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高扬。
何吟的姘头。
两人没名没份的处了这么些年,连孩子都几岁了。
但还是三天两头的吵闹，分也分不掉，在一起又不能好好过日子。
高扬眼下一身齐整熨帖的西装,是价格不菲的牌子。还戴着副银丝细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俨然一副知识分子的派头。
其实连个高中都没念完。
是个人渣，却长着一张祸害人的脸。
何吟当初也是被这张脸迷晕的头。
站在高扬身侧的女生看着年纪并不大，相貌是很普通的那种。
不过身上的衣服和首饰,表明了她身份并不平常。
非富即贵。
这便是高扬喜欢的菜。
女生两手环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十分亲密。
高扬侧过脸,覆在她耳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孩青涩的脸上瞬间写满娇羞。
在他们进门厅之前。
霍翊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抬手扯住高扬的后衣领。
霍翊认得高扬这身西装，还是何吟给高扬买的。
女孩手里的包，跟何吟最喜欢的那只一模一样。
限量款,贵且难买。
高扬借花献佛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就做过拿何吟的东西去讨别人欢心的事情,被何吟捉到过,两人撕的不可开交。
“干什么？”
高扬突然被人扯着衣领,当然不可能爽,刚刚脸上的春风得意顷刻偃伏。
他白净的脸瞬间一沉,蹙着眉头转过身。
不料，竟直直撞上霍翊黑沉冷凝的眸子。
刹那错愕之后,他脸上立刻现出了虚浮讨好的笑容。
霍翊比他高了足足十五公分，气场与生俱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人，压迫感极其强烈。
高扬整个人都没入他的阴影中，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
霍翊视线撇到他身边的女生脸上，面无表情地开了口,问高扬：“她是谁？”
高扬身子发寒，努力压着心里的恐惧。
他知道霍翊这大少爷，连他亲爹亲妈的面子都不会给，混起来，谁都治不了。
更可况他以前不是没被霍翊揍过，高扬也是长了点记性的。
他并不想当众丢人。
“我们到一边说。”高扬有几分讨好地说。
霍翊看他这油头粉面的样子就恶心，视线一瞥，却与夏未凉的视线相接。
夏未凉还在路灯下站着，并没有跟过来。
但眸光一直落在这里。
她不认识高扬，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从霍翊现在阴戾的神情，还有紧绷的肩臂肌肉能判断他此刻的状态。
霍翊窜到心头的怒火被强压了下去。
他答应了高扬的请求。
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他也不想被夏未凉看到什么不堪的场面。
高扬此刻还不忘戴着他那风度翩翩的面具，回头对那女生温言道：“你先进去，我有点事情。”
女生想问什么，被高扬安抚了两句后，乖乖地点头。
很听高扬的话。
霍翊嘲讽的勾了下唇，不得不承认这垃圾也的确有点手段。
*
窄巷。
路灯坏的就剩一盏。
光线黯淡模糊，连路面都照不明白。
四周是破旧待拆的居民楼，一片破旧衰败，白日里都没什么光线能照进来，两侧墙缝长了许多青苔。
都用不着什么道具，像极了电影里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
霍翊和高扬对立而站。
霍翊整个人陷在月光里，面色苍白冷戾，没有半点温度的眸光像裹着层凉霜。
被他这么看着，高扬心底发寒，很是后悔。
刚刚那个女大学生家里有些钱，他忙前忙后跟伺候公主一样伺候了她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将人骗到手。
霍翊找他肯定没好事，他不想当着那女生的面丢了份，那前功岂不都是白费了。
但现在这破巷子里，连只多余的鸟都没有，他又实在是怕的厉害。
霍翊下手有多狠，他挨过揍，不是不知道。
“她是谁？”
霍翊抬手，将外套上的银质拉链头一扯到底。
黑色冲锋衣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后歪斜着坠入地面。
金属拉链头磕在地面上，声音刺耳又孱弱。
代入感很强烈，高扬想到了他之后的下场。
与他那脑残的妈妈相比，高扬知道这小子并不蠢笨。
窄巷幽深僻静，他觉得自己就算被人打死，怕也没什么人过来救。
思及至此，他的两片唇不由自主地颤着，“你知道的，我、我跟你妈没领证。”
“所以呢？”霍翊面露讥讽。
“恋爱自由啊，”高扬悻悻笑着，刚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荡然无存，本就一副泼皮无赖的货色，“你妈不也在外面找……”
不待他说完，霍翊抡起一拳，不偏不倚地砸在高扬脸上。
他到嘴边的话被打的细碎，颠颠地滚回肚子里。
眼镜被掌风震落在地。
