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好给凤涟千里传音,万一对方真的很厉害，一个迟钝都是致命的。
屋里的药不死和黎清之感觉上都快累死了，可路凡的脏器还是没修复完,只能继续咬着牙撑下去。
这一等，又是一天，到了黄昏时刻，凤吾才匆匆赶来,进了阵法之后都没顾上凤涟被拦在外面了，直接冲到屋子前透过门板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发现路凡一切顺利才放下心来。
言玉南看到他过来，缓缓走到他身边：“昨晚出什么事了？”
凤吾回头看他，叹着气走到石凳上坐下：“来了很多……傀儡。”
“傀儡？”言玉南一愣,他没想到拦住凤吾他们的竟然是傀儡,“既然只是几个傀儡，为什么能拦住你们？”
“不是普通的傀儡,你知道长安是怎么造的吧？”凤吾问了一句后歇了一会儿等言玉南反应一下。
路凡没跟言玉南说过长安的事,不过以言玉南那个修为和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长安是个活人,而且得是从小就穿了傀儡丝的活人。
于是言玉南颔首：“知道，总不会……”
凤吾长叹：“对,来的傀儡都是活人,而且跟长安当时不一样,当时长安还是要每天泡药酒维持跟傀儡丝的融合,而那些傀儡不用，他们不用休息，会一直杀人，直到……累死。”
就是累死,黎清之带着媳妇儿来蛮荒之地与他们混熟之后说过，傀儡丝虽说一开始是为了控制活人制造的，可一旦用在活人身上，那个人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同时又会疼，将傀儡丝打进去的时候有多疼，后面断药就会有多疼。
很多傀儡在极致的疼痛下精神很差，几乎听之任之，没有感觉就会一直执行命令，如果有痛觉，就会痛死，没有痛觉的时候，就会累死。
凤吾揉着太阳穴跟言玉南说：“那些傀儡明明是活人，可根本没有痛觉，就算被打伤了也要爬起来继续拿刀砍，如果拿不起刀了就用牙齿咬……”
“所以你们忙活一晚上就是想救他们？”言玉南面无表情地问。
“都是可怜人，他们从小就养着的，不该就这么死了。”
对此言玉南完全不认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怎么知道救下来的是长安还是细作呢？”
虽然言玉南不知道长安是怎么来的，可他猜也能猜到一定是路凡捡的，路凡此人虽说没有感情，可她会捡有用的东西。
她当时要长安，肯定除了恻隐之心外，还有长安的能力，一个忠心耿耿、能修炼成神的傀儡，拿来当仆人，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这算路凡运气好，捡了那么多傀儡，竟然都是忠心的，可凤吾怎么保证自己昨天捡的傀儡都跟路凡屋子里那些一样忠心呢？
凤吾示意言玉南稍安勿躁：“没事的，我会先洗掉他们身上的记忆和印记，抽出傀儡丝，全部放到人间生活。”
听罢，言玉南想说那些人就算放到人间也是死，他们都被做成傀儡了，他们的使命就是为了目标而死，没死也要死，不过细想了想，不说也罢。
凤吾活得太久了，他很早就躲进了蛮荒之地里不问世事，不知道人心难测很正常。
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言玉南不觉得自己有必须提醒凤吾的理由。
屋里关于给路凡缝合伤口的事凤吾帮不上忙，不过他有源源不断的法力可以传递给药不死和黎清之，让他们能够坚持缝合完。
既然凤吾在，言玉南就跟他商量了一下要不要让凤涟进来，凤吾想了想，决定不了，他传送完法力就得跟凤涟去处理那些传送到树屋的人。
“那些傀儡还得处理一段时间，被传送过去的暗探自然只能我亲自去审讯，这边就交给你了。”凤吾说完，又准备离开。
言玉南看他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凤吾，程雪霄是准备的诱饵，还是老板娘？”
凤吾回过头：“没有人是诱饵，程雪霄在桃衡那，凡凡被盯着……其实你猜到了不是吗？”
关于路凡方面的，他只猜到了路凡手里有什么东西，是被他人觊觎且必须是她活着才能拿到的。
“老板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张旗鼓费尽心思地抢？”言玉南不明白。
“楼。”
说完，凤吾不在停留，离开了医馆。
看着凤吾消失的背影，言玉南无奈地坐下：“楼……”
两极阴阳楼。
六界之外，自成一界，只认主人。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
言玉南又想起来那些曾经没注意到的细节——季晏平妻子的莲花瓣，凤吾都没守住，路凡的却还在；在蛮荒之地里，外面白雪皑皑，院子里依旧春意盎然；没出两极阴阳楼，其他人就不知道他们在楼里做过的一切事情，只能靠猜……
太多细节他都没深想，这样的神器，路凡怎么会拿到呢？
别人又如何能不觊觎呢？
——
言玉南在外头又等了一天才等到药不死和黎清之出来，他们直接就躺院子里了。
黎清之瘫在积雪上，声音嘶哑，发出咕噜声：“我……快……瞎了……”
“啊……”药不死哑着声音叫唤，跟老旧的房门发出的吱呀声似的。
言玉南走到他们身边：“结束了？”
两人清微点头，大概是一直低着头缝合，两人都不太愿意动脑袋，也不想说话的样子。
