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是被热醒的,家里明明开着空调,他却被热醒了。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让他睁开眼的瞬间有一刹那的眩晕。头也有点痛,他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盛昱龙搂在怀里。
他吓了一跳,立马坐了起来,盛昱龙被他惊醒,眉头皱了皱,也醒了过来。
两个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盛昱龙才赶紧坐了起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其实昨天他也喝了不少。
“你怎么在我床上睡?”陶然问。
盛昱龙有些心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呆呆地看着陶然。陶然都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身上出了汗,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他赶紧下了床,心里砰砰直跳。
“我喝多了,也不记得了。”盛昱龙总算为自己找到了借口,抿了抿嘴唇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咱们又不是头一回一块睡。”
“我……”
盛昱龙就笑了,坐在床上看着他,说:“你记得昨天晚上咱们俩做什么了么?”
陶然吓得不轻:“做……做什么了?”
结果盛昱龙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看样子你懂的也不少。”
他说着便下了床,陶然后退了两步,问:“我们做什么了?”
“两个男人,能做什么。”
那话既像是反问,又像是疑问,捉摸不清。
陶然去浴室里洗漱,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一块淤青,他吓了一跳,脱了t恤看了一下,发现上半身也有淤青,很吓人。
这一下他就呆住了,平白无故怎么会多这么多淤青。他都不敢再问盛昱龙了,怕得到的答案太惊世骇俗。
因为他想起以前喝醉的时候盛昱龙曾经亲过他,关于男人酒后乱性的事他可听过不少,虽然不知道两个男人怎么乱,但也挑战了他的羞耻底线。
上午他们去学校估分,陶然预估的分数在650左右,在他们班排名第七,这成绩上清华北大有点悬,但长海大学毫无问题,赵友中知道他是按最低分来估算的,就让他重新估算了一次最高可能的分数,是690。
这样一来在他们班就排第二了,而他们几个老师估算的今年的清华北大在他们省的录取分数线就在660左右。而市一中往年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都在十个左右,赵友中鼓励他报考清华或者北大其中的一个。
陶然对完分脑子就一直出于兴奋状态,甚至于连早晨和盛昱龙的那件事都忘了。他只觉得高兴,但又很忐忑,怕自己估算不准,只好跟赵友中说他回去问问爸妈。
赵友中说:“你把你父母请过来一趟,我跟他们谈谈,或者你告诉我你们家的地址,我去你们家谈也一样。”
柳依依很替他高兴,说:“你这成绩上清华北大肯定没问题。”
“可是我两次估分差距有点大,”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可能是昨天喝多了酒脑子不够灵光的缘故,有些答案他都记不清楚了,并不能完全确定,“我得跟我爸妈商量商量。”
复读的代价太大,报考清华北大的风险性也非常大,万一滑档,可能连一本都上不了。
相比较于他,柳依依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原本在他们班也属于名列前茅的,只是这一次估分只有630多,考长海大学都有点悬。
高考多少还是要看一部分的运气的。
中午的时候陶建国和刘娟就来了,他从学校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爸陶建国的笑声了,心里很兴奋,赶紧打开门,喊道:“爸爸,妈!”
刘娟在厨房里洗水果,听见他的声音立马跑了出来:“怎么样啊,不是去估分了么?”
陶然眉开眼笑的将他估的分给他们说了一下,陶建国和刘娟高兴的不行,说:“我们也都不懂这个,你要不就听你们老师的话。”
“先别急,我找人问问。”盛昱龙说。
“也好,老六认识的人多,这是大事,还是慎重一点好。”
不过就这也很值得高兴。陶建国说要下馆子,他请客:“老六这几个月也辛苦了,得好好谢谢你。”
不过刘娟心细,却发现了陶然脖子上的吻痕。她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了,但因为是自己儿子,反倒没有那么确定,她觉得陶然有可能会偷偷谈恋爱,但这种过线的事是肯定不敢干的,于是就问陶然:“你脖子上是怎么了,怎么紫了一块?”
陶建国没听到,倒是前面走着的盛昱龙听见了,回头看了一眼。陶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对刘娟说:“狗咬的。”
没想到刘娟居然当了真,拉住他要仔细看,陶然笑着说:“骗你的,狗哪能咬在这。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妈,这个泰坦尼克号你看了么?”
刘娟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抬头朝红旗影院看去,就看到外头拉着一个横幅,写着“告别放映”几个字。
“听说过,还没看呢,都这么久了,咱们县城都下映了。”
“最近在搞告别放映呢,就这还是有很多人过去看,我听说票房都三亿多了。”
刘娟听了直咂舌:“什么电影能卖这么多,那得多少人看啊。”
《泰坦尼克号》的票房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破了无数记录。
“这个电影特别好看,六叔买了碟片,你跟爸回去的时候带上回家看。”
陶建国夫妇是真的感谢盛昱龙,因此酒桌上夫妇俩敬了酒不说,让陶然也敬了一杯。陶然喝了酒想起昨天的事,赶紧喝了好多茶,想着中和一下,他以后再也不要喝醉了。
刘娟就说起余家的事情来:“那个余和平可可惜了,没考试。”
“这孩子也是没教好,不然哪个孩子敢这么大的胆子,敢弃考?”陶建国说,“养孩子不好好养,这不就遭报应了。”
“你别说她们家了,我看那余欢也不好受,昨天还像还在小区诊所打吊针呢。”
陶然有些吃惊,问:“离家出走,找着了么?”