但高扬视线并未因此模糊。
他并不近视，眼镜就是为了装装读书人的样子。
他骗那女生是大学教授。
眼看霍翊又要打他，高扬立刻就扑腾跪在地上，哭着求饶：“我跟你妈是好聚好散，你以前不也常常看我不顺眼吗？”
霍翊俯身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到墙角逼问，“那朵朵呢？”
朵朵是高扬和何吟生的女儿，今年才四岁半。
“朵朵，朵朵她……”高扬讪讪笑着，“她要你妈，不要我啊。”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能把自己的寡廉鲜耻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生她？”
霍翊掐着他的脖子，力道不觉又紧了几分，手背青色的筋络鲜明凸起。
高扬被他扣的快喘不过来气。
他想求饶，却出不了声。
好在霍翊想揍他。
松开手，朝他的脸又砸了一拳。
高扬受痛之际，也得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但下一秒，更尖锐的疼痛传了过来。
他的脸受力偏到墙面，一块裸露在外的钉子刺破他精致的面皮，划出一道血口子。
高扬捂着脸，身子像烂泥一样软了下来。
他瘫坐在冰冷地面上，靠着湿漉漉的墙体，手颤颤的从脸上移开。
看到这掌心一片滑腻赤红，他面色比周围景致更惨破。
近乎是一种扭曲。
高扬心知肚明，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没有学历文凭，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可谓是一无是处。
他日夜小心呵护着，用着最贵最好的护肤品，比女人还精致的保养它，却被霍翊打破了相。
没了这张脸，他真就什么都没了。
高扬昂头看着霍翊，目光怨毒。
忽地，他瞥见这人身后不远处——那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他出门时就注意到，霍翊跟这女生是一道的。
大少爷外表光鲜，但也很爱面子。
以前有同学拿他家里的那点破事说道，挨了他好一顿打，被学校请了家长。
爱面子是吧？
那我就撕碎你的面子。
高扬启唇，声音都扭曲变了形：“我为什么要生？你妈送上门来的啊？何况你那下贱的妈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她那种万人骑的货嘴里有半点真话……”
不待他说完，霍翊一脚踹在他下颚处。
高扬翻到在地，吐了口血后两手撑着地面，将身子支了起来。
但嘴巴依旧不想消停。
他偏头，笑的停不下来，“霍翊，你装什么？你妈不就是一个臭婊子，哈哈哈，臭婊子……”
声音虽气若游丝，但却仍想诛人的心。
后面，霍翊越打他越说。
声音越来越尖锐，就是要夏未凉听到。
夏未凉也确实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不过和高扬预想的不同，她并未因此看轻霍翊。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霍大少爷，”高扬恶狠狠地看着他，“可你已经成年了，打死我，你也毁了。”
霍翊已经陷在了一团火里。
理智烧成灰。
他俯身捡起一边的钢筋。
要抡死这畜生。他想着。
他将东西捡起，刚要扬起手臂。
却动弹不得。
夏未凉从身后抱住他，细弱手臂圈住他，侧脸贴着他背脊。
“别。”她声音很轻。
吐出的温存气息却钻过衣料的针脚，烘暖他的皮肤。
因她的到来，他的动作整个僵住。
夏未凉跟来有一会儿了，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何吟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
但一字不落的听到这些龌龊和苟且，她还是有些惊讶。
作为旁观者，她都有些难以忍受。
对于当事人，霍翊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她从未听霍翊主动提起过这些人和事。
感受到他的安定之后，她从背后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子将高扬的嘴脸整个挡住。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五指轻轻从外按住他的指节：“回来了，就别再被淤泥拉进去。”
对上这双清凌凌的眸子，他分崩离析的神智，竟一点一点的拼凑回来。
高扬和何吟的分分合合，他其实并不在意。
两个人都不是好鸟。
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该怎么办？
他刚刚，更多的是为那个弱小无辜的生命感到愤怒。
“乖一点，”夏未凉将声音又放低了些，“把东西放下。”
边说她边伸过手，将他手里的东西一点点抽离开来。
东西落在青石板上，清脆的一声响后，还有清寒的回声。
霍翊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一点嫌恶。
