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宴收到一条信息。
打开,
【不要再派保镖跟着我了!你这个控制狂!】
【不要再给我订餐了!想到这饭是你买的我就吃不下去!】
往上翻,
【你根本不懂尊重我,我也有我的自由,我也有我的事业。我不想被你当成笼中鸟一样圈养起来!我走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等你彻底冷静下来后,我们或许有机会再好好谈一谈,现在,请给我一段自由呼吸的时间。】
一条条信息,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对他的嫌弃和防备。
太刺眼了。
段宴摁掉手机屏幕,捏了捏紧皱的眉心。
或许,他真的做的太过了。幼时照亮他整个人生的那一束光,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他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纵容着秦浅的一切,惟恐自己生命中唯一的那束光黯淡失色。
但他忘了,白月光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抓不住的。
越强求,反而越容易适得其反。
罢了,就此放开吧。
给彼此一个自由。
这不到两年的相处,与其说他在无条件地纵容与宠溺秦浅,倒不如说他在朝圣般地追逐自己心中的那一束光。
而现实中的秦浅与他记忆中白月光的巨大差距,更使他陷入痛苦的挣扎中。或许是他在过往漫长的孤独岁月中过度美化了记忆中白月光的形象,才会在现实中接触秦浅后如此失望。
与其说他在强迫秦浅,倒不如说他在跟他自己较劲。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白月光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只是想寻到熟悉的感觉。
可惜,万事终究不能强求。
打开手机,段宴回复:【如你所愿,永不再见。祝好。】
就这样吧,好聚好散,留住最后一丝体面,以后回想起幼时心中的那抹白月光,也不至于像现实中这样太过不堪。
段宴脑海里又浮现出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影子,声音软软糯糯,手心带着暖暖的温度。那短短几天相处的回忆,被他珍而重之地收藏在内心深处,陪伴他度过了被父母扔出家门后,将近二十年冰冷而孤寂的时光。
段宴闭上眼睛,黑暗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全,如果可以沉溺其中,不再醒来——
——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
这是夏逸晨强迫他设置的兄弟情专属铃声。两人的手机设了一样的,不管是夏逸晨打给他,还是他打给夏逸晨,都是这个铃声。
段宴直接摁了免提。
“宴子,你那个小情人怎么又跑了?”夏逸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聒噪,“跑就跑吧,还放了广告公司的鸽子,人家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再联系不上人合约作废。”
“他一个半点名气都没有的十八线,帮他接到这个工作可花了不少人情,结果给我闹这出!”
“逸晨。”段宴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声音里满是疲惫。
还沉浸在愤怒中的夏逸晨并没有听出来,只以为段宴是不想让他贬低秦浅:“哎呀,知道知道,你的小情人要脸面,要尊严。我不说他十八线,也不说他是小情人总行了吧!”
“现在就说工作问题。他一句话不说搞失联,无缘无故旷工好几天,还用你的名头威胁经纪人替他隐瞒,他这是想干什么?想上天啊!”
见段宴一直不说话,夏逸晨的语调又慢慢弱了下来:“行吧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了,我联系那边的拍摄团队让他们换个时间过来。”
“不用了,秦浅不拍这个广告了。”段宴道。
“不拍了?”夏逸晨又拔高了声调,“以他的咖位,错过这次机会,可再也接触不到同等档次的品牌了。他真的舍得?他亲口跟你说的?”
“是我决定的。”段宴拿起手机,“逸晨,我跟秦浅分了。以后不用再帮我照顾他了。”
“分了?嗷——”夏逸晨的惨叫声从手机的扩音器里传出来,以段宴对他的了解,应该是腿磕桌角上了。
“啊嘶——磕死老子了。”夏逸晨一边疼得抽气,一边不忘追问,“宴子宴子,你说真的,真分了?”
不怪他这么惊讶。秦浅每天作天作地都快作出花儿来了,段宴也没提过一次分手,这回不过是像往常一样闹失踪而已,就分了?
不过惊讶很快转换成了兴奋,夏逸晨一拍大腿,宴子这是清醒了呀!
“我就说嘛,我家宴子这么聪明一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妖精拿捏地团团转。”夏逸晨选择性忘记了段宴曾经对秦浅无条件的妥协,“宴子你终于想明白了,可喜可贺普天同庆,哥们儿得给你办个大party庆祝!”
