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缙云拼尽所有的力气抬完最后一句杠,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是睡得踏实了,留下贺警官在床边叉腰站着,怨念到七窍生烟。
贺泷真给气的不轻,偏生这小子打也不是骂也没用,脸皮比城墙还厚。
又过了半晌,贺泷寻思着不能用这位失格份子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于是把肚子里的气通过深呼吸的方式吐完,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他将自己大致收拾了一番,蹑手蹑脚的爬上床,鉴于伽马同志是横趴在床上的,贺泷也不好搬动这副伤痕累累的小身板,只好纡尊降贵的把枕头从床头挪到床边,跟伽马同方向的平行的躺好,他膝盖以下的部分就只好悬在床外晃荡,脚底刚好碰地,贺泷觉得自己可真是太难了,他侧目看了一眼伽马熟睡安详的脸,近在咫尺,在这一刻,房间里所有的人和事物都短暂的只属于自己,心底的那份忧伤又莫名其妙的被抚平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古怪的欣快愉悦。
贺泷闭上眼,浑身放松,迅速陷入沉睡。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无论在哪里都很少做梦,一般六七个小时就可以把睡眠完全补足。
但这趟入睡还没多久,他就被身边的某位仁兄给蹭醒了。
伽马同志身负重伤,睡觉居然还能这么不安生,明明除了趴着他也没有别的姿势可以选,居然能就着这么一个僵硬的姿势挪挪挪,菟丝子花一样“长”到了自己个儿的胸前。
贺泷疲倦的垂眼,入目是青年乌黑的发顶,再往下就是苍白而赤/裸的身体,两种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他带来了一股足够的视觉冲击,睡意瞬间退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伽马是冷了还是怎么的,八爪鱼一样收拢手臂,把他抱得死紧,脸依偎着他的胸膛,紧贴得像只粘人的猫。
贺泷的心脏胡乱的跳动收缩,将血泵到四肢百骸,滚热,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后脑勺。
“爷爷......”
贺泷猛的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在这静悄无声的室内,寂灭得仿佛连尘埃的飘动都能听见声音,他又怎么会听错?
伽马微弱的呓语变得异常清晰、明了,他清秀的眉宇紧蹙着绞成一团,战栗不已。
“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有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渗淌出来,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不甚明显的湿痕。
贺泷的心随之揪紧,掀起了惊涛骇浪。
伽马这竟然是......是在跟人道歉么?
宛如打翻了五味瓶,贺泷感到舌根处一阵酸苦。
大半年前,伽马伪装成受害人在他家里住了近三个月,那三个月里,他顶着舆论压力、冒着被停职的危险在魏局面前反复的为伽马做担保,还生怕警局去他家搞突然搜查吓到那敏感脆弱的青年,于是时时盯着特勤部。谁料后来......后来居然是那种结果!
他一腔真心错付,在拆穿伽马的时候,伽马面不改色,眼神充斥着漠然和无谓。
也不仅仅是那个时候,就算是被押送去往最苛刻森严的监狱,伽马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愧疚和害怕,更没有真情实感的哭泣过,甚至还能在监狱里谋算着怎么设圈套逃出去。
伽马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这也是一种强大掌控力的表现。这个犯罪天才的事迹不止一次的被警局当成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的教学案例到处分享展示,所有人都说他喜怒无常,残酷而变态,都是天生的。
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印象,导致贺泷现在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警惕。
可现在的伽马却好像一台与主机断联的机器,失控了,坏掉了。
爷爷,到底谁是爷爷?难道真的如伽马自己所说的是那个养育他的人,伽马他居然......也有过亲人吗?
青年好似在梦魇中被困缚,情绪混乱又躁动不安,贺泷胸前的衣服已经晕湿了一小片,他感觉到心尖钝痛,忍不住施加了一点力道在青年的后脑勺上,将人压向胸前。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一下一下的拍着青年的脑袋,有力且克制。
“求求你原谅我......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贺泷轻声安慰道:“睡吧。”
他的安抚内容很枯燥,几句话来回的重复着,没什么花哨的修饰词,动作也简单,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青年渐渐的安静下去,紧蹙的眉峰松开了些许。
贺泷护着他,等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安稳,自己才阖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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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贺队!!伽马!!你们没事吧?大家都很担心你们!”
“你们睡醒了吗?还是还在睡觉呢......那你们要是还在睡觉我就过会儿再过来......qaq”
严缙云的耳朵尖小幅度的颤了颤,清秀的眉头又一次拧巴了起来,他眼睛仍闭着,却下意识的抱紧了身下温暖的人体垫背,含糊的骂骂咧咧道:“钟小闻怎么一天到晚就干这种傻逼兮兮的事情......”
