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贺芝兰把李元羲送到吴宅门口,原本他是想陪同进去的,但李元羲拒绝了,贺芝兰想想也是,这时候的吴宅肯定是亲戚打堆,他顶着贺家人的身份这时候去探视就不合适了。
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时候才更让人不放心。贺芝兰最后叮嘱人道:“有人要为难你也别憋着,该甩脸色就甩脸色,该怼则怼,两个小时没出来我就进去救你。还有手机别离身,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李元羲捏了捏他耳附,忍俊道:“好。我要是被人缠住了,一定打电话给你。”
没好气拍开他手,边揉发痒的耳坠边瞪他。“跟你说正经的呢。吴伯伯跟吴岐哥不会为难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可没一定,到时候拉着你不放手,你是能打人还是能骂人?总之该刚的时候绝对不能软呼知道吗?”
眼见对方较真,李元羲只得无奈颔首。“好。我知道了。”
其实贺芝兰怕不是有什么误解,李元羲从来不是什么软呼角色,只有对他的时候才会软呼,当然,该硬的时候…咳、绝对也没软就对了。讲正经,早等在吴宅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的确确有点微词,但面对李元羲视线并没有贺芝兰想象的难缠,在取针完毕之后,吴岐送人出门时也没人敢上前阻拦的。
吴岐神色疲惫憔悴不已,可见这俩天怕是寝食难安。‘二十四天’的续命,终归还是难逃死亡,但吴岐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比起至亲的猝然离世来说,二十多天的缓和已然没有遗憾。
“谢谢李先生。”吴岐诚恳道谢,他知道李元羲已然尽力了。
“尽我所能罢了。节哀。”
李元羲抬抬手示意他止步,吴岐也不勉强,目送他上到车便转身回吴宅了。贺芝兰原本是想下车打声招呼的,可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这种时候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不若留点清静吧。
俩人驱车回到贺宅,贺老、贺大伯、贺伯母,以及贺芝兰的爸爸贺建成都特意赶了回来,贺吴俩家交情是从贺老他爸爸那一代就开始的,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但贺老跟吴老的交情的的确确非比寻常。一家人坐到一起,一半是对吴老表示尊重,另一半也是担心贺老忧思过重。
“爷爷。”贺芝兰坐到贺老身边,贺老神情难免憔悴,看了看。
“见到你吴爷爷了吗?他怎么样?”
贺芝兰抿了抿唇。“我没下车。”
贺老怔了下,颔首。“没下车也好,这时候吴宅估计都是至亲亲戚,你一个外人去了也尴尬。”抬眼扫视一围,把众人担忧神色看在眼里,贺老反到笑了笑。“生老病死,天人五衰,都是人生常理,活了这把年纪,你们还担心我想不开不成?我跟吴老一辈子的朋友,有这二十多天,该叙的旧也叙完了,没什么遗憾,知足,知足了。”
说着就要起身,可或许是坐久了有点腿麻,也或许是起身的时候太快了,刚抬腿就一个跟跄,吓的贺芝兰忙一把抱住了,贺藏锋唰的一下扑过来,贺大伯贺伯母吓的蹭一下往这扑,贺建成亦是反应迅速。
“爷爷!”
“爸!”
“爸!”
一时间都有种鸡飞狗跳之感,之前贺建成坐的最远,钻不进圈子忙反应过来:“快快,让李先生看看!让李先生看看!”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心惊胆颤让开位置,一个个急的跟什么似的,唯恐贺老有个什么闪失,那才真的是要疯。
最尴尬的其实就数贺老自已了。才说不让他们担心,才说活到这把年纪已经看开了,结果抬抬腿就被打脸,贺老干咳下就着贺芝兰力道站起来,不耐烦的把人挥开:“干什么呢,不就是腿麻了下吗?看把你们吓的。成了成了我没事好得很,李先生,别麻烦你,我休息一下就好。”
顿时一屋子人都不同意了,就连厨房做菜的保姆阿姨都要来劝了,李元羲亲自扶着贺老坐下,边道:“还是把把脉为好。”说着就一手按上贺老手腕了。
贺大伯:“爸,您老就当安我们的心,听李先生的。”
其他人纷纷应是,贺芝兰在旁边跟着点头。“把把脉而已又不是打针,不疼不痒的,爷爷还怕不成?”
贺老瞪他眼,作势要打他。“你个小兔崽子,爷爷当年扛枪的时候断了一条腿都没吭一声,什么时候又怕过打针了?”
贺芝兰打趣。“这可不一定,爷爷你是没见网上那些糙汉,打架斗殴都没见皱一下眉头,编编看着针头就怂了,那模样就跟吓尿差不多。”
“芝兰。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的?”
贺建成训贺芝兰不该这么说话,不想贺老不气反瞪眼:“我们爷孙俩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站一边去,看着都碍眼。”
“爸,”贺建成被怼的没了脾气。
贺芝兰冲贺老笑。“还是爷爷对我好。”
贺老笑着拍拍他,李元羲松开切脉的手,冲担忧的一众颔首。“贺老先生的身体没大碍,应该是昨夜没睡好有点疲惫而已,扶回房休息一下就好。”
贺大伯问:“需不需要开两幅补药?家里滋补的中药材都有,李先生需要什么只管说。”
眼见贺老怼完小儿子就要怼大儿子,李元羲先一步摇首道:“贺老先生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不需要什么大补,而且就算补也不是这几天,需知‘虚不受补’,特别是上了年经的人进补就越要谨慎。等吴老先生的事情过去,贺老先生缓过劲来,我再配几幅药膳调理调理就是。”
李元羲的医术大家都是信得过的,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贺藏锋往贺老前面半蹲。“爷爷,我背你回房休息。”
贺老抽了拐杖就戳,想把人戳开,可不想贺藏锋下盘稳键愣是戳动。
贺芝兰憋笑,抽走贺老手里拐杖,劝道。“爷爷你就听我哥一回吧,好不容易有他显摆的地方,等过一阵子回部队去就是想显摆都没地儿显摆了。”
贺建成也劝:“爸你就听藏锋的,要是实在不喜欢背我就找一担架过来抬。”
贺老气的要找拐杖,贺芝兰麻利的递过去,老子要打儿子做孙子的给递东西,还一脸幸灾乐祸跃跃欲试,顿时把人乐的不行。贺老不凑儿子了,气乐了改揍孙子:“你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坑你爸的吗?”
贺芝兰笑着往李元羲身后躲,贺大伯过来拦了拦,抽手拐杖递给媳妇拿开点,冲贺老笑道:“爸,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我送您回房。”
一看是扶不是背,贺老这才点点头一幅‘这还差不多’的神情,施施然被扶上二楼休息了。
相比于贺宅的气氛容恰,吴宅整个沉静在沉寂之中,在这晚的零晨两点,吴老最后的一丝气息也消失了。做为儿子的吴国强哭晕过去,吴岐强忍着悲痛照看晕倒的父亲,又要安抚亲戚,一夜没合眼,天一亮又一一给交好的人家安排报丧事项。这还只是私人性质的,吴老做为曾经的重要决择人,他的身后事,远远要比这隆重的多,好在这些有后勤专人负责,到无需费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