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洛橙唇角咬着烟的样子,韩彻忍不住笑着多嘴,“小……洛小姐现在挺会玩儿的啊。”
简珩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敲了支烟,衔进嘴里,看向洛橙。吧嗒一声,男人拢住火,视线在微晃的火苗里勾着她,替他自己点燃烟尾。
洛橙:“……”
两个男人倒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就那么矗在门口。简珩身侧还跟着韩彻,这是洛橙来秦城,算是认识的第二个人。另外一位段璟尧身后的,约摸是他的助理。
而段璟尧本人,洛橙是见过相片的,样貌的确出众得让人过目难忘。本人身上,更是多了种自持的矜贵。偏偏如今,洛橙对这种上流社会的“修养”莫名排斥,还不如野蛮生长的放肆,更让她安心。
两个女孩儿也不太确定,这两位“恰巧”路过,听到了多少。毕竟两位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判断。
而在阳春粟眼里,段璟尧难得对她唇角勾笑,笑得温柔又——瘆人。
洛橙撇开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下意识地把那只男式火机握到掌心里,又默默塞进了外套口袋。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不能让简珩看到。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自欺欺人——没有作案工具我就没有作案动机。
楼下一首慢板r&b的前奏响起,始终毫无表示,慢条斯理抽着烟的简珩,终于朝她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她高脚杯里装着的草莓汁,又看了一眼她嘴里叼着的烟,倏地轻笑一声。
修长指节玩着那只炭黑色的男式火机,男人似真似假地懒声对她说:“替你点上?”
“……”暂时还不是很摸得清他路数的洛橙,有种他要把自己点上的错觉。
没要她回答,简珩稍俯身,吧嗒一声扣开火机,像是真的要替她点烟的样子。
洛橙眼尾一跳,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火。
结果,简珩拇指指腹,在火机侧面的打火轮上轻蹭了两下,火舌都从没机身里探出来。
洛橙:“……”
在洛橙眼里,这种装逼没成功,就他妈很尴尬的事情,这位简总似乎丝毫不在意。
毫无心理负担地起身收好火机,男人指节夹着烟递到唇边,侧颊略凹了一瞬,泛灰的烟尾重新燃起火色。
烟尾猩红的火光,顺着男人重新俯身的姿势,近到她唇边。
楼下的贺嘉禾,已经开始玩着他那把电吉他,用延伸音替不同的和弦加花,会玩儿的简直——骚得不止一点点。
他唱:
她烟尾红光
烧燃记忆滚烫
纵情荒唐
余烬徒劳抵抗
……
而简珩也近在咫尺,微错着脸,烟对烟地,执意要让她借个火。
洛橙条件反射似的,抿唇阖紧牙关,齿尖一口把海绵里的爆珠咬破。
口腔里弥漫开爆珠的香橙味,混杂着隔了两支烟的距离,缭绕在空气里的男士烟草味。
呛人、辛甜、温热。
视线穿过烟雾,是男人线条优越的鼻峰。长睫像他的人一样,一点都不柔软,微垂下来,覆住一半漆黑的眼。却像第一眼看见时那样,眼神一瞬不错地看着她。
心跳像被吉他手藏在最里侧的那根小指轻点了下弦,又在下一个和旋处撩拨一勾,悬晃震荡。
难抑的、微刺心脏的熟悉感,让洛橙僵直着上身,逃避似的往后靠了靠。
“嗯?”男人像被烟草燎烧过,微哑的嗓音,从喉间溢出个延音的单音节。
像是终于不耐烦地问洛橙:你还抽不抽。
“……我不抽烟。”洛橙看着他微敛的凤眼,实话实说。
她对烟嗓不感兴趣,对老天爷给的现有音色也很满意。只是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像真正的烟瘾一样,戒不掉。
简珩闻言,终于起身,垂手抽走她嘴里那支未燃的女士烟。
女孩儿衔在口腔里的那截海绵烟身上,刻了两个嚣张又乖巧的小牙印。
简珩手里燃了一半的男士烟,被无情地捻灭在她们吧台上干干净净的玻璃烟缸里。
接着,男人微哂一声,自然到令人发指地咬上那支细白的女烟,并且摸出那只刚刚还点不着火,这会儿又突然诈尸,一点即燃的火机。
洛橙&阳春粟:“……?”