“我盼这一天都盼一年多了,终于盼来了!你说那个秦浅有什么好的,又矫情又装逼,吃你的花你的用着你的名头拿资源,结果还天天骂你不给他自由,简直tm的又当又立之极品!”
段宴自嘲一笑:“行了,别提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对,不提了,晦气!”夏逸晨知道段宴这是真想开了,提议道,“今儿晚上,老潘那儿新来了几个电影学院的学生,鲜嫩嫩水灵灵,哥们儿带你过去——”
“逸晨,你知道的,我不好这个。”段宴拒绝。
“不是那种随便卖的,是高端货色。有几个19岁的小男生,略略脱去了青涩劲儿又还没来得及染上风尘气,最好不过了。你过去挑挑,看哪个顺眼可以养着玩儿玩儿,保管又听话又懂事。”
“不去。”
“宴子你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吧!二十好几的人了还——”
“夏逸晨!”段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念他的全名。
夏逸晨果断怂了:“哎行行行,听你的,不想去就不去。那既然你看不上,哥们儿就不客气自己享用了啊!”
段宴早习惯了他说话没遮没拦的样子,也没真跟他发火:“好好玩儿你的去吧,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想自己安静几天。”
“好嘞!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啊,只要不在床上保管立马赶过去陪你!”夏逸晨说完,没等段宴骂他就哈哈大笑着挂了电话。
段宴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起身来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跟秦浅相遇相处的这两年,过的实在太糟糕了。要不是有夏逸晨时不时拉一把,他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明明是自己想了盼了那么多年的人,为什么却处成了如此糟糕的样子,真的像秦浅所说,是他性格太差了吗?
下午两点钟,正是太阳最刺眼的时候,段宴习惯性戴上墨镜,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遇到几个员工,恭敬地向他问好:“段总中午好!”
段宴脚步没停,坐专属电梯下了地下车库。
——
太阳像个大火球似的,把路边的树叶都烤得失去了水分。
何清背着沉甸甸的双肩包,走在学校外面的大马路上,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跟晒蔫了的叶子一个模样。
今天上午连着考了两门,明天下午还有最后一门,全都是理论课,教材又厚又沉。
不过他难受的并不是教材太沉,而是,他失恋了。
哎,找个男朋友不容易,尤其是找同一个专业有共同语言的男朋友更不容易,结果就这么分手了。而且,他现在有点怀疑,孟彬追他是为了让他帮忙补课。
真的,不开玩笑。
他和孟彬都是艺术生,像他们这种从小学画画的,一般数学都不太好。偏偏为了好找工作,他们都报了隔壁工大的数字媒体技术专业的双学位。
平时课程除了程序设计,数据结构这些已经很难的科目,竟然还有更变态的高等数学!
何清作为一众美术生里,唯一一个数学学得好的异类,通过给人讲题受到了所有同学的欢迎,也因此成功找到了男朋友。
可惜,他的男朋友好像只是为了让他讲题。
这不,双学位那边的期末考试刚结束,就跟他分手了。
而他,却还要拖着一颗破碎的心,准备明天下午本专业最严厉挂科杀手刘教授的最后一门理论课考试。
怎一个惨字了得!
说什么父母不同意,要带一个女朋友给父母交差,父母才会出钱给他买房。
说什么前途最重要,他已经面试进了业内发展势头最好的盛宴科技,不能因为私生活不检点失去工作。
都是借口!
何清都懒得拆穿他了,最前沿的科技企业看得不应该是你的专业能力吗?谁管你的私生活?
再说怎么不检点了?哪里不检点了?
明明只谈了一场纯纯的恋爱,私下相处的时间全用来讲题了。
一点男朋友该发挥的作用都没有发挥!废物!
孟彬,听到了吗?你就是个废物!mb!废物!
——
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洒下细碎驳杂的斑点,光影交错着在何清的白衬衫和灰书包上,勾勒出一道道不同的图案。
段宴开车驶入这条街道,一眼就看到了何清的身影。
只是一个背影,却让他感受到一种跨越了时间的熟悉感。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影子,好像也是这样的,小衬衫小书包,颠颠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人就长大了,变成了前面这个白衬衫灰书包。
打住!清醒一点,还在开车呢!
段宴用力晃了晃脑袋,停下自己不合时宜的幻想。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随便看个人都像白月光,眼疾复发了?
看来下个月的定期体检,需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