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雾真是死也没想到,季舒月居然还有如此神来之笔……她哥搞虐恋情深搞掉自己的命,现在她也搞?!
难道这个世界就是全员恋爱脑吗?
她艰难维持着表情不崩,在魏明煦刀子般的眼神里,浑身僵硬地混过了这次宴席。
宴席结束后,罗国国主满脸体贴地道:“哈哈,据说上国天使与林侯是旧识,不如这次就让林侯来招待吧?”
宣雾在罗国也混了个侯爵,没什么实权,更没有封地。不过有这个名头,做起事来也要名正言顺一点,比起刚到罗国被当做土匪和肥羊时,是要好上不少。
此时国主和颜悦色,又根本不知道这个“使团”的底细,让她接待使团完全是以为她跟使团是一伙的,咳咳,严格来说……的确是一伙的……
宣雾心里想着,便也没有甩脸子,一脸和善点头应道:“那就多谢国主行这个方便了。”
等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庄园,宣雾站在客厅沙发旁,看向冷飕飕的魏明煦,气势直接一垮。
“陛下,您……”剩下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了,难道问“您怎么还活着”吗?抢了人家祖传的皇位,还要问人家怎么没死,她说不出口啊!
“朕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宣雾住了口,魏明煦却冷笑着说出了被害人经典语录。
宣雾干干一笑:“呵呵,臣哪敢……”
她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向抓着魏明煦衣角的小公主魏姜,见她稚嫩的脸上带起了些不安,便指了指沙发:“陛下先坐,晚宴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不如臣先陪您用点晚膳?”
魏明煦表情不善,张口想要再说,她及时抬抬下巴示意:“公主也没怎么吃呢。”
魏明煦转头看向小女儿,半晌还是长叹口气,摸摸她的小脑袋,拉着她坐了。
见魏明煦怨气好似消了一些,宣雾也舒了口气,能顾忌魏姜收敛脾气,说明魏明煦现在至少是有理智的,别的不管他心里是不是把宣雾恨得要死,只要有理智能沟通,就一切好说。
她招呼小梅一声,让她去叫厨房做些点心,再给魏姜弄点小朋友喜欢吃的东西过来,然后自己亲自给魏明煦斟了杯茶,嘴上随口寒暄起来。
“这还是臣第一次见到陛下,哈哈,陛下真是英武不凡,相貌堂堂。”
“不过丧家之犬,又哪里来的英武?”魏明煦讽刺地扯扯嘴角,“倒是林大人,竟能以女子之身在他国为官做宰,几有分疆裂土之势,如此潇洒自在,才称得上不凡。”
宣雾见魏明煦不肯好好说话,干脆刺了他一句:“哪里哪里,臣能有今日离不开娘娘的全力支持……”
“呵,朕如今已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林大人扶持女帝,如此经天纬地之才,朕可当不起林大人一声‘臣’。”魏明煦争锋相对,又杠一句。
宣雾:…………
她算是看出来了,魏明煦大约觉得是她“带坏”了季舒月,现在对她怨气很大,她说什么都想杠一下。她不想跟怨夫打嘴仗,于是不再回话,默默喝茶。
室内安静下来,魏姜看看父皇,又看看宣雾,也觉得左右为难。
皇家小孩都早熟,八岁的魏姜已经很懂事了,她知道被送到这里意味着什么,明白他们父女两个要在宣雾的地盘上讨生活了,不想让父皇得罪宣雾,讨不着好还可能被报复。
但她更知道去年发生的事意味着什么,知道她父皇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宣雾也是加害者之一。因此她也说不出让父皇对宣雾这个加害者态度软和一点的话。
见魏姜急得眼里都含了一包泪,魏明煦心里也不好受。
他被假死送去别院,之后在得到季舒月暗示的红翎口中得知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而这场惊天动地的窃国之计里,最浓墨重彩的就是林宣雾这个人。红翎或许是真的这么认为,也或许是为了美化季舒月,总之把一切都归咎于林宣雾为了自己的野心蛊惑了季舒月。
而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在长达半年的“囚禁”里,默默将仇恨转移到了林宣雾头上,直到出京一段时日,他都是对这个从未谋面的“林大人”恨之入骨的,甚至心里一直在认真计划着,等见到林宣雾时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她。
但出京到罗国的两个月时间,同样被送走的魏姜一路上都在尽力关心他,明明她也算是被“流放”,却还是努力关心他,希望他好受一点,在前期他脾气暴躁时也从未退缩过。
到底是自己宠爱有加的女儿,小女儿稚嫩的讨好让魏明煦的心也渐渐柔.软下来。
他现在能以仅仅是抬杠的态度与宣雾交流,完全是因为他对魏姜的慈父之心。
因此魏明煦再次退了一步。
“朕与公主,日后就要在林大人这里生活了……”魏明煦闭了闭眼,尽力用平静的态度对宣雾说:“朕……我还有些勉强拿得出手的本事,不知能否在林大人庄子里做个教书先生?”
