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很丰盛,宾主很欢乐。
张招娣端上来的一大盆小鸡炖蘑菇,蕴含着油脂的鸡肉,金灿灿的,蘑菇汤汁饱满,不用吃,就闻到浓郁的香气。
“来来来,李老弟,还有国新,尝尝蘑菇。”
老板叔殷勤地张罗着,然后,还瞥了坐在李国新旁边的刘青山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开始配合着老板叔唱起双簧“这道菜,在俺们农村可有讲究,只有新姑爷登门,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这叫新姑爷进门,小鸡断了魂,哈哈!”
聪明!
老板叔都想给刘青山竖大拇指了。
有刘青山在旁边溜缝,那气氛当然好,最主要的是,菜肴也真好,都是纯天然的乡土野味。
尤其是那带着黄儿的蛤蜊肉,吃得李忠连连称赞,脸上也喝得红扑扑的。
没错,李忠喝酒了,而且还没少喝,不大一会,十几盅下肚,都是五钱的酒盅,这就小一斤酒了。
一直喝到下午两点多,酒宴结束,那李忠师傅,下炕的时候,走路都散脚了。
刘青山真担心,李师傅还能不能踩得动刹车。
本来想叫他们爷俩睡一觉醒醒酒,可是人家进了驾驶室,戴上白线手套,摸上方向盘之后,立刻脚也不颤,手也不抖,眼睛也亮了,跟没喝酒一样。
不愧是老司机啊,这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还有村里的三个年轻人,也跟着一起坐上了大解放,分别是老板叔家的招娣和连娣,还有支书的大孙子张大路。
还是在酒桌上的时候,李忠拍着胸脯保证,要带几个徒弟学开车。
其实,人家心里也明白着呢,双方都有意,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等两辆大解放扬着尘土消失在视野之中,村民纷纷向老支书道喜,还跟张老板子打趣,说他把姑娘给卖了。
这话虽然有点酸,但是羡慕的成分居多。
要知道,对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要是能学一门手艺,那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老支书则摆摆手“今天都歇着吧,明天开始建大棚,大伙就都有的忙了。”
人群这才散了,刘青山一滴酒没喝,跟着大头和二彪子往村里溜达,二彪子有点不满地嘟囔着“其实俺也想学开车的。”
刘青山朝他笑笑“咱们当农民的,学啥开车,要学也得学种地。”
啥,种地还用学?
二彪子瞧瞧刘青山“三凤儿,你好像没喝酒吧?”
刘青山白了小伙伴一眼说“你以为俺喝多了说胡话呢,种水稻,你会吗?”
这个还真不会。
二彪子摇摇头,他们这边都是旱田,没有水田,别说种水稻了,连水稻长啥样,他都不知道。
刘青山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以前在咱们夹皮沟的那位王爷爷,给了俺一封推荐信,是去黑省那边学习水稻种植的,俺准备推荐你去。”
“二彪子,你脑瓜活泛,好好学习,将来就是农业技术员了。”
我,技术员?!
这馅饼太大,砸得二彪子晕晕乎乎的。
“那俺呢?”
大头也急了,他也挺羡慕开大解放的李国新,到哪都吃香喝辣的。
刘青山亲昵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脑瓜子“你呀,以后就好好琢磨种大棚的事儿,把俺给你的那几本书都学明白了,以后争取成为一名大棚种植专家。”
我,专家?!
大头也和二彪子一样,被砸晕了。
瞧着两位小伙伴就剩下嘿嘿傻乐了,刘青山嘿嘿一笑“未来的技术员同志,还有未来的专家同志,要脚踏实地从小事做起。”
“来,先帮俺干点活,把道边那些蛤蜊瓢子,都抬俺家去。”
这是村里的半大小子们从河里捞出来的,挑的都是大个儿的,小的不要,一个个大蛤蜊瓢,都超过半尺,最大的都将近一尺了。
蚌壳表面黑乎乎的,内壳却异常美丽,闪烁着珍珠般璀璨的光泽。
“要这玩意干啥,贼拉腥的。”
大头嘴里嘟囔一句,不过还是回家取了两个柳条编制的土篮子,三个人一起动手,把蛤蜊瓢子都捡到筐里。
这玩意当然有大用,刘青山准备买一台小型的粉碎机,把蚌壳粉碎之后,掺到鸡饲料里,用以补充钙质。
就像各家散养的母鸡,要是摄入的钙质不足的话,就会下软皮蛋。
外面的鸡蛋壳软乎乎的,跟厚纸一样,一扯就碎。
养殖的蛋鸡,不能随意溜达觅食,所以必须从饲料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了,刘青山的鸡饲料配方里,除了蚌壳粉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而且,他也准备马上实施。
把蚌壳收拾回家,这玩意不用太担心,河里有都是,组织村里的娃子,采捞一拨就是。
鸡饲料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一环,就是蛋白质的摄入这方面。
和喂养的蛋鸡相比,散养的溜达鸡,下出来的鸡蛋,蛋黄更黄,蛋清更加有弹性。
做熟了之后,差别就更大,土鸡蛋煎出来,那才叫金灿灿的呢。
有专家说什么,这两种鸡蛋,营养都差不多云云,刘青山嗤之以鼻既然差不多,那价格为啥差那么多?