见问不出更详细的答案，言玉南干脆直接进屋去问长安，进去才看到长安给路凡换衣服，路凡一身血迹，衬得她身上的皮肤愈发苍白。
黑色的长发落在雪白的肩膀上，后面是若隐若现、修长的脖颈……
言玉南蓦地退后一步，接着一边惨叫一边往外跑，最后踢到了院子里的石板边缘，啪唧摔在雪堆里——雪白的院子里多了三具直挺挺的“尸体”。
“唔？”药不死努力歪歪头，但是看不到在他们透顶处摔倒的言玉南，只能看向黎清之。
黎清之哼哼几下：“哼……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里的长安茫然地看着进来了又惨叫着出去的言玉南，随后房门还突然关上，应该是言玉南用法力关上的。
“怎么了？”长安想不明白，想着可能是言玉南抽风了，于是继续给路凡擦身换衣服。
早年路凡教长安的时候忘记教男女知识，随后路凡发现她有修炼天赋就问她要不要继续修炼，长安说可以，就一直闭关没怎么出来。
个几十岁的人了，还是觉得男女么得区别。
路凡身上甚至看不出伤口，用温水沾湿毛巾擦干净血迹之后长安给路凡缝合前脱下的衣服，这身衣裙有防护阵法，这样长安比较放心。
缝合期间长安一直在路凡头上放凤凰花，只要凤凰花不断，她就不会真正死去，每一朵凤凰花不过短短瞬息，黎清之争分夺秒抢来的时间，总算掐着时间在凤凰花用尽之前缝合了心脏。
人只要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脏就能活。
心脏重新跳动之后凤凰花枯萎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接着是肺部，现在路凡依旧无法呼吸，她跟药不死说过，人无法呼吸也会死，所以当心脏修复完之后第一时间要去修复肺脏，而且要把里面可能卡着的碎骨头取出来。
缝合肺花掉了黎清之最多精力，傀儡是没有呼吸的，他平时做傀儡并不用特意去完全造一个肺出来，而是想办法用其他东西代替。
可路凡不是傀儡，她需要一个健康的脏器。
黎清之是一边听药不死说人的肺是什么样一边给路凡缝合的，真正缝合的时候他才知道肺里几乎全化成脓水了。
不应该是受伤后拖延的伤口，可能当时隔着凤翎剑打到路凡身上的那一掌本来就有这个效果。
中途黎清之实在是无法从那些脓水里找到能穿过傀儡丝的碎块，一度跟药不死商量要不给路凡换一个肺算了？
药不死不肯，一定要让黎清之再试试，就算不是完整的，也好过放弃啊。
黎清之最后咬牙将能缝合的都缝合起来，实在漏掉的地方再用他这些年收集的脏器替补进去。
到最后路凡只有胆和脾是直接用黎清之手里的收藏品，因为这两个脏器太小了，直接就化成血水，没办法找残骸再缝起来。
不过这两个脏器里不太可能存有灵魂的残留，黎清之和药不死都用得比较放心。
人的五脏六腑都有可能存有意识，尤其是心脏这种人的主要器官，是以药不死才坚持让黎清之尽量缝合主要脏器，避免路凡醒来之后被这些残余意识影响。
而填补的一些边边角角就不用担心。
全部脏器缝合完成之后路凡头顶的凤凰花才没有枯萎的迹象，及时长安给她清理好重新躺到了床上，凤凰花依旧栩栩如生，证明路凡的办法管用。
接下来只要体内的伤口愈合，她就又能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
屋外的三具尸体一块躺了一个时辰，最后是黎清之动了动：“不对，我得回去看看我媳妇儿，不陪你们躺了……”
说完，黎清之仿佛回光返照一样，哧溜支棱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药不死都没跟他说再见，继续躺着，累得直接在雪地里睡着了，他是蟒蛇，冬天碰到雪就想睡觉。
三个人里，只有言玉南是心情复杂趴雪里的，听见黎清之关上医馆大门之后跟仓鼠似的悄悄从雪地里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言玉南看看门口，又看看挺尸的药不死，最后看看被他关上的门。
他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要说害羞吧也不是，震惊也不是，单纯认为自己不应该看，毕竟跟人家路凡的关系不到这个程度，而且如果让路凡知道，怕不是得追杀他十条街……
越想越觉得奇怪，言玉南开始扒拉雪埋自己。
“别折腾了，你这还什么都没见着呢。”
突然听见药不死的声音，言玉南一抬头，发现药不死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自己旁边，于是磕磕巴巴地问：“神、神医昂……你、你说啥呢？”
药不死翻了个身，跟言玉南一样趴着：“你动静这么大，我们想听不见都不行啊。”
“……求别说出去，老板娘会杀了我的！”言玉南抱着雪堆哼哼唧唧。
“不会说啦，只是你也别动了，我手累到抽筋，好不容易借雪地冰敷一会儿，让我安静躺躺？”药不死有气无力地说。
言玉南点头如捣蒜，示意药不死继续睡。
可是自己纠结了一会儿言玉南又忍不住戳戳药不死：“那个……神医啊……你睡了吗？”
“……”药不死翻着死鱼眼瞪他。
“那个哦……你知不知道……老板娘其实是我姻缘的事啊？”言玉南趴在雪堆里，看着屋子紧闭的门口没看见药不死的眼神，所以继续叨叨。
“怎么会是她呢？明明我们之前根本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她明明现在都不算是个人，我也没觉得她会是我道侣啊，怎么就刻在一个命运瓶子上呢？”
