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昏迷后,清醒的前兆一般是眼睛可以动,稍微能看到一点东西,但元柚第一个归位的五感是嗅觉,因为她跟正常昏迷的人相比,有些许不同。
满鼻子消毒水的味道直冲脑门,让她瞬间清醒。
紧接着是听觉,有人在她耳边吵架,其中某个是稍显年轻的女人的声音,她在单方面碾压另一个声音稍显苍老的女人。
元柚暂时没搞清楚具体情况,不敢直接睁开眼,只能悄悄把眼皮掀开一条缝,暗中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头顶绿色叶片的吊扇呼呼地响,左边是稍显复古的窗,看起来很像她小学的时候,学校教室里那种有插销的旧式窗户,蓝白色的窗帘,墙是白色的。
床与窗之间有个小床头柜,也是蓝白色,柜子上有一个带盖子的搪瓷茶缸和瓶身上引着大红花的搪瓷热水瓶,旁边立着一个输液杆。
房间不大,很快就能一圈看完。
可以确定,这里就是医院,而且不是现代化的医院,病房不大,还有其他的病床,不过房间里暂时只有她一个病人。
元柚将视线转向病房门口以及正站在那里争吵的两个女人,她们的衣着打扮在告诉元柚一个她不太愿意接受的事实——她,穿越了!
她用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只有一个字——疼!
即使不太愿意相信,她此时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真穿到这里来的现实。
毕竟来都来了,她想回去也回不了,系统看不见摸不着,打也打不过,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元柚刚被系统绑定的时候态度比较刚,她曾尝试过拒绝系统的任务,但拒绝的结果比穿到九十年代还要糟糕,她没办法接受,还不如随遇而安来这里,好死不如赖活着。
至少现在国家正处于上升期,发展迅速,只要不死,总是还能活到有高铁、有网,可以用手机点外卖、上网冲浪、看剧的年代。
发挥阿q精神自我安慰一通之后,元柚终于把自己催眠到感觉现在的情况还算好的程度。
仅剩的唯一一点不好就是这具身体太虚弱了。
按照系统的说法,原身是为了减肥,硬生生把自己饿晕,然后没人发现,人就这么没了。
想到这里元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恋爱脑,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人家男主,明明身高比较高,骨架比较大,却非要去跟人家柔弱小白花女主比我见犹怜、小鸟依人。
然后拼命节食减肥,把自己作死了。
小个子女孩有小个子女孩的娇柔,高个子女孩也有高个子女孩的飒爽。
怎么就偏要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呢?简直傻缺!
消化完所有信息后,元柚直接挣开眼睛,不过她没说话,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争吵正处于白热化状态,根本没注意到她已经醒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元柚的小婶方明红,一个是元柚的奶奶孙琼芳。
“当初元柚爸妈去的时候,我们可商量好的,向党接替向军在棉纺厂那工作的话,以后就要供元柚读书,还要给她准备嫁妆!”说话的是孙琼芳,她声音不小,可惜气势不足。
方明红如今翻身做主,当初的讨好与伪善的面具早已不见踪影:“是,我们是商量好了,可是妈,咱们说话做事凭良心,以前元柚的成绩好,我们自然愿意供她,可是你看看她那高考成绩,连个专科都考不上!你让我们怎么供?继续供她读书,那钱不就白白打水漂了吗?”
她冷笑几声继续说道:“更何况大哥大嫂去的时候给元柚留下不少钱,向党跟你说让你把那些钱给我们帮忙保管,可是好说歹说你跟元柚都不愿意,还不是防着我们夫妻俩怕我们私吞么!现在那些钱呢?在哪儿了?”
饶是孙琼芳一向牙尖嘴利,这个时候面对小儿媳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更不敢再提继续让元柚复读的事情。
她到是想把那些钱交给小儿子夫妻俩,毕竟大儿子大儿媳都没了,以后就是小儿子夫妻给自己养老。
早年孙琼芳跟着大儿子住,是大儿子夫妻给她养老,小儿子一年到头能给她送来几斤米面半斤肉就算不错了,那时候大儿子孝顺,她就比较偏向大儿子一家。
本来嘛,谁给她养老,她就偏向谁,没人能挑出错处来。
可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到大儿子会就这么没了呢?
现在孙琼芳靠小儿子夫妻养老,受气也只能忍着。
孙琼芳很无奈:“我早跟你说过,钱不在我这儿,要是我有能钱不给你们?那些钱不由我做主,你大嫂一早就交给元柚了,这小丫头不给,我也没办法不是?”
“你是长辈,她一个孩子怎么能拿那么多钱?”方明红半信半疑:“现在全花光了?这次她晕倒,医药费花去不少钱呢,总不能全让我们垫吧?我跟向党还要养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可不宽裕。”
面对方明红的问题,孙琼芳左右为难,她自己有点私房钱,那点钱是大儿子还在的时候私下给的零花。
跟大儿子住的时候,孙琼芳没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把钱一点点攒下来了,现在再用到元柚身上她不是不愿意,就是担心方明红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钱,又要千方百计想把她手里的钱全抠出来。
到时候即使把钱交给方明红,没准还要被方明红记恨自己藏私。
孙琼芳想着要不让元柚先欠着,打个欠条,等过段时间叫元柚出去找个工作再慢慢还,至于复读,现在没那条件,肯定不能继续读了。
大不了她到时候再把钱交给元柚,让元柚还给元向党,就说是自己工作挣的钱。
孙琼芳正要开口,元柚突然说道:“小婶,我现在还不到十八岁呢。”
她记得当初是说好,元向党养元柚到成年,还要供元柚读书。
如果她考上大学,国家对大学生有补贴,读书不花钱,自然就不用元向党继续供了。
但是元柚现在没考上大学,按照约定,元向党依旧要养她到成年。
元柚突然出声把没注意到她的方明红和孙琼芳吓了一跳。
“哟,大小姐醒了?”方明红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既然醒了,没事就赶紧出院吧,住院花钱可不少!”