之所以会有这种区别,主要是因为散养鸡在刨食的时候,能找小虫子、蚯蚓之类,能直接补充动物蛋白,这个才是关键。
所以,和养殖蛋鸡配套的产业,刘青山就想到了一种简单易行的养殖蚯蚓。
到时候,把饲料中再加入蚯蚓粉,那下出来的鸡蛋,真的就一点不比土鸡蛋差了。
此事早在计划之中,这次运回来的材料,就有十几袋水泥,是他自掏腰包,然后打着郑县长的旗号,从生产资料站购买的。
现在建筑材料紧缺,要不是有县长的面子,还真买不出来,
刘青山的计划是,先修建十几个养蚯蚓的简易池子,这玩意最简单不过,就是大缸里面装上土,都能养。
到冬天的时候,池子上面也扣上塑料布,这样就不会上冻,不影响蚯蚓的生长。
养蚯蚓的池子,就设在自家房后的空地,刘青山找了一帮半大小子,开始挖坑。
二尺多深就成,挖成长方形的池子,底部和周围垒上一层砖头,还得抹上水泥,防止池子里的蚯蚓钻出去。
池子的土里,多撒点碎柴火,表面再多撒点。到时候定期浇浇水,保持潮湿,就算完事,基本没啥技术含量。
挖池子也不用啥工钱,村里谁家找帮工,都是这样,供顿饭就成。
在刘青山眼中的小工程,在村民眼中,那就是大工程了,所以不少人都溜达过来围观,有的还帮着干一阵。
张杆子也跟着挖了几锹,然后就赶紧上去,蹲在池子边上,拿起小方桌上放着的过滤嘴,美滋滋地抽起来。
这家伙,主要还是来蹭烟的。
刘青山见状,也招呼那十几个半大小子“都上来歇会,喝口水,会抽烟的抽根烟。”
大伙都答应着,从池子里上来,端起桌子上面,刘金凤早就晾好的凉茶水,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
“青山,你这好好的,挖坑干啥呀?”
老板叔乐呵呵地问着,他今天心情很好,俩闺女的事儿,还多亏刘青山帮忙穿针引线,所以才会过来瞧瞧。
这事也没有啥好隐瞒的,刘青山刚要回答,就看到小老四和山杏他们,足有二三十个小娃子,呼啦啦地跑回来。
一个个脸上都汗津津的,冲出来一条条的泥道子。
“青山哥,俺这有六十条蛐蟮,能换多少个糖球?”
四虎子把一个罐头瓶递到刘青山眼前,里面扭动着的,是一根根暗红色的蚯蚓,最粗的都快赶上小拇指了。
“二十条蚯蚓,一个糖球。大姐,发糖。”
刘青山朝着一旁的刘金凤笑笑,嘴里嚷嚷着。
三个糖球!
四虎子咧着嘴傻笑,用脏兮兮的小手,从刘金凤那接过糖球,糖球上边带着彩条,就像个小皮球似的。
这玩意瓷实,一个糖球,能含好半天呢。
小娃子们都从刘金凤手里,或多或少换了几颗糖球,至于他们挖回来的蚯蚓,则被刘青山倒进一个弄好的池子里。
含着糖球,小娃子们干劲十足,又全都跑去继续挖蚯蚓,这玩意,沟边子,柴火垛底子,还有栅子根那,有都是。
在他们眼里,那一条条蚯蚓,就是一粒粒的糖球,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四凤,五凤,你们别累着!”
刘金凤吆喝一声,掏出手绢,给彩凤和山杏擦擦脸,然后,又无奈地看着两个小家伙跑了。
她心疼两个小家伙,不免有点埋怨罪魁祸首,可是,想想三凤儿跟她说的配制饲料的事。
再想想那群精心照顾的小鸡崽,在抢食蚯蚓的时候,差点全都疯了。
还有两只小鸡崽,叨住一根蚯蚓使劲扯着,结果蚯蚓从中间断裂,两个小毛团都摔了跟头。
刘金凤想着想着,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把手绢翻过来,也给刘青山擦擦脸上的汗水。
干到晚上太阳落山,池子就全都挖好了,不过砖头数量有限,只够砌两个池子的,小娃子们捉来的蚯蚓,也都暂时放在这两个里面。
这帮小家伙还问呢明天换不换糖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都欢天喜地的跑了。
看着张杆子也从刘金凤那换了两个糖球,美滋滋地扔进嘴里,两个腮帮,各自鼓起,刘青山也是又气又笑你说你那么大的人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这毕竟是一种好的趋势懒汉也知道要干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