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喻弯腰拾起手机,递到赵柬跟前,调侃:“是前男友,分手了的啊喂,这么激动不至于啊。”
闻言赵柬微愣,一言不发接过手机,之后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厉敬峰忙从裤兜掏出一张淡黄色的便签条呈上:“不过我查到黎小姐住哪儿了,这是地址!老板你看!”一脸“你看我有planb将功补过”的神情。
赵柬接过。纸条不大,对折着。他用指尖撩开扫了眼。
温言喻好奇地拔高脖子想偷看,赵柬手指往下一压,纸条阖上了。
丢!动作太快没看到!
温言喻扼腕。
“做得好。”赵柬口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厉敬峰偷偷吁了口气,恭敬地说:“谢老板夸奖,这都是我该做的。”
温言喻眼珠一转,算计的目光投向了厉敬峰,厉敬峰被看得脖子缩了缩。
在厉敬峰心里面,温言喻属于“不是坏人但也绝对算不上个好东西”那类,他小步跑到厉叔身后躲着去了。
这小子长心眼儿了。温言喻在心里“呿”了声,转向赵柬,抱着胳膊问:“要过去吗?我跑车借你,比你那辆快。”
赵柬勾了勾嘴角,把便签条揣进裤兜,拿起球杆大步走到台子旁边,拾起搁在台边的巧克力粉在球杆头上熟练地蹭了几下,低着头说:“还有三局,打完。”
温言喻诧异。想这怎么突然不着急了?刚才可不是这样,活像要杀人。
赵柬俯身击球,温言喻拾起靠在墙边的球杆跟过去,察言观色。
持杆稳,击球快,面容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儿没发生。
这就让他看不透了。
虽然以往他也没几次看透过。
可就这么放弃了还真不甘心。
温言喻瞄了眼台面上滚动的几颗球,算计又上心头。他凑到赵柬身边小声问:“咱打个赌呗?”
满满的诡计味儿。
赵柬睨向温言喻,眼风锐利。
温言喻嬉皮笑脸,胳膊肘搭着赵柬的肩,假装随意:“别那种眼神,放心我不去打搅你的新欢,是有点事儿得让小厉帮我做。咱俩今天赌一局,我要赢了,你把他借给我用两天。就两天。”温言喻竖起食指中指比了个二.
他打着如意算盘,想着从厉敬峰那傻小子嘴里抠点儿有用的东西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得知道那妞儿什么来头。
不远处厉敬峰打了个喷嚏,在厉叔的严厉注视下赶紧揉揉鼻子,低眉顺眼继续站着。
赵柬回眸朝身后扫了眼,目光再转回来,变得意味深长,他似笑非笑地看温言喻,看得他直发虚。
温言喻虚道:“你不是舍不得吧?”
赵柬平静地说:“他喜欢女人。”
“我特么也喜欢女人!你特么少污蔑我啊!”温言喻声儿陡然大了。
那边一老一少二人好奇地朝这边看,看到赵柬脸上玩味的笑后温言喻才知上当,压着不满,拽他背过身去继续咕咕唧唧。
“我真有事儿要用他。这样,我赢了你把他借给我用两天。你要赢了嘛……我给你办件事儿,什么事儿你说,只要不犯法我任你差遣。怎么样,要不要赌?”
论球技,温言喻自恃赢得过赵柬。所以得把赌注下大点儿,才能诱惑大鱼上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赵柬说:“可以。”
答应之痛快叫温言喻愣了
赵柬拍拍温言喻的肩,勾着嘴角别有深意地笑:“来吧,这局咱们重开。”转回身去吩咐厉敬峰摆球。
九球重新摆成菱形,厉敬峰把白色母球摆在开球的位置,躬身退开。
赵柬手撑球杆站在台前,朝温言喻做了个“请”的动作,在温言喻眼中这动作有点儿“请君入瓮”的意思。
他心中顿时忐忑,惴惴不安地过来,对着赵柬看了又看,心里在琢磨刚是不是给自己挖坑了。
毕竟,球技方面他自恃高于赵柬,可要论心计的话……他虽自认智商高过140,但跟赵柬比,差距大概是两个太平洋。
这家伙太能算计了,真不知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温言喻心态有点崩,精力不集中,比赛结果一败涂地。
厉叔拿来西装外套帮赵柬穿上,厉敬峰在前面帮他系领带,赵柬任由人两个人伺候,黑眸微眯,朝面色灰败的温言喻笑说:“让你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先记着吧。”
温言喻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大战之际,上策诛心。赵柬一招虚张声势把他给玩了。明明稳赢的,现在不但输了还把自己赔进去!