孙琼芳装作没听见方明红这句带着嘲讽的话,看到元柚醒了赶忙走到床边问她:“渴不渴?暖水瓶里有热水,奶奶倒点水给你喝?”
元柚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靠在枕头上点头:“有点渴,也有点饿了。”人是铁饭是钢,初来乍到,填饱肚子养好身体最重要。
孙琼芳打开热水瓶,往搪瓷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的热水让元柚捧着喝:“先喝点水,小心烫,医生说你脾胃虚弱,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我去给你买点粥?”
“好,买菜粥就行。”元柚低头轻轻吹着搪瓷杯里的热水,看起来脸色苍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孙琼芳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铁饭盒,逃也似地匆匆离开病房,不愿意面对刚才那令她为难的话题,心里想着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咔嚓一声关门声消失后,病房内只剩下元柚和方明红,元柚吹着热水不说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方明红可还记得元柚刚才说的话,盯着元柚看了好一会儿,几步走到床边:“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元柚低着头继续吹着热水,这水太热了,还得再吹吹才能喝。
最令方明红生气的就是元柚这要死不活、不知好歹的态度:“长辈问你话呢,你就是这个态度?真不知道你妈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以往她时常用这种话刺激元柚,元柚肯定会跟她吵起来。
她们一吵起来,方向党就得来和稀泥,他表面上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心里会对元柚这个侄女越来越不耐烦,到时候把元柚打发出去就更容易了。
这丫头随了她那狐狸精一样的妈,那张脸长得格外好看,打发出门子的时候没准还能捞一笔不菲的彩礼钱!
热水终于凉了点,元柚小心地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才抬头看向方明红。
系统给她的初级任务是赚到一万块钱,虽然现在是九八年,但一万块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大的。
现在京城社会平均工资一个月才一千块钱左右。
这还是在京城,其他小地方平均工资水平更低,可就算京城平均工资有一千多,大部分人的工资都达不到这个平均的水平。
就像2019年京城社会平均工资是八千多,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根本达不到,在网上自嘲自己拖了国家后腿。
赚钱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刚起步的时候,万事开头难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
这一万块钱该怎么赚,元柚就得另辟蹊径想点其他办法了。
“小婶,我那句话有错吗?我今年十七岁,我们在厂领导的见证下立过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小叔接替我爸在工厂的职位就要养我到十八岁,养我肯定要包括我的衣食住行上学和看病,你们难道想反悔?”
方明红张嘴正欲教训她,元柚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果你们想反悔的话,我待会儿就给厂领导打电话,反正现在厂里也在裁员,你说话前可要想明白,厂领导看在我爸当年是在工作岗位上殉职的面子上才没有裁掉小叔,我作为父母仅剩的血脉,你猜猜看,如果我去跟厂领导说你们虐待我,他们会怎么做呢?”
“你敢!明明是你自己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模样,凭什么诬赖我们虐待你!”
自从元向党得到这个工作岗位,成为正式工端上铁饭碗,方明红就觉得自己腰杆子直起来了,在娘家人面前趾高气扬的,威风得不行。
要是方向党被裁员成为下岗工人,让她以后回娘家面子往哪儿搁?她还花钱供着她小弟的儿子读书呢,那孩子成绩好,明年就要高考了。
她老方家眼看就要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方明红觉得只要这大学生侄子供出来,自己就是娘家的功臣。
侄子以后有了前途,不仅要孝敬她,还得帮衬她儿子,她无论在婆家还是在娘家都能更有地位。
元柚也知道是原身自己糟践的自己,可是吧,她又不是原身,没那心思跟这些人念亲情。
而且这一家人接替原身父亲的岗位后,对原身和她奶奶也不好,原身高中是住校,学费和其他花费大部分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钱,周末回家不是被嫌弃就是被冷嘲热讽。
元柚坑起人来用不着顾忌什么。
就算她现在不坑方明红,等她十八岁以后,他们也会想办法把她从那个家里弄走。
元柚高考成绩出来那几天,方明红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说谁谁谁家世如何,就缺个贴心的媳妇儿,嫁过去就要享福呢。
如果不是原身心里有人了,方明红估计能得逞。
左右棉纺厂职工楼元柚以后不能再待下去了,还不如自己主动走,再趁这个机会捞上一笔。
貌似元柚家在棚户区还有个大杂院?离开后,搬去那里也行。
“是谁糟践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而你们跟厂里领导答应过会照顾我,结果把我照顾进医院里了,而且医生还说我营养不良。”
元柚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喝了一吨‘绿茶’,她举起手露出自己纤细的手腕:“你看看,已经瘦得皮包骨了,小婶,如果我这副模样去厂里哭诉的话,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呢?到时候只怕小叔工作不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