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用品店店主白眼一翻：“王姐，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不是满脸喜气？怎么说我骂人呢？”
梁母闻言一怔，不自觉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是一路带笑的。她一慌，觉得自己男人才死就笑出来实在不该，连忙板起脸，支支吾吾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是啊，说什么呢？她自问，梁仲元死了，她真的很伤心吗？
不是的，警局让她去认尸时，好像比起为丈夫的死亡而伤心哭泣，她更多是为了看不见希望的未来而伤心哭泣——男人死了，家里就剩她们孤儿寡母，她又只能打打散工，将来怎么活？
店主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姐，做这行见多了各种稀奇古怪，也不怕得罪人，反正该照顾她生意的跑不掉。
她看梁母这怔忪的样子，又想想她以前硬是挺着不肯离婚，一想就知道这是个糊涂的，本来想不管吧，可一错眼就看见梁母身边的宣雾那瘦小的样子。
多说几句就当做好事了，她直言对梁母道：“你男人那样子，不挣钱不当事的，活着就是个拖累！不是我说，他哪怕再多活一年，就要把最后一套房子输了，把你家姑娘输出去抵债！”
梁母想反驳，可想到梁父其实已经把房子输出去了，一时舌|头就跟粘在牙上似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弱弱说了一句：“他人都走了，你说话……积点德吧。”
“我哪里不积德了？”店主大姐觉得梁父才是不积德的那个：“他自己掉河里死了，那是报应来了，是梁家祖宗不想他拖累孩子把他叫走了，他死了是好事！”
宣雾差点笑出声来，低着头肩膀微微颤了颤才忍住。这阿姨也太厉害了吧，不过店主阿姨倒是帮了个忙，把她想跟梁母说但不好说出口，说了梁母因为她的身份也不会听进去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希望能点醒梁母吧。
店主大姐同情地看了低着头肩膀颤动的宣雾一眼，拍拍梁母语重心长道：“以前你家里不也是你打散工养一家三口吗？现在只养你闺女还更轻松，等几年你闺女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你下半辈子就可以跟着享福了。要是你男人还活着，这种日子能有吗？”
“好好想想吧！自己的女儿，可别再跟以前一样亏待她了。”看到公墓接人的车来了，店主大姐住了口，招呼人把墓碑搬上去，就回了店里。
梁母跟失了魂似的上了车，一路都没说话。
等到了公墓选墓地，梁母还是失魂落魄的，宣雾便自己看选位置的册子。
想到梁母之前说既然有了钱就要给选个好点的，她反正也不差钱，多几万少几万的也无所谓，便准备依梁母的想法来选。
于是细细看了下，捡着价钱合适的，选了个八万的位置，跟梁母说了。
梁母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看女儿给选的墓地偏中间位置，她先是本能高兴了一下，再一看价钱，又有点心疼。
八万啊……她手头存款只有偷偷攒出来的三千多，过两天还了三十万，现在要是再花八万，那家里不就只剩两万了？还要买点礼物谢谢楚家，跟宵月搬去l市多少也是要花钱的。两万出头够吗？
梁母转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这几年她总是生活在疲惫与惊惶中，印象中女儿就是闷不吭声地，总是低着头，爱自己呆在屋里看书，这回仔细一看，她才突地发觉了宵月的瘦小。
比起她平时见到的那些同龄女孩子，宵月看着就小了一截，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是小脸蜡黄蜡黄的，看着就不太健康，再看她的衣服，不是自己买的。
“你衣服什么时候买的？”她没管墓地，先问道。
宣雾谨慎地编话说：“卖了歌之后，我跟楚衡去逛了下街，看着好看，我这几年穿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我就买了点新的，没花太多钱。”反正不是楚衡给买的！
梁母闻言愣住，这几年穿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哦，对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给女儿买过新衣服了，好像每次她怯怯地说衣服穿不下了，自己都是去跟工友们、邻居们讨家里不要的衣服来着。
她转头又看向选墓地的册子，良久后，指着一处叹了口气：“选这个吧。”
宣雾伸头过去看，梁母选的却不是之前那处，而是另一处偏僻的，只要一万。她抬眼看梁母，发现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出一些泪痕。
“没关系的妈，我还能挣钱，你想选好一点的就选吧。”
“今天张大姐说得对，我以前太忽略你了。你爸已经走了，与其在他身上花冤枉钱，还不如留着钱给你补补身体。”
梁母摇摇头，伸手摸摸宣雾的脸，难得温柔慈爱地说：“以前妈妈自己立不起来，还总觉得是因为想着你不能没有爸爸，觉得只要不让你挨打、挨饿受冻就够了，才苦了你这么久。以后……以后我会改的。”
宣雾垂下眼。
梁宵月看过自己的未来后，又得知如果不答应交易，等她出了神器庇护的范围，就会在剧情力量下忘记这段奇遇，继续被剧情掌控着走下去，自然选择离开了。