温言喻气到跺脚。
这家伙!太特么阴了!
他开始认真考虑绝交的可行性。
厉叔说:“少爷,季风眠刚才来过电话,让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
赵柬点头,朝气得一鼓一鼓温言喻挥挥手,大步离开。
一行人走出俱乐部,被外头白花花的阳光猛地晒个激灵。厉叔打开阳伞撑到赵柬头顶,厉敬峰飞奔向停车场取车。
厉叔说:“少爷,外头热,回里面等吧。”
赵柬没回应,转动脑袋左右看着。
马路上空荡荡的,连只鸟的影儿都没有,没有风,天地间像个巨大的烤炉,只有蝉鸣伴着空调室外机运作的轰鸣声。
所以,她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
赵柬把双手抄进裤兜,手指拨着张写有她家地址的便签条。便签纸的尖角磨着指腹,微微刺痒,那痒一直钻进心里。
冷艳又独特的女人。
黎晚秋。
总觉得这名字太柔,缺乏韵味,配不上她。
那晚匆匆一面,他对她有了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这两年扑上来的女人不少,女明星,女老板,富家小姐,小家碧玉,各色各样,可谓环肥燕瘦各出奇招。他总觉得她们索然无味,缺乏魅力,全都打发了。
直到遇见她,只一眼,就忘不掉了。
她像一把钥匙,启动了他身体里预设的某种机关,他的灵魂开始重设运转,让他的脑子里全是她。
他想要得到她,那种感觉强烈到他自己都惊讶。
这几天他去了外地,一直送花,她都给退了。知道他身份还退他的花,他更觉得意外有趣。今晚他本打算再去会所一趟亲自找人,没想到在这儿又遇上了。
黑色宾利滑到脚边停稳,厉叔拉开车门,赵柬弯腰钻进车里。
当司机的厉敬峰趁厉叔没上车转身问:“老板,您要过去吗?”
去哪儿,不言自明。
手指在裤兜里搓着那张便签条,赵柬缓缓说:“不急。”
厉敬峰有些惋惜,“哦”了声,回过头。厉叔上车。黑色宾利轰着油门开走。
赵柬手肘撑着车门,指背抵着下巴反复摩挲。
“我记得南城柳巷路那边是棚户区。”
“是的,少爷。”厉叔回头道,“公司承接了那片的旧城改造项目,这个项目由您大伯父负责。”
赵柬“嗯”了声,没有再说话,厉叔转回身去。
透过车窗看外头,街上一样的了无行人,热得死气沉沉。车里空调开了,舒适凉爽。
赵柬用食指在下巴处轻叩,开始捋这些天拿到的线索。
在会所当薪水低微的服务生,住在以脏乱差闻名的棚户区,被前男友逼得辞职。听起来是个很怂的女人。
身手好,临危不惧,为了她两个保镖竟然反水。看到的又是个冷静的神秘女人。
所闻跟所见判若两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步走得太急了,才会在知道她有男友那一刻自乱阵脚。
人他要定了,可凡事需谋定而后动。
这次要慢慢来,先查她的底细。但不能再用厉敬峰,得换个更妥帖的人。
赵柬摸出手机拨了韩冽的号码,须臾那边接通,他低声说:“帮我查个人,一会儿把资料给你。”
挂断后把已知信息发过去,又拨了季风眠的号码。
“大钢琴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手机传来季风眠和煦的笑声:“昨天凌晨到家。调时差睡了一觉,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季风眠是赵柬的堂哥,舅舅家的儿子,现在是旅法著名钢琴家,季家的独子。季家富可敌国,却得了个痴迷音乐无心生意的儿子。赵柬打小跟季风眠玩在一起,关系好得像亲兄弟。
“我又不是你老婆,想我干嘛?”赵柬懒懒地说,往后靠着座椅,姿态松散。
“姑母的生日快到了,赵家人的想法你应该知道,你准备怎么办?”
