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当天,夏未凉和霍翊一起进了第一考场。
霍翊上次考了年级第二，这回的座位号是0102。
夏未凉在第二组中间的位置。
两人只隔着一条过道，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的距离。
年级第一纪然,这回又是踩着铃铛进来的。
他稳居第一的位置,第二由“诸子百家”排列组合。
但对上霍翊的目光,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一种敏锐的直觉蹿了上来。
霍翊没有多喜欢学习，但他更讨厌比别人差。
要么不做，做的话都要做好。
夏未凉最大的问题在语文,她这段时间好好看了霍翊的语文笔记。
答题技巧好好领悟了,该背的也都背了,算是做足了准备。
她也不甘落人后。
这种尖子生,骨子里多少沾了点骄傲。
谁都不服谁的。
这次考试之前，唐迢迢就多次提示，试卷比较难。
拿到卷子后，才发现所言不虚,有好几道超纲题。
比如数学最后一大题,考的是高三的知识点。
考完后,很多同学对答案的兴致都没了,有个别心理承受能力比较脆弱的,甚至崩溃到大哭。
其实考的真是惨不忍睹的话,大多数人其实是不想说话的，想着能与世隔绝是最好。
只有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考的不错,才会有兴致讨论。
霍翊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考场，但夏未凉一眼就看出他考的不错。
她其实考的也很好，数学最后那道题，那晚恰好在霍翊的笔记本看过这个知识点。
*
期中考试结束那天，霍成宇去接了霍栩回来。
霍栩他们也考了试。
霍成宇照例帮霍栩推着拉杆箱,父子俩说说笑笑。
夏未凉和霍栩回来的时候，刚好在门前相遇。
“亮亮，这回考的怎么样？”霍成宇主动问话。
“还可以。”夏未凉说。
“你呢？”霍成宇看向霍翊。
“很好。”霍翊挑了下眉。
“……”
霍成宇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在这世上还是有三个人，他是根本聊不下去的。
一是他老子。
二是他前妻。
三就是跟前这个大儿子。
一看到霍翊现在这样子，霍成宇就会无比怀念他牙牙学语的时候。
霍栩抬手，笑嘻嘻地拍了一下霍翊胳膊，又“啧”了一声，“很狂啊，听说你上次考了年级第二。”
霍翊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脏手：“凭本事狂的。”
霍成宇忍不住嘴他：“上回不就考个年级第二吗？有本事这次考第一给我瞧瞧。”
“这回还就能考第一了。”霍翊扯了下唇，不咸不淡地反击了回去。
霍成宇：“……你要是考不到第一，我俩好好算账。”
霍翊扬眉：“那我要是考了第一呢？”
霍成宇：“……”
气的牙疼。
李姨一直很宠着霍栩，见到小祖宗回来，忙问他想吃什么。
霍栩说了一堆，李姨一个一个给他记下。
然后又问夏未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夏未凉就随口说了一个。
霍翊这时已经换好了鞋，快上楼梯了。
李姨本来想问他来着，但看他走那么快，也没再喊了。
夏未凉帮她喊了他一声：“哥哥，你想吃什么？”
听到“哥哥”二字，霍栩逗猫的手一顿，他抬眸看了眼夏未凉。
霍翊停下脚步，也转身看着她，轻勾了下唇：“那就吃虾吧。”
他们最近用脑过度，需要补一下。
吃饭的时候，霍栩开始打小算盘：“爸，我这次要是考了前三，你能帮我买张五月天的演唱会门票吗？”
“什么第三？”霍成宇问。
“就这次期中考试，我要考进班级前三啊。”霍栩说。
“你哥考了年级前三都没问我要东西。”霍成宇嘴他。
经过霍栩这么一闹腾，他这回子倒想起了，霍翊上次月考考的不错，他确实啥都没给。
但这小子也没跟他要啊。
霍栩看了眼霍翊，撇了下嘴，“我哥有钱，他要什么自己都能买。”
说完，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爷爷心都偏到大西洋去了。”
霍成宇夹菜的手一顿，偏头看他：“听你奶奶说，中秋给你发红包了啊。”
霍栩：“……”
“给了你好几千吧？”霍成宇喝了口汤，“那下个月生活费我不用给了。”
“…………”
霍栩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提这茬子事。
看着霍栩吃瘪，霍翊觉得有些好笑，他扬起手，手背半挡着唇，但还是泄露了一丝笑意。
霍栩不满地朝他咧了咧嘴，刚准备去夹那只最大的虾，却被霍翊捷足先登，一筷子捞走了。
“……”
他有这么爱吃虾吗？
霍栩手一顿，看着对面的霍翊撂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剥完壳，然后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夏未凉的碗里，下巴快掉桌上了。
霍成宇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眉头蹙了一蹙，但又不敢声张，一时间很庆幸沈微今天不在家，又恨这小子怎么不知收敛点？
就这样，早晚要露馅。
夏未凉觉察到了不对劲，狠狠踩了他一下，又压着嗓，小声道：“你自己吃。”
霍翊嗤了声，“行。”
霍栩又“观摩”了一会儿，这俩人坐在一边，互动还挺多，看着像是亲密无间的样子。
又联想到夏未凉刚刚喊霍翊“哥哥”，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心里突然闷闷地，挺丰盛的一顿饭硬是吃出了嚼蜡的滋味。
