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海州远望港。
海州自古多良港,又有内陆河淇水横贯东西,淇水与运河交错,便让海州的河运同样发达,因此自有海运以来,海州远望港因其优越的交通条件,便一直是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如今大熙朝的国力有所衰弱,可总体也是强盛的。
北方外族虽时常虎视,但占不了上风,南方诸小国倒是向来爱打中原王朝的秋风,不过对如今的大熙来说,也只是疥癣之疾。
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王朝仅有的几个对外港口城市之一,可以想象得出海州的富庶。
光是港口附近的街上,便是行人往来,买卖兴盛;珠帘绣户,笙箫罗绮,竟是看不完的新奇繁阜,令人不禁想象城市内部该是怎样的情形。
而港口则又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入港处的海面上帆影遮天、桅杆林立,一艘又一艘高大楼船往来进出,热闹非凡。
码头上也是同样的繁忙火.热。
李三是才加入码头航帮的新人,他原本是偏远地方的乡民,后来家乡遭了灾活不下去,跑到远望港来讨生活,幸而自小长得人高马大,又有一把子力气和一股狠劲,一来就入了码头航帮一个小头目的眼,不仅不用再抗包做苦力,航帮里头宰肥羊时,还能跟着小头目混点好处,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这一日,李三照常“巡视”码头,耀武扬威,忽的听到长长的几声尖锐鸣叫。
这是港口有大型船队要入港,通知周围的小船让位的声音。李三来码头已经两个多月,对此声音还算熟悉——每一次听到,当晚他就能跟着小头目去蹭顿好的。
李三等了一会儿,细细看了进港的船队,才飞快跑向小头目休息的地方,“虎哥!虎哥!有肥羊来了!”
虎哥正跟管另几个区的小头目打牌,他今天手气不错,这把眼看又要胡了,被李三一叫,另几个头目果断把牌一推,又随手搅了几圈,“肥羊来了?!三子快说说!”
“又不是你们那一区的,我【哔哔哔】——”虎哥骂骂咧咧几句,瞪满头大汗的李三:“什么船?”
李三兴奋不已:“前后十一艘,除了两条三层楼船,剩下的全是大货船,吃水也深得很!”
虎哥高兴了点:“挂的什么旗?”
李三:“以前没见过……是个、是个鸟的样子。”
虎哥一下站起来:“那鸟可是红色的?”
见李三点头,他抬手就打:“滚滚滚!那是上头大老板都要巴结的贵人!你是要害我啊!”
“您也没说这个红鸟不能惹啊。”李三有点冤枉。
虎哥没好气:“那叫朱、朱鸟!这个船队背景大着呢,别看建了才六七年,现在官老爷们见了都要点头哈腰,我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还敢去惹?”
“那边那些个小国……现在都是人家的了,我们这些街面上的流子,还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一个小头目也指着南面补充完了,又揶揄虎哥:“虎子,你没把人教好啊。也是今天三子先来找你,要是他先去找了船上的人,得罪了朱鸟……这可是要怎么几千个兄弟为你赔命啊。”
……
码头帮派的些许争端且不说,此时港口入港手续处,已经有几名着绿色官服之人在等待。
“大人,今日那朱鹮的主人,当真会来么?”一个短须中年人面色忧虑。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另一白面中年官员肯定道:“朱鹮的几个主事近来动作频频,又是大肆购地,又是上下打点……想来那个神秘的船主是要上岸发展了。”
“可是……”短须官员欲言又止,“朱鹮虽说购的都是些荒山野岭,但算下来,也买下了海州三成的地方……这要是将来……”
“无妨。若他还在海上漂着,我等确实拿他们毫无办法,但现在上了岸,却是他自行把短处露出来了。”白面官员面带得色,笃定道。
“哼,区区一个商队,竟敢在海外挖到金矿据为己有,还攻打罗国国都……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也是那船主无谋,今日这些匪贼就要在我等手上……”白面官员得意诉说着自己“先麻痹对方,再一举成擒”的计划,正在激动处,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嚣。
“外面怎么了?”白面官员不耐。
“回、回大人,”匆忙进来的小吏焦急禀告,“京里、江阳侯府来人迎朱鹮船主!”