赵柬冷哼,手指继续搓弄着那张便签条,不屑道:“给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庆生,这馊主意亏他们想得出来。”
“碰个面,有个不错的地方。”季风眠提议。
“哪儿?”
“5号地铁,一个酒吧,我朋友开的。”
“行。”赵柬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开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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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滟把重机停到医院的停车场,踩下脚踏摘了头盔,看场子的大爷兴奋地扑过来,背着手围着她的摩托车转起了圈,边转边咋舌:“这雅马哈大魔鬼啊!瞧这前灯,这轱辘,这油箱,听这声儿,啧啧啧真够气派的!姑娘,你这车四缸的吧?”
涂滟给车熄火,马达的轰鸣声停了,抬头问:“这车停这儿行吗?”
放眼望去全是四轮小汽车,不确定是不是让停摩托。
大爷把手一挥:“能!怎么不能!你忙去,车我帮你看着!”
涂滟道谢,拔下钥匙拎着头盔匆匆从后面走进医院,直奔急诊找涂希。
今年天热,都是中暑跟食物中毒的,急诊都是人。不过找涂希很容易,他身边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像定海神针一样杵在人群里,一眼可见。
涂滟穿过人缝过去,涂希见了她后羞愧地垂下脑袋,一个壮汉说:“查完了,没事儿,就脸上蹭破点皮。”
涂滟深吸了口气,吩咐涂希:“把头抬起来。”
涂希偸觑一眼,看涂滟神情平静,他忐忑地慢慢抬起下巴,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姐……”
涂滟手起掌落。
啪!
男孩被打得头偏向一边。
旁边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壮汉忙伸手挡着涂滟,劝道:“滟儿,这外头呢,有什么事回去说啊。”
另一个也劝:“滟儿,孩子大了,给留点面子,回家再说。”
涂希捂着脸深垂下脑袋,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涂滟掏出自己家的钥匙递过去,吩咐:“跟妈说你去同学家住。这些日子你住我那儿,脸上的伤好了再回家。”
壮汉伸手抓过钥匙,朝另一个说:“我送他回去,老三你陪滟儿找个地方喝口水,天干物燥容易上火。”说完推着涂希走了。
另一个壮汉用手背碰碰涂滟的胳膊:“孩子年纪还小,别对他太严。走,三哥请你喝一杯,顺顺气儿。”
涂滟长出一口气,望着涂希远去的背影说:“我有约了。”
“男的女的?”壮汉顿时来了兴趣。
涂滟抿着嘴唇看他。
“跟三哥说实话,是不是男的?”壮汉搓着手问,八婆的表情很不衬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涂滟拎着头盔转身就走,壮汉一路跟着,一路上都在问约了谁,在哪儿见面,男的女的……
到了停车场,看场子的大爷弯腰细细揣摩重机的后视镜,壮汉先于涂滟跑过去掀开储物箱从里面找出备用头盔戴上,腿一迈骑上了车,拍着后座呲牙笑着朝涂滟说:“滟儿,天热,路上不安全,三哥送你过去。来,坐三哥后面!”
保镖公司的这些大老爷们,一个个八卦起来毫不逊色于热心大妈,整天窥伺她的感情生活。
涂滟翻个白眼,过去跨坐到后面,抱住他的腰。
“什么地儿啊?”壮汉问。
“5号地铁。”涂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