晚上十一点多，夏未凉下楼倒水，发现霍栩坐在猫窝前，手里抱着画板。
霍栩从小就喜欢画画，霍成宇对他这个兴趣爱好很尊重，帮他请了不少名师，霍栩这些年也参加过不少美术比赛，还拿过很多奖，所以霍成宇想把他送到欧洲学艺术设计来着。
夏未凉看他很专注，没去打扰，倒好了水，便准备上楼。
“夏未凉。”霍栩忽然喊了她一声。
夏未凉顿住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你……”霍栩搁下画笔，目光怔怔地盯着画板，心中很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未凉捧着水杯，默然地看了会儿，先开了口：“有事吗？”
“你跟我哥，”霍栩重新捏紧画笔，偏过头看她，“关系很好吗？”
夏未凉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今天喊他‘哥哥’，”霍栩小声地说，“我之前……”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鉴于她和霍栩的关系一直很一般，夏未凉研磨着他的神情和字句，大致地推测了一下霍栩想说的可能是“我之前送你生日礼物，你都没喊我弟弟？”
她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以为是之前她生日的时候，霍栩送自己礼物，但她一直没去感谢，小少爷心里有些膈应。
“你都没……”霍翊垂着眸，话都到嘴边却迟迟说不出来。
还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什么。
好像也不只是夏未凉喊霍翊“哥哥”这么简单？
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糟糕透了。
又默了片刻，夏未凉看他一脸丧气，便试着喊了一声：“弟弟？”
“……”
这一声，让霍栩感觉如芒在背，小少爷侧眸看她，耳根一红，“你就比我大俩月，还好意思喊我弟弟。”
“大两天也是大。”夏未凉笑了笑。
“……”
霍栩吃瘪。
“现在轮到你，”夏未凉朝他抬了抬下巴，“喊我姐姐了。”
“……”
霍栩身子一僵，撇过视线，“我才不会喊你姐姐呢。”
就比他大俩月，还想让他喊她姐姐？
这是不可能的。
做梦吧你。
夏未凉掩唇浅笑，这人可真是个幼稚鬼。
“你笑什么？”霍栩问。
“上次那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夏未凉说。
说完，顿了顿，又很真诚地跟他道了声谢。
他们俩不对付了很多年，她其实没想过霍栩会送她礼物。
“……你，”霍栩下意识地抠了下手指，又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真的喜欢那个东西吗？“
就几十块钱的东西而已，他都没买过这么便宜的东西送人，买的时候还觉得挺丢人的。
但那时，他确实没钱了。
“嗯，”夏未凉点了下头，“挺喜欢的。”
她小时候一直很想要一个水晶球，长大后渐渐淡忘了，但看到这小东西的一瞬间，童年那种可望而不可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像是圆了梦一样。
霍栩“哦”了声，然后似是想起什么了，又抬眸看她，轻声问了一句，“那我哥，送你礼物了吗？”
“嗯，”夏未凉抿了口水，“他也送了。”
“……”霍栩心里的不安急剧增强。他拿捏着语气，又小心试探地问了句，“那他送什么了？”
“送了条项链。”夏未凉如实说。
霍翊送的项链很漂亮。
但学校不允许学生戴首饰，所以她一直放在抽屉里保存着。
“他……送你项链了？”
霍栩心里五味杂陈，那他那几十块钱的水晶球也太寒碜了吧？
小少爷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但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霍翊竟然也会买礼物送人？
还买了条项链？
……
自己的直觉好像没错。
小少爷眼里的神彩一下子暗淡了。
夏未凉看到霍栩的表情变化，刚想问他“怎么了”？
就见霍栩拎起画板，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画笔散落在地，他也没捡。
楼上的房门被拉开，然后“哐当”一声，又被合上。
周日清早，霍栩就回了学校。
小少爷背着书包，拖着他的拉杆箱，连个招呼没打就走了。
路上，他心里堵的跟节假日上的高速公路一样。
脑子里全是夏未凉。
他以前一直相信他妈妈说的，夏未凉来他们家，就是为了钱。
所以他刚开始一看到夏未凉穿漂亮衣服就笑话她，还不让她坐他们家的车，经常阴阳怪气地嘲笑她。
很快，夏未凉就不要那些衣服，也不再坐他家的车，更懒得搭理他。
他和夏未凉打过架，吵过嘴，相看两生厌过，也想着老死不相往来过。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未凉是真的不理他，而他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接近她。
可他越想跟夏未凉说话，夏未凉就越不搭理他……
她心里，是不是很讨厌他？
小少爷将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回想了一遍，越想越懊悔。
又想着如果一开始对她好一点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第一次领略了伤春悲秋的滋味。
长大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