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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夜雨(下)(1 / 1)

大雨已下了近半个时辰,江水显得格外汹涌,白勇立在船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江上根本没有往来的大船!

十七王爷这个人能在夺嫡之争里活下来,虽然大半是跟景王一样仗着父兄的恩宠,自己的势力当然也不敢小觑。他周游各州,肯定少不了煽动诸王旧部。实力如此,如果有心要攻打帝京,不可能不夺江口!

说起来,施时杰将军一生忠君为国,最后却与七王同归于尽。临帝为安抚七王遗孤,连封号都不曾给,虽然往者不一定在意,可却寒了生人的心。

想到这,白勇就对朝廷那群人有些抵触。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会极力守卫帝京。

白勇当即让人去向赵砺禀报江口的异常。

赵砺也已察觉到不对劲,大雨一下,雷州方向的火把灭了大半,他派出的斥侯早不见了踪影。

正烦恼之际,一个亲兵走入帐中,颤声禀告:“将军,帐外有人求见,他自称是雷州守将邵清池!”

赵砺一惊,道:“让他进来!”

雷州防守密不透风,他的密探有数次潜入都被邵清池揪了出来,难怪临帝会竭力把他保下来。只不过他已跟十七王爷结盟,怎么会出现在巡防营里?

邵清池很快走了进来,身上的蓑衣未脱,掩盖住了清瘦的身材。他恭敬垂首,单膝跪下,“末将参见赵将军!”

再抬头,他脸上的忧色已经比赵砺还重,夹杂恰如其分的惶恐。看得赵砺想揪住他让他别理这些繁复的礼节,直接说完来意。

邵清池知他是急性子,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末将月前接到陛下密信,信中说十七王爷想要造反,要末将佯作与十七王爷接头,诱使十七王爷将兵力集中在常山附近。我跟十七王爷达成协议,由我负责城南,因此今夜我燃起火把佯攻帝京。但刚刚我接到密探的情报,才知道常山只有幼军把守!十七王爷带领的是七王旧部,对朝廷的憎恨自不必说,他们这些年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在休养生息!末将该死!没有察觉那封密信居然是伪造的!”邵清池此时懊恼无比,栽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叫他如何甘心。

赵砺心中已经信了,却疾声下令:“邵将军!不是我不信你,但还是得罪了!来人,先把邵将军压下去,不许为难!罗勇!你带三千人去雷州接□□州守军!全军卸甲后,燃五道黄烟!赵关,你先领五千人支援常山,支持到黄烟起,我立即率军赶来!”

行军布阵毕竟不是可以靠直觉取胜的事,这个时侯贸然移师,若邵清池是以自己为饵,将全师骗离,帝京的安危就难保了。因此即使忧心那群孩子守不住常山,赵砺却咬牙忍住了立即搬兵营救的念头。

皇城中的气氛也像一根绷紧的弦。景王听着宫外不断传来的消息,心中越来越慌乱。

高公公再次禀报:“雷州守将邵清池现在在巡防营中,他自称为十七王爷所骗,并无攻打帝京之意,还出示了一封冒充陛下手迹的密信,请陛下过目!”

临帝接过信,第一眼也怀疑自己曾给过邵清池密令,再看几眼,很快认出了上面的字迹,他颓然地坐在位置上,神情疲惫。他今年五十六岁,记得五十大寿那年他的十七弟还送来东海的明珠珊瑚,如今他却在城外燃起烽火。

皇家无骨肉,这么多年过去,这最后一个兄弟毕竟还是保不住了。

景王心急地接过临帝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还未看完已经跪在地上:“请父王立刻命赵将军援助幼军!”

临帝深吸一口气,朝高公公招手:“你跑巡防营一趟!就说朕相信邵清池!让他立即支援常山!”他相信那个用鲜血完成他们三人夙愿的将军的旧部,不可能背叛朝廷。

如果这都不能相信,那么临朝……就当是天要亡临朝。

景王悬着的心始终定不下来:“父王,儿臣是幼军督军,请让儿臣前往常山!”

临帝严厉地望着他,教训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可曾记在心里!”

