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之后,尽管时间仓促,司马羡仍然登了基称了帝,士族们的官职明面上没有变,但隐形之中也做了调整,司马羡有两个儿子,分别安排在了苏旷的军中,他利用士族与士族之间的矛盾,扶持了一些小士族,来对抗大士族,这些小士族们都是当初与刘茂走得近的人,当时王元昱捉拿刘茂一党,却独独漏掉了这些人,因为他们势力足够小,小得来在朝廷中并没有任何职位,因而没有引起王元昱的注意,如今,这些人纷纷入朝为官,官职小,但权力大。还有一些士族,曾经一直支持皇室,虽然他们对司马羡的所做所为不耻,但己成事实,况且司马羡始终姓司马,司马羡在这些人面前,指天发誓,一定会使建康尽快恢复原貌,为了平定局势,他们也就骂骂咧咧一通,半推半就,勉勉强强接受了他们的新帝。
而远在长沙的王元昱兄弟俩正在长沙郡边界的一个小镇,焦急的等着一个人。
他不停的看了看计时器,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个陶勇也太嚣张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不来。”
王元昱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稍安勿燥。
“能不急吗?司马羡都登基了。”
王元昱端着茶杯,看着青如翡翠的茶汤,沉默不语。
超过约定的时间约莫半个时辰,有传令官才来禀报,陶勇来了。
王元昱朝弟弟点点头,然后避到了屏风后面。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茶棚,位于小镇城外,江河的岸边,远远的看到有两艘船驶来,王元定站在了茶棚外,待船停靠在江岸,见一人在士兵的簇拥下走下船来,不是别人,正是陶勇。
王元定深吸一口气,换上了笑容,陶勇还没有走近,便对他施起礼来。
“陶将军还是这般老当益壮,风彩依旧。”
陶勇随意还了礼,对他哼笑一声,王元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陶勇入茶棚安坐,在他身边跟着一个副将,姓温名乔,原宣城县令,后因王元昱起兵建康,经过宣城,温乔拒迎,被王元昱击败,王元昱欣赏他的勇气,欲招之麾下,未料温乔早己逃去,原来是去了陶勇部下。
待双方坐定后,王元定直言他此番邀请陶勇会盟的目的,合盟发兵,诛杀苏旷。
陶勇早己猜到,其实不用王元定邀请,他也早有此心,只因那苏旷所为,天下共愤,但陶勇不作声色,“王将军起兵的原因老夫明白,老夫却为何要这么做?”
王元定叹道,“不满老将军,王某的确有私心,且私心很重,王某是恨不得立即杀到建康去,取了那苏旷的人头,但王某也知道,仅凭王某的这点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你就想利用老夫?”陶勇讽刺道。
王元定摇了摇头,“王某是私心大,但也并非全是私心,不知老将军是否清楚如今建康的形势,建康城己经被一群流民所占领,不仅如此祖尚的军队也离开了寿春,盘踞在荆州一带,听闻荆州城与建康城无二,老将军曾是荆州刺使,曾经的荆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是何等的安居乐业,可如今的荆州呢?老将军就不感到心疼吗?”
王元定的话说到了陶勇的心窝去,只见他紧紧握住茶杯,手上青筋暴露,于是心中便有了谱,“不仅是祖尚越了江,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流民帅会渡江,届时,江左的平稳不复存在,若胡人趁机南下,我,老将军,又该如何?我还能守得住长沙?老将军还能安闲的在广州晒太阳吗?”
陶勇哼了一声,“王将军怕是危言耸听了。”
王元定道,“某不信老将军没有想过这些,老将军于沙疆数十年,应该比某看得更远,更透彻。”
陶勇听言,不由得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将军,都说王元定做战英勇,在他看来,他的眼界并不弱于他的英勇。
“此事,老夫还得斟酌一番。”
这便是陶勇给的答案,待陶勇坐船离开后,王元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兄长,想不到陶勇这么墨迹,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王元定自然着急,王元昱何尝不是,但要形成同盟,不是急得来的,“今日他能来,其实己然有结盟之心,不过,陶勇与朝廷早有隔阂,早些年,陶勇于荆州有功,却被调离,退居广州,他一直心有不满。”
“为何?”
王元昱道,“因为他只是一介寒士。”
王元定道,“虽然我们提出的讨伐苏旷,但他应该知道,这自然包括司马羡。”
王元昱顿了顿,“你可知他身边那人?”
王元定道,“不知。”
王元昱道,“此人叫温乔,原是宣城县令,此人高义,我且书信与他,晓之大理,让他来劝说陶勇,打开陶勇的心结。”
“原来他就是温乔,此人的名声,我也听过。”
王元昱点点头,立即吩咐摆上笔墨,书信一毕,吩咐人即刻送往温乔处。
然后兄弟俩回到长沙住所,有属下来报沈充来了。
王元昱惊讶不己。
“兄长,要见吗?”
王元昱依旧避开,由王元定独自面见沈充,未料在见到王元定的第一句话,“王将军是否要出兵建康?”
这不奇怪,王家遭受巨变,王元定定会报仇。
奇怪的是沈充的举动,“沈某愿出兵,助将军一臂之力。”
王元定又惊又喜,忙请沈充入座,“某正准备组建义兵,讨伐苏旷,适才与陶老将军谈过,他需要时间考虑,不知沈将军为何会......”
沈充神色严峻,“一为私怨,二为国恨,三为友人。”
王元定不解,沈充解释道,“某与钱风有私怨,某为苏旷屠民之举而痛恨,某为大将军报屈。”
王元定听言大为感动,正要出言感谢,王元昱从外面走了进来,“某能得交六郎,是某今生最大的幸事。”
沈充但见来人,愣愣的坐在原地,直到王元昱来到他身边,朝他慎重一礼,“某在此谢过六郎,能把某......当成朋友。”王元昱声音哽咽,难得如此失态,人在逆境时,在走头无路时,那怕是别人一句安慰的话,都会感动涕零,何况是出兵,关乎生死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