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歌手》第二轮开始录演。
对于那些只为了充数,不要说露脸,连“真身”都没露过就被淘汰了的选手而言,连陪跑都称不上,就是陪着热个身。
第一回录节目的时候,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是扎堆录的歌,至于那些流量和真正的歌手,大概是凑着档期录制,洛橙是一个都没瞧见。
第二场对选手的要求,是露“声”不露脸。或者也可以说,是露“身”不露脸。
而这一期,因为舞台编排和后期剪辑的需要,余下的24名选手,是要在一天之内,统一录制完成的。根据现场观众的投票和导师综合评分决定晋级名额。
剪辑的播放顺序按照第一次的抽签顺位播出,而录制顺序为了公平起见,是抽签决定。也就意味着,如果抽到后面的顺序,可能就要穿着演出服,带妆在演播厅里等候一整天。到时候现场观众和选手自己是什么状态,就真不好说了。
好在,洛橙运气还不算太差,抽到的顺序和她的11号相差无几。
排在洛橙前面的,是首唱跳甜歌,女团风格十足,却因为戴着面具,影响了整体效果,更显参赛者的基本功不佳。
观众倒是还算给面子,至少观演表情很到位。
舞台换景,洛橙上场。
灯光重新点亮,欢快热烈又充满生机的新奥尔良爵士风前奏响起,混杂着孩童的笑声,和类似于马戏团训练时的背景杂音。
整个布景犹如彼得潘的永无岛,梦幻到失真。
真正的马戏团演员,在空中翻腾交织。
舞台中央,洛橙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曲腿半蹲在舞台上系绑散开的舞鞋鞋带,像个即将轮到她上场的芭蕾舞演员。
前奏渐弱,热闹的马戏团终成背景,聚光灯探照,突兀聚拢在只绑好一只鞋的舞者身上。
戏已开场,洛橙慌乱抬脸。
面上戴着的,却是表情一成不变的小丑面具。
舞衣华丽,面具滑稽。主歌响起——
小丑待妆
乐声彷徨
后台/马乱兵慌
观众/笑声乖张
……
整首歌从编曲到舞美,就像一首英式小品,带着点荒诞的黑色幽默。洛橙同贝斯一样的低音,不同于美式说唱的单一节奏,自成旋律的慢板r&b,同自言自语般诉唱。
现场一秒沦陷。
主歌暂吿一段,变奏舞曲响起,聚光灯追逐躲藏的舞者,让她错失再次捡起另一只舞鞋的机会。
舞者无处可藏,只好用她那只绑了一只舞鞋的单腿,垫足定立、起跳,像个陀螺,挥鞭旋转。
穿着白天鹅的舞衣,跳起黑天鹅的舞曲。
掌声与欢呼,同烟花般炸开。
本想捉弄她的舞台灯光,像是被她这段出色的独舞激怒,不再追逐她一人。
灯光陡然乍亮,旋转戛然而止,马戏团重新营业,歌曲进入副歌高.潮部分——
谁说——喜剧演员不能有泪
让人发笑/也是种高贵
……
耳膜共振的高音,隔着那张永远大笑的面具,没有因为那段fouette有任何的气虚,即刻掀翻棚顶。换声点却仿佛被磨平,丝毫没有干涩违和。
方才还沉浸在独白故事里,又被那段fouette吊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失误出错的观众,像被舞台上的杂技演员搁上了高空秋千,情绪瞬间被拔起点燃。
“让人发笑也是种高贵!”台下被触了泪点的一位年轻观众,扯着带哭腔的嗓子跟唱。
……
“真声f5?还听着一点都不累啊。”后台导师、唱作音乐人郑铎,在监控大屏前嚯了一声,说完自己都笑了,“甚至听着还挺圆厚,挺期待她到底能到哪个音高的。”
“第三场开始是不是有选导师的环节了?谁也不要跟我抢啊。”港城老牌歌星阮钰认真玩笑道,“她的编曲和舞台我也很喜欢,像首音乐小品。”
“我跟你们说,那个fouette真的要功底,我小时候妈妈送我去练芭蕾,我知道。你们真的不要跟我抢,我懂她。”阮钰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低音走得也稳,”郑铎赞同附和,“这个音域,老天爷赏饭吃。”
