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栖湄自认为,自己的力气在女生中不算小的。
她从小帮着妈妈做家务,二十斤的米袋子可以不休息单手扛一路,在学校和女孩子扳手腕从来没输过……可是她现在,居然完全推不开企图压在她身上的吕楠。
她从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女孩子。
眼前这位女孩,分明只是个高中生的外表,力气却出气得大,宽衣解带的动作也非常娴熟。吕楠笑着,一手将贺栖湄按在沙发上,一手开始送自己腰间的皮带。
“滚!老子不搞百合草你妈的!我看你能掏出来个……啥?”
她皮带解下的那一瞬间,贺栖湄的动作,直接滞住。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人,身体开始打哆嗦。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啊——”
就在吕楠贴上贺栖湄身体的那一秒,小房间的门被狠狠撞开了。
“你放开她!”
怒火中烧的贺栖淮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企图欺负自家妹妹的吕楠揪起,将“她”转了个身,面朝自己。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目光扫过她衣冠不整的上装和叼在嘴里的皮带。
贺栖淮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突然脱口一句:
“卧槽。”
经过刚才一番激烈挣扎,吕楠原本解开皮带的外裤,彻底掉了下来。
时值初秋,还没到穿秋裤的季节,吕楠的外裤里面,只剩一条胖次。
不是贺栖淮刻意耍流氓,这个角度,这个姿势,他一眼就盯到了那处。
确实是条女生的胖次没错。
然而,透过轻薄的布料,贺栖淮可以清楚看到,那胖次前端的凸起。
比不上正常男生(贺栖淮参考自己)的尺寸,但这个大小,绝对不是女孩子该有的东西。
贺栖淮惊呆了,见识过不少穷凶极恶犯罪分子和危险大场面的他,居然在瞧见吕楠身体的那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远胜过当时发现白夜裙底藏着侏儒的惊讶。
他愣了几秒,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
可正是这几秒钟的恍神,给本处于被动地位的吕楠,提供了契机。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抓过桌上的玻璃杯。
砰地一声,她将玻璃杯敲碎,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用掌心死死捏住那些尖锐碎片,任由尖刀一般的玻璃划破她的皮肤,划得她鲜血直流。
“想抓我?哈哈哈,我拉你们陪葬。”
话音未落,她拿起手中的玻璃碎片,狠狠刺向贺栖淮的眼睛。
贺栖淮离她太近了,想要全然避开几乎不可能,他下意识地扭过头,伸出胳膊打算挡住她作乱的手。
“别被她刺中!”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吕楠的利器就要刺破贺栖淮手腕上的皮肤,程寰冲上前去,从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咔擦,程寰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狠狠扭过吕楠的手腕,迫使她将那带血的玻璃刀子放下。
叮咚——
玻璃碎片落地。
贺栖淮拿出手铐,走近她时,看见的是一张狰狞的脸,和怒到发红的眼睛。
然后,突然地。
吕楠侧过脑袋,像只发了性的恶犬,对着程寰箍住她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上一口。
咬出了深深牙印,咬出了淡淡血迹。
谁也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她还会反咬一口,她开心大笑着,心满意足地看着贺栖淮近乎崩溃的表情:
“哈哈哈刺激吗?活该!活该啊你们警察!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程哥!”