而不管是剧情里的她，还是这个年纪只看过剧情未来的她，都没有对梁母有只言片语的交代。
有自己赠与的一些气运，梁宵月在地府可以插队投胎，要是她动作快，现在说不定已经喝过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无论梁母以前做的好不好、梁宵月怨不怨她、无不无情，现在她都听不到这番话了。
“好。”宣雾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梁宵月跟梁母的缘分已尽，自己又不是当事人，多说已经无益。过好当下吧。
上个世界她建立了新的国度，又扶持两代女帝，开启工业革命的种子，为大熙带来高产作物，最后自身聚集的气运之多，竟足以镇压一朝至少十代。
不过正因为她自身的气运到后期与国运牵连，她反而无法不负责任带着全部气运一走了之，最后只带了百分之一的样子，也足够惊人了。
但神农界是个吞金兽，之前能量不够时为了尽量不要吸她的生命力，神农界是损了点本源的。本源弥补起来花费的能量不低，直接就把那些气运用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一点边角料又要支撑运转、保存她的肉身、还要带着她穿越，现在又是一点不剩了。
比起思考原主与她的母亲的亲子关系，她更关心自己这辈子该怎么多聚集一些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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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公墓，下葬，全程也没花多久，加上去给楚爷爷买了点保健品当谢礼的时间，两人也在下午就回了家。
一回家梁母就推宣雾去洗澡：“去去晦气。”又看了看冰箱，菜都是早上买的，倒是新鲜，就是没有点荤腥。“我再去买点调料和肉，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
宣雾看到她急匆匆的背影失笑，这个点外面哪里还有卖肉的？也就去超市买点速冻饺子了。
不过梁母现在正处于人生观重铸，想弥补女儿的阶段，她便没有去拉。
让她自己出去走走也好。
飞快冲了个澡，又回房间整理了自早上回来后还没开的行礼，过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梁母才喘着气回来。
“宵月，来，帮把手。”
宣雾出卧室一看，梁母大包小包提着，她上前接过一袋子肉，打开看了看，这满满的肉估计有十七八斤，除了猪肉还有一只鸡，不由惊讶：“妈你买什么买了这么多？哪卖到的肉？”
梁母得意一笑：“我去的人家肉贩子家买的，回来的路上还拐弯去老乡家买了只鸡，她家的鸡都是放养的走地鸡，炖汤最补人了。”
完了梁母又提出一个口袋：“我还给你买了点零食，上次你不是说想吃吗？”
宣雾笑了笑，“谢谢妈妈。”
她帮着把东西拿到厨房，又帮着梁母分门别类放好，“好了好了，我去做饭了，鸡明天再炖。你去隔壁跟你楚爷爷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做晚饭了，晚上来咱们家吃。”
“好的。”宣雾答应一声，登登登跑到对面敲门。
过了几秒，楚衡拿着本书打开门，她定睛一看，《乐理初解》。
有点好奇楚衡的书柜里都是什么书了。
“嗨~”宣雾挥挥手，不等他说话就矮身“刺溜”一下挤进去，“楚爷爷，我妈说让你们晚上去我家吃饭。”
楚衡：……
楚爷爷正对着窗户研究他养的那盆兰花，闻言回头道：“之前就听到你们回来了，你爸直接下葬了？”
“下葬了，我小姑说她忙来不了，我爸又没什么朋友，我妈说就不设灵堂了。”她凑上前看兰花，指着根部道：“鸡蛋壳上有虫。”
楚爷爷眯眼看了半天没看到，就招呼楚衡：“小衡，过来抓虫。”
楚衡正与对门“不经意”走过的梁母视线一对，闻言对梁母点头示意，“王阿姨，爷爷叫我，我过去看看。”
梁母讪笑一声，掩了上门。
楚衡回头看了垫着脚脑袋凑到花盆上的小姑娘，也随手关上家门。
“这样放鸡蛋壳没用，只会生虫。”他站在宣雾身后，居高临下看着两人一花：“放茶叶渣也没用的。”
“胡说，我看你刘爷爷转发的，说这样养出来才好开花！”楚爷爷不信，在楚衡再次表示这是谣言后，要求他拿出证据，“你怎么证明这是谣言？人家造这个谣有什么好处？”
楚衡应付老爷子这种刁钻问题得心应手，随口道：“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为了卖鸡蛋呢？”
宣雾听了在旁边捂着嘴笑，他轻飘飘看她一眼，手上一直没放下的书卷起来敲了一下她的头：“开学要测验，你看书了吗？”
“开学还早呢，”或许是他难得的轻松态度影响，她也变得有点幼稚，得意道：“再说，我又不用去上学。”
“……”楚衡一怔，手中的书也缓缓放下。
“怎么不上学了？”楚爷爷奇怪，忍不住严肃说教道：“现在有知识的人才有一席之地，虽然你签了艺人合同，但总不能就指望这一个，还是要学习，将来至少考个本科吧？以后做事才有个退路，有点底气。”
宣雾“嗯嗯”答应着：“我知道的，我只是不上课而已，平时还是会自学，高考还是要考的。”
楚爷爷欣慰点头，正要说话，楚衡突地说：“以你的智商，自学可能没什么用。”
宣雾：？？？
不是，大兄弟，你不是这个人设啊？为什么突然从冷清白衣校草变成戳心毒舌boy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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