“但是她真的蛮会讨巧,”另一位男导师赵嘉诚笑了笑,“都是戴面具,她这个倒是显得自己又贴题又出挑。”
……
整个后台唯一没说话的就是秦现,抱臂看着屏幕,又在纸上写写记记。只在赵嘉诚说洛橙讨巧的时候,瞥了他一眼。
-
现场观众投票占计分60%,剩下四位导师各占十分,没有特别的意外,第二场,洛橙顺利晋级。
因为赛制安排,后期直到这一场播出的时候,在观众看来,他们这些选手之间都是不会“见面”的,要等到第三场晋级赛,可以自由选择摘下面具或者戴一半面具的时候,才会在比赛结束之后,在后台等候区“见面”,然后寒暄认识。
而此刻,已经得到晋级消息的洛橙,在后台公用的化妆休息室,换好了常服,正准备离开。
倒是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刚刚还不在化妆室里的一个人。
洛橙认出来了,是贺嘉禾。录演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脑子里都是舞台,人影从眼睛里过了一遍都没记住长相。
化妆室里还有另外两个没走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手机看着里面的自拍捂嘴偷笑聊着什么。边聊,眼神还不时往贺嘉禾那张望,明显是已经要到了和他的合照,正在事后回味。
想起那晚阳春粟对他的“傻白甜”评价,洛橙好奇地望了一眼。像是凑巧,低头翻着杂志像在等人的贺嘉禾突然抬睫,在化妆镜里对上她的视线,对着她笑了笑。
化妆室里的光线本来就好,又因为那一圈镜灯,衬得满身少年气未褪的大男孩儿,瓷白的皮肤覆了一层暖意。笑意恣肆的桃花眼,也在灯光下柔和了几分。
偏长的发,看似凌乱地扎了个小揪揪,清爽又不羁。
挺容易和人传绯闻的一张脸,一点都没看出来哪里“傻白甜”。倒是海选那天,小脏辫儿女孩儿送他的那句“渣苏”,挺适合他的。
下次一定要和阳春粟好好聊聊。
出于礼貌,洛橙也点了点头,对着他笑了笑,偏身准备走。
“洛橙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为什么要排我后面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傅婧柔前一个软绵绵的节目做比较,观众给洛橙的打分和傅婧柔的放在一起,就像木桶的长短板那么参差。
还好,几位导师给她的分数,都还算过得去。
本来就因为上一场录制播出,被人嘲“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跳舞”,“不cue她是因为一开口就知道她不是安遇”的傅婧柔,尖利的声音伴着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咚咚声由远及近,“你高……”
不知道是意识到后面的半截话不能再说下去,还是看见了洛橙和贺嘉禾在镜子里的互动,傅婧柔突然生硬地止住话头。
洛橙简直想翻个白眼。别说演出顺序是自己抽的,就算不是,她也没必要给这位留面子吧?
她有心思应付简珩,不代表她有耐心应付这位大小姐。
当然,要是大小姐也有本事逼着洛家把她弄回来,还能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造舞台,她也是可以没什么节操,性别卡得不那么死的。
傅婧柔不知道简珩和洛橙这俩人到底在玩些什么,倒是极其乐意看见洛橙以为她自己不是“洛橙”,然后像个活不过三场戏的配角,让她踩着晋级。
唱得好又怎么样,听说简珩压根没想帮她。
“洛橙,你到底要不要脸?”傅婧柔瞥了一眼已经换好常服,准备回去的洛橙,又用余光看了眼坐在化妆镜前翻杂志的贺嘉禾,声音陡然拔得尖细,“难不成你勾着简总还不够,还要贴着嘉禾弟弟蹭热度?”