“上哪找去,他给家里塞了个纸条,说不要找他,派出所的人知道他是离家出走也就不管了。”
“一个穷学生,也跑不远吧。”盛昱龙说。
陶建国叹了一口气,说:“那可不好说,这人要是铁定了心要躲,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也找不到。估计是知道自己成绩不好,考试压力太大,索性就跑了。”
他们县高中虽然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但能考上大学的也有限,大部分都集中在陶然原来在的重点班,普通班大部分都是考不上的,一个学校几百个考生,一大半都是就此毕业去打工。
“那也很可惜,总该试一下。”陶然说,心里想到余和平那张脸,有些不是滋味。
“别管他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去,提前说一声,我把你被的床铺晒晒。”刘娟说。
盛昱龙拿着筷子的手都停了一下,也抬头看陶然。陶然看了他一眼,对刘娟说:“不知道学校里都会有什么事,可能还得在这里呆一阵子。”
盛昱龙笑了笑,继续夹菜。
接下来的几天盛昱龙找了朋友咨询了一下,他们并不建议陶然报考清华北大,因为陶然说了,他是肯定不会复读的,要走比较保险的路线,而他的分数上清华北大只能说有很大希望,但并不至于稳上。
“一中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都在十个左右,除了重点班,几个普通班每年也能出来三四个黑马,这样下来重点班其实也就六七个,陶然估分就在那个边上,如果求稳妥,最好还是报考其他名牌大学。”
陶然以前对高考并不太了解,一直以为考上的学校好坏完全是按照成绩排名来的,后来才知道其实一中每年成绩出来高出清华北大录取分数线的都有二十多个,但真正考上清华北大的都在十个左右,除了前几年的政策和现在不一样之外,也有很多人出于保险的考虑。所以并不是全国高考前几百名的全去了清华北大,而且有些人就是有“宁为鸡口不为牛后”的想法,宁愿去其他大学当学霸,也不想去清华北大当尾巴。总之和高考一样,既看实力,又看运气。
陶然将实际情况给陶建国夫妇说了,陶建国说:“我们都不太懂这些,帮不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多听你六叔的没错,他认识的人多。”
刘娟也说:“你别看你整天嚷着让你考清华北大,其实你能考个大学他就满足得不行了。”
陶建国说:“那当然,我们老陶家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何止老陶家呢,也是刘家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那时候报考的信息非常有限,尤其是农村考生,报志愿很多人都是靠临时几天学校发的一个小本本来了解,除了清华北大,在学生里头最有名是南开和复旦,号称中国四大学府,其次是人民大学,中山大学,同济大学这些,98年网吧都才刚刚开始在大城市兴起,对于他们这些高中生都还是比较陌生和奢侈的娱乐场所。信息不畅就导致了报考的盲目,大部分人都对于五花八门的专业一窍不通,都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看名字有好感就报考了。相比较来说陶然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了,通过盛昱龙了解了不少报考方面的知识。盛昱龙的朋友告诉他说,报大学不能光看学校,清华大学未必就是最好的,还要看专业,有些学校名气不如清华北大,但某个专业会比清华北大还要牛叉。所以以他的成绩,报考一个名牌大学的王牌专业,要比挤破头去抢一个清华北大的普通专业更有前途。学校劝他报考清华北大,那是因为清华北大名气大,多考上一个学校也沾一分光,如果是聪明的学生,就不该被学校牵着鼻子走。还有就是,考大学除了学校和专业,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在一个发达的大城市上几年学,和在一个封闭的小城市上几年学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不止对于将来的工作,对于大学期间眼界的开阔也不一样。大道理说的陶然一愣一愣的,简直感恩戴德。
很多年以后,他有问盛昱龙有没有在他报考的时候怀揣什么小心思,热情地帮助背后有没有私心,盛昱龙发誓说没有:“要有的话肯定就让你报考长海大学了,离家那么近。”
六月底的时候他们填报志愿,综合了大学的所在城市,学校名气和专业强度,陶然报考了中山大学医学院。
陶然本身对学医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向往,主要是那个时代信息太闭塞,他也不过是个只知道学习的学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学经济,金融,他数学一直不大好,学管理,他也不是爱管人的性格,学生物,历史什么的,他们都说太冷门了,没前途。那时候普遍的观念是重理轻文,文科类的专业基本上都不在这批优秀考生的选择范围之内。他在学校发的那个小本本上一个专业一个专业地看,只有医学能让他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将来是具体做什么的。
救死扶伤,穿着白大褂,也挺好的。
这个专业盛昱龙非常喜欢,他对于医生有一种非常敬畏的感情,觉得这个职业很神圣。陶建国夫妇也满意,其实中山大学就很让他们满意了,又是中山大学的王牌专业,出来不愁工作,医生社会地位高,也赚钱,没理由不喜欢。
他们唯一的遗憾就是中山大学在广州,离家太远。
中山大学在广州,而盛昱龙的事业就一直在广州和长海两地。
这也是陶然后来一直怀疑盛昱龙在给他做参考的时候有没有掺杂私心的缘故之一。但是盛昱龙坚决否认,他真的没有故意诱导陶然去选什么学校,中山大学完全是陶然自主的选择。
只不过他从知道陶然把中山大学作为备选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忐忑不已,最后眼看着陶然报考了中山大学,陶然的每个字都像写在他的心口上,他心头扑通直跳,觉得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盛昱龙是做生意的人,其实很信命。他觉得这是上天在帮他,不抓住机会简直人神共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