景王道:“儿臣只知道儿臣的部属还在常山!”说罢竟不再管临帝的阻止,直接朝宫外走去。

见他执意离去,临帝心烦,挥挥手让朱景瑞也退下。朱景瑞刚回到东宫,就看到他的谋士们齐聚一堂,他跟他们讲了大致情形。

众人脸色沉重,其中一人道:“殿下应该跟景王一样,到幼军中去才是。”

朱景瑞有些沉怒:“此话何意?”

那人接着说道:“帝京不可能失守,亲临常山,不仅得军心,还能立功!”

朱景瑞知他说得有理,心中却排斥这种做法。

眼睛下意识地移到懒洋洋坐在一旁的林子任身上,见他有话欲说,便问:“子任,你有何看法?”

林子任瞥了那几个正在算计得失的谋士一眼,随口说:“唐家小子看起来很担忧,派他过去吧,顺便带点东西嘉奖得胜之师。”

唐清的确脸色紧张,他唯一的弟弟还在常山,当然满心焦虑。一听到林子任的提议,他恨不得立刻赶过去。

几个谋士也点头赞赏,这回总算不跟林子任唱反调了。

见太子点头,林子任立刻恢复常态,大摇大摆地走出议事厅,“殿下,我先去睡一觉。春天还没有到啊,怎么就这么容易犯困……”后面的话被身后的责骂所淹没。

而这个时候,幼军已经坚持大半个时辰了。他们所面对的是充满憎恨的七王旧部,中间有许多人曾跟着七王风光一时,如今甘愿化作难民潜行至帝京,完全是为报当年施时杰血洗七王封地之仇。

所有的障眼法,在这浩浩荡荡的大军面前都没有用处。他们已经被煽动起所有的恨意,一心直取帝京。

君闲刚翻过常山,就发现事态不妙。来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他仅领了两千人,简直是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

君闲当机立断地下令:“快退!入林!”

远处的大军已燃亮防风灯,方圆百里明亮如昼,连空中的雨丝都映着光。“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君闲遥遥见到大军中华袍猎猎的首领,有个念头蓦然生了出来,转瞬却又被强行按下。

他双手微颤,几乎握不住手中弓箭。擒贼先擒王……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他如何下手……

比起幼军的慌乱,七王旧部中的将领则激励道:“王爷已经骗开巡防营!大家攻过常山就能直捣帝京!”

“直捣帝京!”

“直捣帝京!”

震天呼声传来,君闲脸色大变,立即点燃带在身上的信火。除了引军到长云坡,他平日里跟唐越也商量过其他的应变方法。

唐越那边一看便明白这是布阵的信号,命手下百名士卒散开,协各部完成阵法。在那半个月的日子里他也曾暗中诱导各队每日相互布阵。不过这横跨整个常山的阵法他们还没有尝试过,君闲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冒险……

不到万不得已……

已经是万不得已了吗?

为什么执意要反逆?为了死去的人?还是为了心中的不平?十七啊,如今的你,已经无人能懂了吗?

君闲握紧手中的长弓,他平时从来不会带着它,这次却带在身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决断……只是要下手……谈何容易!

对方毫不设防,显然是没有料到幼军中有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只要一箭过去,就可以了结——

君闲正迟疑,耳边立即响起几个将士的劝告:“大人!您快退!钱副统领命我们千万要护住您!您——”

还未说完,已身中一箭。

七王旧部的箭阵已经列成,将君闲护在中间助他后退的士卒倒了大半。

他们都是寻常的平民子弟,能入幼军是他们分外欣喜的事。

钱伯颜是个称职的副统领,即使升上统领位置的路被他阻断,仍毫无怨言。

幼军的将士们原本好逸恶劳,现在已经能在夜间的山林里穿行,布下那前丞相呕心沥血教导的阵法。

这是他的部属……

唐越燃起的青烟渗入雨中,缓缓攀上黑云密布的夜空。

徐江立在瞭望楼上,终于松了口气:“阵成!”

常山宛如不断搅动的利剑,将陷入阵中的士卒霎那间迷失方向,林间树梢窜出来的幼军很快将他们斩杀。阴森森的山林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撕裂一切闯入的猎物。

然而七王旧部虽然不断消耗,幼军的损失也不少。他们似乎铁了心踏着自己泽袍的尸体越过常山,居然用步兵来试阵,并将沿路的山林砍倒,幼军失去藏身之处,只能不断后退。

君闲浑身被雨水淋湿,心底越发冰冷——必须让这支几近疯狂的军队停下来,决不能让他们越过常山半步!