自诩在圈子里的公开场合和贺嘉禾见过两面,又有过一次几乎没有互动的综艺合作,傅婧柔自认叫一声比自己小四岁的贺嘉禾弟弟,并不会显得过于熟稔。
听她提到自己和简珩的那点事情,洛橙愣了一瞬。
因为事先就了解过30位参赛选手的资料,知道这位傅婧柔大小姐,是秦城傅家的掌上明珠。如果有心在圈子里打听一下,知道她现在跟简珩“在一起”,倒也不算意外。
傅婧柔是女团选秀出身,因为长相和家世,走的一直是不谙世事的迷糊清纯小公主,不好好唱歌跳舞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路线。
在网上的经典段子无数,比如“今天看见阿姨的小圆饼皮质极佳,我惊呼阿姨你怎么保养的。阿姨笑得花枝乱颤告诉我:小姐你买个高仿的试试,不用保养。行叭:)”。
虽然唱跳俱不佳,吃这个人设的小姑娘倒是不少。
洛橙失笑,不知道她信息量这么丰富的一句话,到底是对简珩感兴趣,还是对贺嘉禾感兴趣,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原来你在舞台上副歌那句‘爱不及你甜’,是因为紧张了才没发挥好啊。”
“……”傅婧柔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录制,能被后期修音师背地里骂到冒烟,但依旧不妨碍她做一只充了气的孔雀,扬起高傲的脖颈,“你什么意思?”
洛橙却故意歪着头,眨圆了眼睛看着她,学着她的样子卖起了萌。绵磁的声线因为刻意发嗲,显得有点滑稽,“因为姐姐刚刚的音高,真的很棒呀。”
“你、你……”傅婧柔你了半天,又不好当着屋子里几个人的面发作,只好发挥了她清纯不做作小公主的人设,跺了跺脚撂了句“你等着”,忿忿转身。
洛橙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位跟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明明上次见面就没捞到好处,偏偏还要再来她这儿找气受。
是以为她会宠着她还是咋地?
等傅婧柔和洛橙都走了,化妆室里剩下的人才好奇议论起来——
“傅婧柔说的简总,不会是那个简总吧?”
“八九不离十,不然就按她今天这样的舞台花费,节目组会提供?”
“不会吧?要真是,她还会去参加海选吗?”毕竟连傅婧柔,都是直接签的录制合同,“我可是在海选现场见过她的。”
“是吗?那说不定就是同姓而已咯,一个也姓简的金主爸爸?”
“傅婧柔说的是‘勾着’,说不定……”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吃吃笑起来……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贺嘉禾的经纪人唐安家,端着一张找不到皇帝上朝的总管脸跑进来,“是单独的化妆室塞不下你了,还是这里有什么女妖精缠着你腿不让你走了?”
贺嘉禾懒洋洋地站起来,勾着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唐安家走出去,到了走廊里,才似真似假地说:“女妖精早收了她的蜘蛛丝跑了,就我还巴巴等着被她缠呢。”
“???”唐安家忿忿,“你还真把自己当唐僧了?以为人人都想吃你呢?我跟你说,你哥可是不止一次拎着我的耳朵跟我说过,你要怎么玩都可以,绝对绝对不能当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
“行了行了行了,”贺嘉禾赶紧打断他,也不恼,笑道,“你在我面前,能不能把对我哥的忠心耿耿收一收,装得胳膊肘朝我拐一点?”
“你们俩兄弟,我一个都不想拐!”唐安家陡然炸开的声音,和傅婧柔有一拼。贺嘉禾眯着一只眼睛,把脑袋偏开,离他远一点。
“对了,别说我没拐你,”唐安家收了带点玩闹的意思,认真对他说,“半决赛的组队淘汰赛,我劝你别选她——”
贺嘉禾扬眉。
唐安家道:“那个女孩儿,居然跟简珩有关系。”
贺嘉禾第二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话,眉眼微挑,语气听不出多大情绪地问:“他们结婚了?”
“那倒没有。”唐安家说。
甚至似乎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哦,”贺嘉禾闻言,散漫地拖长了尾音,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那我就要她。”
“祖宗诶!”即便没人,唐安家还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身体还自己演了起来,紧张地东张西望,低声急道,“连你哥见了都要给三分面子的人,你就不能别给你哥惹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