贺泷还是要比他靠谱许多,醒的干脆利落,但睁开眼后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叹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小心至极的把胸前这个“障碍物”挪开平放到床上。
“来了。”他低沉的应了一句,撑着床褥起身,一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呵欠连天的去开门。
“开什么开......就让她等着。”床上的某人还不耐烦得很,大喇喇的翻了个身——
贺泷刚开门和钟小闻对上视线,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呼。
“啊......草!”严缙云直挺挺的坐起身,双手交错抱在胸前,疼得直发抖。
他背上那些可怖的烫伤已经长出了些许粉色的新肉,薄薄一层,但看起来依然很可怕,只一眼钟小闻脸都绿了,贺泷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一把扶住严缙云的肩。
“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转过去!”他一边强压着怒火责备,一边从床头拿了烫伤膏药,小心翼翼的为严缙云涂抹。
严缙云不停的龇牙咧嘴,像是在倒抽冷气又像是在不出声的喵喵咧咧骂人,钟小闻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对不起......”
“尽说些没用的。”严缙云痛的脖颈处抻成一条直线。
“你这到底是怎么——”
贺泷刚想问话就被严缙云暴躁的打断了。
“你跟村长谈的怎么样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别等到太阳下山了谁也走不了。”
“啊对,贺队您之前不是说找到了回去的方法......”钟小闻一拍脑袋,跟着急巴巴道。
贺泷想起了夜间冰层下的那些眼睛,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他算了算时间对钟小闻正色道:“返程通道的位置就在河对岸的那片雪原上,我们来的时候应该有路过,那里有一个枯井,我待会儿给你画张示意图,距离回程通道的开启时间还有两天,我们可以在先前逗留的木屋里暂时借宿,等待通道开启。”贺泷说,他拧上烫伤药的盖子:“村长昨天晚上不在,我今天再去一趟。”
“那你穿上那个。”严缙云朝放置在一旁的几件锗色长袍使了个眼色,皱眉道:“保险起见,最好所有人都穿上那个。”
“哪个?”钟小闻茫然道。
贺泷飞快的将示意图画好,想了想决定采纳严缙云的提议,他起身去拿袍子,和示意图一起递给钟小闻:“这个可以帮助我们伪装成这里的村民。”
“伪装成村民?为什么?”钟小闻看起来更懵逼了。
“简单来说,这里的村民是食人族,你只有伪装成他们的同类才能避免被吃掉。”严缙云漫不经心的插了一句,又吃痛般的“斯哈斯”。
钟小闻简直是惊呆给惊呆他妈拜年,惊呆到家了。
但她没呆两秒就回过神来,当机立断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监督他们换衣服,你放心贺队,我一定安抚好他们!不会让他们产生骚乱的!”
“钟小闻就这点好,不累赘。”严缙云冷不丁笑了一声。
“你这是骂我呢吧!”钟小闻涨红了脸。
“夸你呢,没听出来?”严缙云唇角的弧度蔫儿坏。
“疼死你算了!”钟小闻跺跺脚被气跑了。
贺泷有些无奈,他侧目看了一眼严缙云那伤痕累累的脊背:“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穿点宽松的衣服吧,省的又把伤口蹭坏了。”贺泷说。
“我上哪儿找宽松的衣服去?”严缙云翻了个白眼道。
话音未落,贺泷已经将身上的长袖t恤脱下来扔给了严缙云。
“穿我的,然后再套袍子在外面,这袍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挡一下也是好的,免得伤口感染。”
严缙云盯着贺泷健美匀亭的胸膛看了两秒,舌头居然有点打结:“那你穿......穿什么?”
贺泷看了眼严缙云自己的衣服。
他俩体型差距还挺明显。
“算了,无所谓的事情。”他低声说了句,直接将那长袍贴身套在了身上。
严缙云吞了口唾沫。
不得不承认,贺泷这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挑不出错处,这件袍子愣是被他穿出了一种古罗马时期的俊美男神的气质。
但一想到男神的袍子下头什么也没有,是个真空,严缙云心里就别扭的厉害。
“喂。”他这人怪毛病也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想找刺激,于是臭着一张脸磨蹭下床,走到贺泷跟前一垂手撩起了长袍的衣摆,手心不听话的往衣摆下方探进去:“你这样......就不怕走光么?”
贺泷冷眼瞧着他,“啪”一声握住了他乱来的手腕。
“找茬?”
“我是在用行动告诉你。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自我保护。”严缙云大言不惭的说。
贺泷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砰”一声巨响,房间的大门被人踹开了。
两人齐刷刷回头,就看见耶摩村的村长带着一群村民,各个手举着火把,将房门堵得水泄不通。
“果然......果然!”村长举着手臂颤巍巍的指着衣衫不整的他俩,表情宛如吞了一只苍蝇,苍老的脸颊连连抽动:“男人和男人......肮脏不堪!天神也要降罪于你们!”
严缙云:“???”
他看了一眼这群苦大仇深的耶摩村村民,又看了一眼穿着耶摩村袍子的贺泷,恍然大悟。
“敢情这村......还恐同?”他“啧啧啧”的发出感慨,追悔莫及似的:“早知道就不装成村民了,哎,咱俩这算什么?跨种族的旷世畸恋?”
难道不是因为你太浪了吗?
贺泷对于他检讨的点很是无语。
“穿袍子就是被烧死,不穿袍子就是被吃掉。”他低声挤出一句话:“你看着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可不可以在前几章补一下有趣的评论呀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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