长弓已经入手。

有人说:子乔,你又把太子的信鸽烤来吃了,不要紧吗?

羽箭已经在弦。

有人答:有什么关系,反正子任可以再养啊,只要殿下想要,子任可以把整个临朝的鸽子都训成他的。

羽箭破空——

有人说:你把事情都堆给那个林子任,就不怕哪天太子把你踢开?

有人答:怕什么,到时候我就开间铺子专卖烤乳鸽。好吧,别用这眼神来看我,我允许你来帮我吆喝!

明明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却老早做好离开的准备。

两辈子都这么多束缚,已经将你的野心消磨干净……

“就让我帮你记起来吧,子乔。”

十七胸前插着一支羽箭,笑意痴狂,伸手掐碎腰间玄玉。

伤口的血不断涌出,染红足下大片泥潭。

他周围的亲兵顿时乱了手脚,杀红眼的七王旧部却没有停下来,疯了一般扑向幼军,杀声遍天。

“……看到了吧,再多的心思!在大军面前也只有溃败!实力才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东西!就让这染红常山的血让你明白,这不是贪图安逸的人能存活的世界!辽国可以安份多少年!东海可以安份多少年!这腐朽的临朝可以安定多少年!就用我这身血肉,唤醒你的重生之魂,堆起你的前行之路!”

远远望见那人倒下,容貌看不清,眉目更看不清,却分明地看见了那无比熟悉的音容笑貌。那些决心要忘却的、那些早已斩断的前缘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企图把转身欲走的人拉下泥潭。

君闲手仍握着弓箭,五指却陷入掌心。

大雨滂沱,忽然听到刀光剑影中有一声清晰的低语,声音温雅宁定,宛如相对微笑时的问候:“子乔……”

原本临朝男子行冠礼后才由长辈取号,施家幼子备受临帝跟丞相的宠爱,十四岁便由丞相亲自取了子乔这字,意谓国之乔木。

当时他是临朝最风光的少年,朝中许多官员给儿郎取名时都更为了子字辈。

可惜沿用至今的有蔡子言跟段子良两人,其他人害怕被牵连,俱已改名。

子乔,区区残兵溃将……定是难不倒你!你的生辰快到了,这些七王旧部我送予你的贺礼!

虽然很可惜,我又一次不能帮你过十五岁的生辰。

“不过,你一次我一次才公平。”

十七微笑伸出手,仿佛跟谁的手交握,却倒在了他叫不出名字的亲兵怀里。

君闲看不见乱军中那人含笑伸出手,只是满心怆然……他终于被逼着亲手击碎了很重要的东西,也击碎了他前生最悠闲也最无奈的时光。

紧紧闭着眼,却听到身后传来呼声如雷:“景王殿下!是景王殿下来了!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有个人,却再也救不了了。

天边有薄亮的晨光,一夜已经过去。

常山上空忽然飘起了雪,遥遥在望的云水岭上曾经有人说清晨的雪融成的水煮茶最佳,如今煮茶人不见,品茶人不见。有的只是满山被琼华覆盖的尸骨。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元和三十一年元月,十七王爷领七王旧部欲夺帝京,兵败,帝夺其爵位,不入王陵。

二月,葬云水岭。

至此,诸王旧部尽去。

十七王爷曾以密信诓骗雷州守将邵清池佯攻帝京,引开巡防营,却又欺七王旧部使深信他们与邵清池真结盟。明是反叛,却又似是以身为饵全歼七王旧部,以清绝临朝祸患。

后世史家多番揣测十七王爷此举的深意,争论不休,终成临朝不解之谜。其中可定论的事少之又少,简略说来便是:天雪,人逝。

作者有话要说:

应景地念上一首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就是那一只

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

射入我早已破裂的胸怀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

唯一能伤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

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

就好象是最后的一朵云彩

隐没在那无限澄蓝的天空

那么让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象是终于能

死在你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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