洛橙更是抽着眼梢,咽了一口她刚刚因为略感紧张,分泌得有些多的唾沫。
这位简总还真是,没什么洁癖啊……
男人抽了一口甜丝丝的橙子味爆珠,心情看着像是好了点,又像是更差了。
楼下一曲终了,欢呼声渐歇,简珩吁出一口青烟,淡声道:“回去吧。”
说完,又是没等洛橙回答,毫无绅士风度地自顾自转身走了。
还是韩彻等在了包间里,和她解释说:“珩哥他一定是喝多了,这里空气不太流通,他先下去透透气。”
并没有觉得这句解释有多少合理性的洛橙,微笑接受。
“小橙子啊——”见洛橙要走,阳春粟突然像个女明星一样惊呼一声,拿出演悬浮偶像剧的演技,夸张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洛橙,放下大小姐的矜骄包袱,力求用在场每个人隔着音响里的嗨歌都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们才出来那么一会儿,你就要回去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好想好想好想你。我们过几天,一定要再出来玩哦。”
“……好。”洛橙配合道。
然后,就听见阳春粟在她颈窝里,收了不正经,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郑重道:“小橙子,他要真是那样……告诉我,我帮你逃。”
洛橙一怔。
“姐,等我接你回家。”
“告诉我,我帮你逃。”
……
仿佛才回来未满一天,她的泪腺,就已经失了长久以来的窒碍。洛橙失笑地想。
“嗯,好。”洛橙回抱住她的力道紧了紧,嗓音微沙地应她。
-
几个男人都喝了酒,出了酒吧,韩彻就被另一辆车接走。
回去的车上,男人像是喝多了,只支着侧颊,微偏着脑袋休息,没再看她。更没有再叫她维持落枕了一样的侧坐姿势。
车子停至西郊别墅,司机绕到后座,先替她开了车门,洛橙从车后座右侧绕过去,想和简珩打声招呼说声拜拜,就看见司机又替他拉开了车门。
于是,洛橙这个没做完全套的客户欢送礼,就特别像是——特意绕到左侧来,恭候他一起进门。
简珩斜身下车,起身的时候,抬睫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记轻哂。
在洛橙看来,男人满眼写着:戏、太、多。
洛橙:“……”
先前见过的阿姨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已经去休息,并没有人来应门。
洛橙特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简珩后面,看着他进了电梯,还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仿佛在外面,或者在三个人的车厢里,还能平心气和。但是一想到要在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就算只是直升三层楼的时间,都让洛橙看到,男人身上侵略性极强的低气压在她脑袋顶上盘旋。
反正,按照他从不等人的习惯,自己磨磨叽叽地走着,应该能看见电梯门顺利在她眼前阖上。然后等待下一趟。
结果,这位简总就是不喜欢如她所愿。
电梯里的男人,指关节抵着开门键,脸上无甚表情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却满透着不耐烦地,抬手扯了扯已经松开一颗扣子的黑衬衣领口。
“……”洛橙硬着头皮,几步快走进去。
洛橙低头盯着脚尖,直到电梯在三楼停住,跟着简珩同方向,往自己的那间卧室走去。
男士牛津鞋踩出缓慢闲散的节奏,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消音。即便早已在内心预演,心跳还是快了步调,节奏稀乱。
洛橙不知道他住哪一间,直到他停在自己卧室门口,又径自走了进去。
阖睫极轻地吁了口气,心跳反倒缓了下来。
反正,也合该是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简珩已经在沙发上坐下,轻玩着他那只哑光的炭黑色火机。洛橙走到他跟前,用尽量“经验老到”的语调问:“那我……先去洗个澡?”
男人指节微顿了一瞬,支住扶手,指节轻撑住太阳穴,微微侧头看着她,唇角勾出的弧度的意味不明,淡嗯了一声。
胸腔轻微起伏了一下,洛橙走进衣帽间翻找。下午阿姨告诉过她,衣物大致的摆放位置。
拿了一条款式不算奔放也不算保守的丝质雾霾蓝睡裙,洛橙出了衣帽间。
经过简珩身边的时候,男人都没有招手,只淡声对她说:“过来。”
洛橙顿了顿,折回去,看见他指间,又夹了一支已经点燃的烟。
像是要检查一下,她有没有乱拿东西。或者是,看一下她拿的衣服,他满不满意。
洛橙还没站稳,手里的睡裙就被他用力扯了一把。
压住低呼,洛橙松开一只手,一把撑住沙发扶手,避免自己重心不稳,来个羞.耻的投怀送抱的姿势。内心再度开始王八念经。
像是根本不在意洛橙的反应,男人只是想看看那条睡裙的衣料,视线都不曾和她对上。
夹着烟的指节,在丝绸上轻娑了一下。明明掠过的是衣料,洛橙却生出种,那双指节上细看,有不少浅淡旧疤的手,熨烫的是她的皮肤。
指尖莫名微颤,牵扯烟灰余烬落下,在真丝睡裙上,烫了个难看的洞疤。
洛橙:“……”
“这么不小心?”男人像是不意外,还恶人先告状,低声笑起来,又干脆扯过她手里的睡裙,丢到她脚边,慢条斯理地说,“坏了,真难看。”
洛橙垂睫,看着他扔垃圾一样扔在自己脚边的睡裙,甲缘掐了掐掌心。
男人等了她数秒,像是终于没了耐心,寡薄的语调响起,“还不去洗?”
洛橙看也没再看他,转身。一双跑步鞋,踩出今早十公分战靴的气势,空着手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