贺栖淮想挽救,想将吕楠拉走,可惜已经迟了。
吕楠手上被玻璃划破流出的汩汩鲜血,已经顺着胳膊,浸湿了程寰握紧她手腕的手臂,浸入刚才被她咬伤的血印。
而吕楠,或许正是那个在山顶上和林挽淑发生关系的,hiv携带者。
……
从每个小朋友上幼儿园起,老师就会教育我们男女有别。
“世界上有两种性别”、“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话,都是我们从小说到大的。
很少有人会告诉小朋友们,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第三种性别存在,他们算不上完全的男生,也算不上彻底的女生,但是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正常的人类。
说可爱一点吧,他们是“扶她”。
扶她,音译来源于日文单词ふたなり,简单来说就是雌雄同体人,或者双性人。
某网站上显示,平均每两千个人中,就有一人是扶她。
扶她的类型有很多种,第二性征的倾向也各有不同,有些更偏向于男性,有些更偏向于女性……出于先天或后天的原因,他们与只有一种性别的男女产生了不同。
包括贺栖淮在内,大多数普通人接触“扶她”都来自于日漫,或者某些不太健康的小黄文里。在a文化中,他们被刻意美化,或者出于某种邪恶目的胡乱改造,让某些天真的单一性别者误以为他们拥有两种性别是一件很萌、很幸福的事情。
实则不然。
我国不像t国那般对双性人具有极大的包容度,普通老百姓的态度先且不论,即便是身份证的性别那栏,也没有“双性人”的选项。扶她们必须经过特殊染色体检查,确认一种性别,并以这种性别的身份生活下去。
有些“男生”由于声音太过女性化、身姿娇弱而被嘲笑是娘炮,也有些“女生”因为唇上的胡子和粗壮的体态被diss是男人婆。他们不敢在公共场合上厕所,也不能自由自在和“同性”朋友们泡温泉游泳,他们中的很多不敢追求爱情,也不知如何追求爱情。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必须处处提心吊打,他们会无缘无故被人骂是变态,是妖精,是畸形人。
很不幸,吕楠就是这倒霉的两千分之一。
吕楠的父母是一对暴发户,靠拆迁发家致富,有钱没文化,孩子生了五六个,个个都不怎么管教,放羊子般散养长大。
吕楠出生那会拆迁办还没找上门来,家里穷得去不起医院,她妈妈自己在家里生下了她。吕楠的男性生殖器官长在体外,比较明显,而属于女性的子宫和卵巢则位于体内。没经历过正规医院检查,她自然而然被父母当成了男性。
吕楠以男生的身份生活了快十五年,初中时期甚至谈了女朋友。她会像其他任何一个处于那个年龄的男生一样,会暗恋班里漂亮的姑娘,会趁爸妈不注意躲在被窝里看苍老师,会看龙傲天小说想象自己是绝世种马,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直到中考前那次体检,吕楠才知道,自己体内居然还有一个属于女孩子的生理器官。
而经过权威医院的性别判定,根据染色体判断,吕楠应该是个女孩。
让一个做了十五年男生的青少年突然接受自己是个女孩,换做谁都得崩溃。
吕楠疯了,她不得不以女孩子的身份度过余生,她的父母更没有一丝退让,思想传统的他们认定她是个怪物,他们甚至后悔生下她,觉得她是对这个家族的诅咒,是不吉利的象征。
情绪崩溃后,吕楠的成绩一落千丈,原本有机会考取重点高中的她中考一朝失利,与自己心目中的好学校失之交臂,只能靠着父母的经济支持来到了南城市文艺高中这所破学校就读。
以女孩子的身份。
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她厌恶自己身上浮夸的百褶裙,她不男不女的长相也成为旁人嘲笑她的借口,她知道同班同学背地里骂她男人婆,说她是丑女无敌,说看见她就觉得恶心。
她在责骂声中越来越压抑,叛逆的种子在她心底发芽,不断壮大,他们越是让她以女生的身份活着,她就越要解放天性。
她学会了伪装,平时假装女生默默生活着,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然而一有空,她就会重新换上男人的衣服,做回她男人的身份。
她去学校附近的rainbow小酒馆找了个男公关的活儿,明面当牛郎,背地里当鸭。
当鸭好啊,当鸭可以搞女人——男人就该搞女人,吕楠是这么想的。她享受在征服女人的快感中,这让她舒服极了,仿佛又找回了当日做男人时的雄风。
她是个男生,她一定是个男生!没错的!她每天都自欺欺人地想。
她这一身脏病,恐怕就是那时染上的。
吕楠对hiv了解不足,预防措施没做好,她连自己跟谁染上的病都不知道,更不会聪明到去吃阻断药。等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中招时,早就为时已晚。
她不敢告诉父母,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没有人会理解她,也没有人会原谅她。
她们只会进一步嘲笑她,说她果然不吉利,果然该死。
吕楠深深记得,高一下学期全校做例行体检,她那张报告被林挽淑发现时,那女人讽刺又嫌弃的表情。
“约炮把自己约死,也没谁了。”
“说吧,让你染病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这种人我都没见过,要不是太危险,否则我都想和你试试。”
她神情恍惚听着这中年女人恶毒的话语,她无所谓了,反正她活不长了,她看过艾滋病后期的症状,她迟早会变成那个样子。
吕楠想死,她不想活了。
她常常在无风的晚上,从四楼教室的窗口望向楼下的玫瑰花坛,她想从楼上一跃而下,像天空中的飞鸟划过,通往自由的天堂。
她差点就这么做了。
有个人的出现,阻止了她。
这个人,叫顾海伦。
她的光照亮了她回家的迷途。
作者有话要说: abo,双性受小说看看就好,千万不可以代入真实去妄想别人的感受qaq。
贺栖淮:“然而我只关心我程哥被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