕,看向身后的向春,“阿春,我们回屋吧。”
回到阁楼,向春将一杯热茶呈给静姝,“刚才娘子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嗯。”静姝懒懒道来。
向春神色有异,迫不急待的表忠心,“娘子放心,奴绝不会喜欢大将军。”
静姝险些被茶水呛道,笑了笑,“我又未说你,你着什么急?”
向春依旧很难受的样子,“娘子,你要相信奴,奴,奴......”
“好了。”静姝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一直都相信你。”
得到静姝的肯定,向春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
而在沈充的屋里,沈充并没有对此询问那位叫璎珞的婢子,虽然,从回屋之后,她的表现有诸多异端,倒茶时手会颤抖,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吩咐她的事半天没有动静,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沈充看在眼里,心里也是诧异万分。
他只当静姝讲的是一个故事,但璎珞的表现的确让他费解,她是阿莹身边的人,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与阿莹之间的事,她是最了解的,甚至他与阿莹相会,皆是璎珞在传递消息,沈充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多心。
就在璎珞打翻一个茶杯时,沈充笑道,“璎珞,刚才马娘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只是一个故事。”
璎珞显然一怔,慌乱的点了点头,将摔坏的杯子收起,退出了屋子,在门口,她吐出一口浊气。
沈充没有将静姝的故事放在心上,即便,他隐隐查觉了什么,也是逃避似的付之一笑,因为,他实在是不敢往坏处想,因为王元昱身边的一个普通妾室,又岂会知道这样的秘事?
让沈充难过的不能释怀的,依旧是阿莹的仇,他该向谁去讨回?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自己连心爱的人都不能护住,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依旧如此。
有错的何止是孔坦,还有他自己,这个世道。
只要王元昱住在府里,每日清晨必去练武场练武,不管刮风下雪,而沈充便会站在回廊上,看着他,沈家也是武氏士族,他从小习武,虽说比不上他文学上的造诣,也比一般人强,何况,他上过战场。
战场上的嘶杀,是第一次,也激发了他男儿的热血,他记得自己曾经也有一个梦想,统一中原,是什么时侯,将这梦想深深的埋在了心里?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如今阿莹不在了,他觉得人生缺少了什么,他必须要从另一处补偿回来,否则,活下去的意义何在?
也许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此刻能让他提得起勇气的,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王元昱将一把长剑递到了他的手里,“六郎可愿意与某比试比试?”
沈充平淡道,“某不是大将军的对手,但是,某愿意一试。”
二人在练武场对招,虽然沈充不敌,但用了全力,王元昱也未放水,这是对他的尊重,沈充并不气恼,反而一番热战下来,让他畅快淋漓,心中那份郁闷之情随之消散。
“承让。”王元昱道。
“大将军好武力。”沈充赞道。
二人哈哈大笑,相携入室。
看着这如此和谐的一幕,静姝是不高兴的,她冷冷的转身离开。
王元昱让奴送来热水,与沈充各自洗了一把脸后围炉饮酒,畅快交谈。
“好久都没有这般痛快了。”沈充如实道。
王元昱笑道,“以前以为六郎只善文,却忘了六郎也是从小习武,后来,元定写信告诉我,六郎在战场上甚是英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充笑道,“不敢在大将军面前称英勇。”
二人对饮一爵后,王元昱直言道,“六郎不再怀疑在下了?”
沈充想了片刻,“这两日某也想了许多,某对大将军的行事风格虽不能赞同,但就魏家主一事,某还是相信并非大将军为之,一个心中装着北伐的人,是不会胡乱杀人的。”
王元昱喜道,“那么对于某北伐一事,六郎可赞同?”
沈充持起酒杯,“只要大将军不只是说说而己,某佩服。”
王元昱也持起酒杯,“那么六郎可相助?”
沈充沉默片刻,“收复失地,本该你我之责,只要大将军振臂一呼,某必往。”
“好!”王元昱十分高兴,“某果然没有看错人,某敬六郎一杯。”
这一夜二人谈至深夜,谈北伐,谈朝廷,谈胡人,“那么大将军决定何时北伐?”
“若顺利,开春可出发。”
沈充惊讶,“这么快,可有准备妥当?”
王元昱道,“某己经准备了数年。”
沈充点点头,同时也得知,北伐并非他一时兴起,自是佩服,“可朝廷这边......若无支持,大将军当记祖帅之败。”
王元昱笑道,“某己经有了谋断。”
沈充见他信心满满,依旧担心,“或许大将军可以说服士族,说服朝廷,但是,他们即便支持,可又有几人是真心真意?这些士族们过惯了奢侈的生活,要么讲究及时行乐,醉生梦死,要么淡泊名利,隐居山林不问事事,真正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屈指可数。”
王元昱抿一口酒,“六郎之虑也是某之虑,然,多思无益,若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逃避,莫说北伐了,便是这个新朝,也终将覆灭,你我,你我的子孙,千千万万的汉人都将成为别人的奴隶,某不求一举成功,若某的振臂一呼,能唤醒更多醉生梦死之人,那这北伐便就是成功了。”
沈充听了王元昱的话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不知该如何来形容此刻心中的震撼,王元昱北伐,或许为名,或许为利,或许只是想简单的功成名就,做出一番伟业,但他从没有想过,他为的是子孙后代不被奴役,沈充从没有从任何人的口中得到这样的解释。
一时间,他眼眶含泪,神情呆滞。
“这是做甚?”王元昱诧异。
沈充什么也未说,突然起身,对着王元昱一拜,王元昱诧异,“六郎醉了?”
沈充以袖拭泪,破泣笑道,“某醉矣,不,某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