见着魏明煦那副强忍屈辱为了女儿不得不向仇人屈膝的神色,又看到一包泪已经包不住往下.流,扁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的魏姜,饶是宣雾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内心也忍不住充满了负罪感。
好在小梅及时带着人进来摆饭,算是拯救了一下现场尴尬的气氛。
“先用膳吧……”宣雾招呼一声,“陛下与公主舟车劳顿,想来也是身心俱疲,其他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魏明煦闻言没有反对,三个人不尴不尬吃完了这顿饭。
……
第二天直到下午,宣雾才安排完魏明煦与魏姜二人的事情,空出时间与魏明煦单独见了一面。
这次没有魏姜协调,即便两人在过了初见面的情绪之后冷静了一些,气氛仍然免不了有些剑拔弩张。
“咳咳,那个……”宣雾斟酌了一下,也没有再叫“陛下”刺人,放平了被季舒月骚操作弄得有些爆炸的心态后,她也知道现在自己与魏明煦还是尽量把话说开得好。
否则留一个对她心怀恨意且本事不小的前皇帝在自己地盘上,她怕以后睡觉都要睁只眼睛了。
“我叫您魏先生吧。魏先生,您和公主在这里可以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只要不离开罗国国都,我不会干涉你们。”
顿了顿,她尽量和善且诚恳地说道:“您恨我,这我可以理解,毕竟太后之所以产生效法武皇之心,的确是我前期给了她启发,后期给了她支持。”
“她能有拉拢朝臣的资本,是因为我挣来的钱粮和我给予季家的技术。而她能有篡夺皇位的底气,也是因为这些年里我给她看到了我能提供的武力……”
妈的,怎么越说越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了。
宣雾想想,还是给自己洗了一波:“但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出于太后自身的意志。我真没逼迫过她。”所以你别光恨我一个啊,你老婆要杀你,关我什么事?她给你下药的事我还是过了一年才知道的好吧?我也很冤枉啊!
她心里的想法都快写在脸上了,魏明煦如何看不出来?一时间被她的无耻噎得脸色发青:“当年你蛊惑她之事,我已经知晓经过。”季舒月的确通过红翎把宣雾当年的演讲透给了魏明煦。
“但是现在看你的作为,也并不如你自己所言那般高尚!当年你无非是为了骗得她的支持,利用她内心弱点!”魏明煦肃声说道:“为一己之私做出这些事来,如今竟反把一切推到她头上?!”
宣雾心虚了一下,又觉得魏明煦俨然也是个恋爱脑:“我知道您觉得我厚颜无耻,我认。我当年不甘于人下,不想做生死操于人手的奴婢,所以我出言蛊惑了太后,向她述说我女子不愿屈居男子身后的志向,以此得太后另眼相待,借她之力走到今天。”
“可是您扪心自问,即便当年我没有说出那些话,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吗?”
宣雾深知,无亲无故的,想让上位者给予庇护为她站台,没点价值怎么行?因此即便没有那一通谈话,可她只要还想过上好点的日子,不想随便来个人都能踩一脚,那她总是会拿出些东西来让季舒月看到的。
而对季舒月的为人,这十几年来通过通信,宣雾也有些了解。
季舒月从小就样样比季柏轩强,可是季柏轩个废物能继承侯府,她季舒月呢?她一出生就是只是为季家争取皇后尊位而培养的工具罢了。她的性情、爱好、所学所想,都是季家从小就往“母仪天下”的方向去培养的。
说难听点,她就是为了季柏轩而存在的,一生都要为季柏轩流血流汗又流泪。
如果没有宣雾存在,季舒月在面对后宫妃嫔们却只能依靠季家和皇帝的宠爱时,或许会一辈子安安分分做她的贤后。但即便如此,以她的性情,等她儿子长大了,只要有机会她也会想方设法当太后的。
而有了宣雾这个独立于季家之外却能为她带来巨大支持的人在,季舒月又怎么还会甘心去做个“贤后”?
到最后,她还是会对魏明煦动手的。不过早晚的区别罢了。
魏明煦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只是他从情窦初开就爱上季舒月,自大婚之后,十几年与她相伴,对她爱重有加,如今骤然发现妻子竟然为了皇位要杀他,情感上的无法接受,与对季舒月的爱意,还是让他忍不住为她辩解罢了。
现在被宣雾点出真相,他一时竟呆住了。
良久才痛苦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为她做得还不够多吗?她为何如此狠心……”
看见魏明煦这陷入被背叛的痛苦无法自拔的样子,宣雾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说的做得多,难道是指您在太子三岁前给您的小妾喝避子汤?”妈呀,你小老婆也不少吧?你也没不睡吧?避子汤一停,你后院不久多出了几个庶女?被下药之前,不是还有个嫔生了个皇子吗?
大家都不是好东西,你怎么就能觉得你对她爱得深沉呢?季舒月好歹还坦坦荡荡,她就是有野心,就是不满足只当个皇后还想往上窜一窜,你怎么就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非要给自己艹个深情.人设呢?
现在季舒月还冒着风险留你一条命,她才是真的对你爱的深沉好吗?!
“魏先生,成王败寇。现在您再纠结痛苦也是无用。与其整日想着去恨我怨她,你不如做点实际的。”宣雾说道:“太后留您性命,把您送到我这里来,已经是够心软了。”
“可我不是太后,我不会心软。”
“您安安分分待在这里,尽心教导小公主,闲时做些自己爱做的事,只要您不想着逃跑,我不会干涉您。”
“我言尽于此,您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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