言玉南也不管药不死一直没回他，说着说着，自己都忘记自己其实躺雪地里了。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跟一个凡人在一起，我以为至少应该是苏白音那样的。”
“强大、美丽、善良……至少能活得跟我一样久。”
“怎么会是老板娘呢？我觉得不应该啊，我们现在互相扯头花的关系，怎么可能呢？”
……
各种絮叨，药不死终于忍不住了，反手对着言玉南的脸就是一个雪球：“上傻子别叨叨了！你就没想过你连苏白音都打的人，对凡凡完全没发过脾气吗？”
言玉南一愣，猛地抬头，想说什么，可是在他犹豫的时候，药不死已经变回蟒蛇蜷成一坨睡着了，这回怎么戳都不醒。
“真的吗？”言玉南小声嘀咕，爬起来靠着蟒蛇坐在雪堆里，“我好像也没舍不得揍她啊……”
只是没到生气的程度。
他脾气不算好，所以不管是在玉灵仙境还是在魔界，都没人敢忤逆他，有时候气急了，对着苏白音照样砍，反正他入魔了，杀谁都一样。
可是路凡呢？
似乎很久之前……他发过誓等修为恢复了弄死路凡的，因为她给自己下了一堆诅咒，而他完全无法反抗。
那时候真的生气啊，气死了，还得堆着满脸笑容给路凡当跟班。
后来……后来他就住进了两极阴阳楼里，路凡开始那几天还恭恭敬敬的，把他当座上宾看待，后来不是踩脚就是抡起拳头捶。
路凡练刀练出来的手劲，那不是一般的大，他修为上来之前简直被打得满背青紫。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想过……跟路凡生气。
难道？
难道……路凡真的是他未来的道侣？所以他当时就有预感对方打不得？
药不死没想到自己一句不靠谱的猜测就让言玉南开始怀疑自己了，而且在弯路上一去不复返。
事实不过是当时路凡反驳稻草傀儡说的一句话——她跟言玉南没生气，不过是对方的行为没到应该互相打起来的地步，毕竟两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其实互相都有一种克制和矜持。
克制自己的脾气，保持距离的矜持。
互相都把对方当成一个短时的过客，只要不是互相涉及底线的问题，都不值得生气。
然而这么简单的道理，言玉南因为一直在等自己的姻缘加上各种人信誓旦旦的猜测，彻底跑偏。
就这么靠着药不死的本体坐了半天，凤吾又过来了，说是人已经处理完，来看看路凡如何，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言玉南和药不死那么坐着，还愣了一下。
“你们……准备冬眠？”凤吾找了一个不算太恰当的描述来问。
言玉南有些赧然，急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没有，神医累了，说要在雪地里休息，老板娘还睡着，毕竟男女有别，不好进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那你喊长安出来问一下不就行了？”凤吾理所当然地说。
“……”言玉南突然震惊，猛然震惊，十分震惊。
都不用言玉南回答了，凤吾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忘记了还有这个选择，当即好笑地摇头，伸手拍拍言玉南的肩膀，走到屋子门口敲门，询问长安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路凡。
长安很快就来开门了，颔首说可以，让凤吾进门之后看到阶梯下的言玉南，于是想起来他之前的惨叫声，便走出去问：“言玉南，你之前惨叫了一声，是看到什么人了吗？”
她以为言玉南是看到细作害怕了，但是她当时没发现人，加上没敢离开路凡身边，就没问，避免打草惊蛇。
心虚的言玉南：“……”真是个好问题啊。
‘咳咳……’言玉南咳了几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什么，我看到老板娘满身是血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才想到以神医的医术，肯定没事，所以我觉得有些丢人就跑出去了，呵呵。”
长安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说：“既然如此，那你要进来看一下凡凡吗？刚好凤吾也在，你可以听一下她有没有好。”
言玉南有些意动，不过一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还是摇头：“不了，这个阵法要我守着的，我在外面护法比较安全！”
“好吧，谢谢你。”长安没觉得哪里不对，道完谢又兀自进屋去看路凡了。
在她后面的言玉南抬起手想开口的，可还是又默默坐回了药不死旁边的雪堆里。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言玉南：我也想进去qaq
路凡：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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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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