“什么?!”
……
三层楼船一靠岸,一架高大木制阶梯就迅速被移过来架好。
几声鼓点后,船头人影绰绰,十几个虎背熊腰的男女出现,在一名高挑英气的女子带领下,一一下了船。
为首的女子一身简单劲装,身披大氅,行走如风,颇有气势。
而她身后分两列跟着十几个男女下属,皆满身煞气,一看就不好惹。
一名同样壮硕的男子赶忙迎上前,跟着领头的女子大步往前,一边低声汇报着些什么。
那女子自然就是宣雾。
她当年跟着陈进士家眷离京,一路来到海州,因自觉自己年纪还小无法服众,更想着她要学的东西有点多,便在陈吴氏的照拂下,在海州一住五年。
五年里,她仔细规划了自己未来的路线,然后充分利用起空间携带的书籍、资料,和物资,为之后做准备。
首先是海外矿物分部、洋流分部、特产分部等等,这些资料她大略翻看过,又托陈进士帮忙,招来经年水手等一一询问,确定了那些地方有能够被她取得的“宝藏”。
然后她又找来几个船厂老工匠,大体知道了现今造船的水平。
之后宣雾借助陈吴氏的路子与京城通信几次,在她定居海州一年之时,得到了一车队的金银,与几十个随车壮汉。
之后几年她有人手、有技术、有钱、还有靠山,在海州建了几个厂做穿越者的发家老三样——玻璃、肥皂、白糖。
其中白糖稍微有点敏.感,还好有侯府兜着,几个厂倒也顺顺利利开下来了,几年里就给宣雾赚出了金山银山。
宣雾并未因这“金山银山”而满足。
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些赚来的利润她并未用来夸大生产,只维持生意规模,剩下的全用来造船和造武器。
大熙朝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社会风俗也很混搭,其中造船的技术倒是比较接近中明时期,已经有了远航能力,而如果不计成本与人力的话,远洋也不是做不到。
宣雾空间里的书包罗万象,自然有讲造船的。
她没有想着一口吃个胖子造蒸汽船,但把书里几种帆船图纸画出来交给可信的工匠后,倒也在几年里改造出了十几艘比这个时代平均水平高出一筹的大船。
于此同时,她又秘密建了个临时的厂,生产一些“行走江湖的必备物品”。
在到达海州的第五年,宣雾在与京城的信件里嗅到了些不好的味道。
想起剧情里表妹石静娴之所以蹬了季柏轩,放弃做未来皇后弟媳妇的机会,做妾也要嫁给个无权王爷,好像是因为当时季家“有个坎”。
因剧情开始时是季柏轩出了父母孝期之后,而他之所以父母双亡,好像就是因为那个坎。据季柏轩后来对付石静娴时的说法,是石静娴前脚蹬了他进了王府,后脚他就父母双亡了。
宣雾估算了下时间,当时还真是剧情里那个点,又结合近期的一些消息,她觉得约莫就是皇室斗争了。
思来想去,一则因为之前几年挣钱挣得有点狠,二则也是避免自己也被牺牲在黎明之前,宣雾寄了封长信给京里,然后带上那几十个壮汉护卫与近些年她又招揽教导的男女副手们,架着船跑了。
这一跑就七多年过去了,宣雾辗转漂泊过南边那些小国,挖矿、建厂、打……啊不,被人攻打然后反击,被人劫船然后反击,生活过得极为精彩。
如今季舒月都当了七年皇后了,看着时机也到了,终于回到了陆地上。
看着比自己跑路时更繁华的港口,宣雾出了下神,好在多年锻炼,她很快回神。
“消息属实么?”宣雾肃声问迎上来的下属。
“属实……圣上确实已经……”那下属曾是侯府给宣雾的护卫,现在他家小都还在京城,算是宣雾与京城的联络人:“娘娘已遣人来接您了。现在秘不发丧,只等您入京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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