也没有一点惊恐。
但她的淡然，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像任何有自尊的少年人一样，他其实，挺不愿意让人知道何吟的这点破事。
更别提这人是夏未凉。
他很在意夏未凉的看法。
但她看到了，听到了……
会真的不在乎吗。
夏未凉没再多说，还牵着他手没松开。
但脚步动了。
她带他朝巷口走去。
柏油路的两旁是成排的路灯，明晃晃的亮光将四周照的很清晰。
他们就这样走进了光明中。
高扬被遗留在无人问津的阴暗里。
感觉霍翊的手似乎有些颤，她将其又握紧了些。
但她的手掌并不宽大，完全裹不住他那修长五指。
很快，霍翊便反客为主。
他反握住了她的手。
将她手攥的很紧，似要将它攥进身体里。
两人就这样默然无声地走了许久。
竟都到了江边。
黑色潮水里倒映着岸边霓虹，波光粼粼的，让人目眩。
霍翊小声地开了口：“是不是很恶心。”
和往日那种轻佻懒漫不同，他这次的低声不是刻意压出来的。
隐约透漏着一点沮丧。
夏未凉没有说“不恶心”这种明显的假话来哄他。
她选择实话实说，只不过在语气上做了些拿捏。
“是他们恶心，跟你没关系的。”她柔声说。
何吟的事，她其实知道一些。
婚内出轨，给霍成宇戴了一顶闪闪发光的绿帽，离婚后还又三番四次的过来纠缠，满嘴的谎言。是个很不堪的人，但很遗憾，她却是跟前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少年的母亲。
没有人希望有那样一个不堪的母亲，也没有人希望自己会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的。
就像她当初不想来容城，但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
“有什么想问的吗？”霍翊看她眼，依旧没有捕捉到一丝嫌恶。
还有，这小姑娘到现在一句话都没问过他，神色看起来也很冷静。
他刚刚那么疯狂的，有没有吓到她？
“有一个问题。”夏未凉说。
“嗯。”霍翊哼了声。
“你当年，为什么要跟你妈妈走呢？”夏未凉问。她知道是霍翊主动跟何吟走的。
霍翊默了两秒才开口，“她跪下求我。”
他说的很平静。
当年，霍成宇在气头上是下了狠手收拾何吟的，爷爷后面知道情况也要找她麻烦。
何吟终于知道怕了，日夜求他。
夏未凉顿住脚步，不自禁地伸过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想抱抱他。
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
刚刚心都抽疼了一下。
霍翊错愕了两秒。
小姑娘突然抱他让他有些愣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的用意。
他抬手揽过她肩。
小小一只，被他轻松地揽在怀中。
他下颚轻贴着她的额头，又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两下。
很暖。
暖意没过心头，将他浸润其中。
一身戾气散开的所剩无几。
正对面是容江。
缀满彩灯的游轮来来往往，载着一船的游客，慢悠悠地游荡着。
间或还响起刺耳的汽笛声。
他们抱了很久。
来往路人不是光明正大的看，就是偷偷摸摸的瞄。
夏未凉有些扛不住路人的打量，在他怀中挣了两下。
可霍翊舍不得撒手，开始耍起无赖。
跟她哼哼唧唧，目的只有一个：多抱一会儿。
夏未凉深知羊入虎口哪有那么好跑，想着他也没做什么，便也就暂时如他愿。
多抱一会儿就多抱一会吧。
不过脸埋在他怀里，不太好意思看四周。
霍翊头微微抬了一分，薄唇贴在她发上，轻轻落下一吻，并不带任何绮念。
很纯洁的，就想亲亲她。
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胛骨，眉头微微一蹙，“夏暖暖，你好瘦啊。”
校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落落的。
“你腰也好细呢。”
夏未凉一时没反应过来，误认为这是什么夸人的话。
毕竟乔思恩常在她耳边嚷嚷着要减肥。
但她这也不是违心的话，霍翊的腰是真的细窄。
他身上的外套，在不久之前被他亲手脱下。
现在只穿着一件面料轻薄的t恤。
她手这么环上去，触碰到他腰线，完全没有感到一丝赘肉。
霍翊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心情霎时好了很多，那股子混不吝的调调也跟着回来了。
“怎么？你还想摸摸吗？”说话时，嗓音里还狭着戏谑。
“才不想。”夏未凉耳根不由地一红。
“想摸就摸，”霍翊感觉到她想挣脱，赶紧将人又抱紧了些，但低沉嗓音里全是不着调，“你伸进来摸都行，我很大方的。”
“……”夏未凉气急。
眼下这么多人呢，她有些抹不开面，怨愤地说了句，“你让别人去摸吧。”
“那不行，”霍翊挑了下眉，“我可只对你一个人大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有小可爱猜对了呀~
还有，本文保证不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