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羡走了,静姝独自坐在昏暗的烛火下发呆,她的面前摆着一幅丹青,那是王元昱曾要求她画的兰草,曾经她故意扮拙,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面前的这株兰草栩栩如生。
苏旷日夜兼程,数日后终于回到了建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司马羡便来了,苏旷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正要避之不见,传令官说,他带来了许多礼物。
司马羡是来慰问苏旷,丝毫不提他兵败之事,只骂王元昱奸诈,还让苏旷好好养伤,以图后谋,苏旷心中倒有几分宽慰。
待司马羡一走,韩业进言道,“如今我们兵力损失严重,将军还是退回傅家堡好,若再晚些,等王元昱围来,到时想走都来不及了。”
苏旷不再怀疑韩业的话,细细思绪,不过,他心中十分不甘,一时犹豫不绝。
“刘大人来了。”有护卫来报,苏旷想到出征前,刘茂是极力鼓励,不免心升怨气来,冷冷道,“不见。”
“大将军,某来请罪了。”刘茂的声音在大帐外传来,“自从大将军出征,某便日日饭食不思,夜不能寐,就担心大将军出了什么意外,那夜,某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将军遭王元昱暗算,然后立即告诉韩将军,让韩将军前去接应大将军,不知大将军可有受伤?”
苏旷一惊,看向韩业,“是刘茂令你来接应本将军的?”
韩业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将军非要攻武昌,大将军走后,属下总觉不安心,那日正要去接应大将军,就遇到了刘大人,刘大人听说属下要赶往武昌,便说他也有此意......”
“听你所言,本将军此番战败是本将军的过失?”
苏旷听韩业提到“非要”二字,十分不满,以至于没有把他的话听完,便打断了。
“让刘大人进来。”言毕,瞪了韩业一眼,“你先退下吧。”
刘茂一进大帐,再次请罪,“某筹划不周,误了大将军,望大将军治罪。”
苏旷自然有气,但见刘茂一幅关心之色,又摇了摇头,“此事不能怪你,是本将军执意要攻打武昌,未想真中了他的奸计。”
刘茂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将军勿须过于介怀,只要大将军无碍,总还有机会。”
苏旷冷笑一声,提起一壶酒大大的喝了一口。
“不知大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刘茂问来。
苏旷道,“本将军损失一半兵力,准备回合肥。”
刘茂惊讶万分,“万万不可。”
苏旷抬头看他,听他道,“难道大将军就这么将这建康城拱手让给王元昱?”
苏旷当然不愿意,不过......他看刘茂神色,戏谑道,“怎么,你们害怕了?害怕王元昱攻进来,会杀了你们?”
刘茂一窒,尴尬不己,不得不承认,“的确有所担心,但王元昱不会杀害陛下,若他真的聪明。”
苏旷皱起了眉头。
刘茂解释道,“陛下是司马皇室,他若杀他,士族们是不会答应的。”
“这到有趣,只允许皇室杀王元昱,却不许王元昱杀皇室,你们这些士族......”苏旷摇摇头。
“因为士族不希望一家独大。”刘茂道出真谛,苏旷不懂这些政事,“那么刘大人又凭什么觉得本将军该留在这里呢?”
刘茂道,“大将军莫是忘了祖尚吧,他己经在来建康的途中,只要王元昱敢攻城,他必击之,届时,大将军的兵与祖尚的兵,对王元昱可是极大的压力,某不敢说这样就能杀了王元昱,但至少能给他与重击,大将军以为呢?”
苏旷听言不再言语。
待刘茂离开后,韩业冲了进来,“大将军不可听刘大人的话。”
原来他在外面偷听了全部。
苏旷倒也没有责备他,“为何?”
韩业道,“他这是在利用大将军。”
苏旷虽然明白韩业对他的忠心,但往往他说的话,他就是不爱听,“利用?你觉得本将军这么傻?本将军与王元昱有仇,他与王元昱也有仇,我们最多可以算是合作。”
“可他不这么想。”韩业道,“为何偏偏这个时期让祖尚入京?”
“刚才刘茂不是说了吗?”
韩业摇摇头,“属下并不这样认为。”
“那你认为为何?”
韩业顿了片刻,“属下认为,此时让祖尚进京是针对大将军。”
什么?苏旷一惊,忽尔,哈哈大笑起来,觉得他这话实在太过于离谱。
他的笑声让苏旷颇为着急,“大将军想想,现在建康城,不管是百姓还是士族,对谁最不满,不是司马羡而是大将军。”
苏旷眉头一挑,“那有如何?”
韩业道,“司马羡皇位坐不稳,他为了讨好士族,必定拿大将军开刀。”
苏旷听言冷笑一声,“建康城现在掌握在本将军手里,虽然,我失去了两万将士,但他司马羡也不敢拿本将军如何?”
“所以,他们让祖尚进京。”
苏旷听言突然一怔,静静的看着韩业,“你是说他们要过河折桥了?”
韩业点点头,“大将军现在应该撒出建康,退回合肥,反正我们己经获得了足够的钱财。”
苏旷眨了眨眼,“你认为本将军不如祖尚?”
“嗯?”
苏旷道,“本将军屡次败给王元昱,他祖尚就能胜得过王元昱?”
“这......”
苏旷大笑一声,拍拍韩业的肩,“你所虑倒也提醒了本将军,司马羡若真有这个心思......不如,我们就先把他押起来如何?”
韩业大惊。
苏旷本是随口一说,转眼一想,觉得这当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他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开始在帐里左右度步,自言道,“何时动手呢?不能拖,要快,明日?不,不,今日,子时,对,子时。”
“大将军?”韩业再欲劝说。
“什么都别说。”苏旷道,“本将军记得谁给本将军说过这么一句话呢?这江山不一定要姓司马,刘茂,好像就是刘茂。”苏旷再次爆发阵阵笑声,嗖的抽出长剑,双眼冒着嗜血的光亮。
“反正事情己经闹大了,本将军不在乎再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