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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1 / 1)

雨后新空,日月一如往昔地交替着,世间万物不曾因为这个繁盛帝国的皇帝的驾崩,而有任何丝毫改变的痕迹。

礼制自古言‘视死如生’,因此这场葬礼格外繁缛隆重。

为皇帝招魂复魄的仪式就在宣政殿举行。朝堂中品阶地位最高的五位朝臣持先帝的衮冕服立于御座之上,长呼三声“陛下”,而后再将衮冕服投下,座下有人用筐篮接住,而后,又先帝的几位贴身内侍再将此服覆盖于其遗体之上。

大殿中在灵前设了大行皇帝的奠位,于东西二侧又安置了‘哭位’,谷杆垫子排成若干排,皇亲国戚跪拜于上,准备一会儿进行哭奠。

哭位前垂下了轻纱重帷,漱鸢隔着一层妃色,跪在一群哭哭啼啼的人中,垂眸不语。

宰相上前,宣读大行皇帝遗诏,果然,九兄李睿为嗣皇帝,也就是继承人。

她抬头,见李睿起身,走到一旁由内侍伺候净手,又以皂角反复洗净后,双手自盆中捧起一抔梁饭,走入帷帐中。

宰相持筷,为大行皇帝口中填梁饭,再然后,使其含玉。

帷幕开,众人开始哭奠,一瞬间,漱鸢的耳边响起层层叠叠哭腔声,叫她听得头脑发麻,心中惶惶。

先帝暴毙,才过完千秋,便迎来了白事,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宰相已经叫太医令们缄默其口,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皇帝是服了散和过量的丹药才引起的毒症,可是,那丹药明明是‘长生之术’炼成的——漱鸢涩笑,这说起来未免有些荒诞......

她在一片哀哭声中望过去,见宰相容色黯然,想来这一夜也是没有合眼。也不知父亲当时与他说了些什么,是否提过有关自己的事情。

这时候,刚好房相如作完奠事,净手退立回去,下意识地一抬眼,恰好看见了漱鸢。

公主见他看着自己,无言相顾,想起父亲最后一刻和她说的话,她不禁心里一紧。漱鸢没有再看他,慢慢收回了目光,重新垂眸跪坐垫子上,打算避而不见。

可是,她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虚视着他,只见眸中那个不清晰的影子朝这边看了一阵,然后才回了列位朝臣的席位。

次日小敛,为大行皇帝穿衣十九套,百官,皇后,内外命妇皆拜哭位。随后,嗣皇帝李睿再引其他皇子与诸王国公入位行哭奠。

大明宫中,或泣,或哭,或号,整日整夜地不停歇。更有甚者,擗踊不停,又是捶胸又是顿足的,仿佛即刻就要追随大行皇帝而去似的。

公主不爱哭声,跪在垫子上腿有些麻了,身旁的几位姐姐已经哭不出来,干脆掩面哀嚎起来。她听得皱眉,脑仁突突地跳着,想来明日还有大敛,后日成服,过几天又有小祥,大祥,谭祭这几个流程,只觉得更是难熬。

天子七日而殡,恐怕这些人七日之后都嗓子不会说话了。

倒不是她娇气,只是这死后哀哭,对于去者又有何用?

漱鸢四下望了望,见众人还在哀恸,然后悄悄起身,从后头走到李睿身旁,站了片刻,低声问道,“九兄,我有些累,明日大敛休息一日,行不行?”

其实,在大敛当日,新君的即位礼也就此而成。李睿听出她的意思,她不是累,而是不想参加自己的即位礼。

“父亲生前最疼爱你,你多留一日,也不愿意么?”李睿沉沉问道,目光却落在皇帝的御床上,仿佛在自言自语。

漱鸢听后淡淡笑了笑,视线移到满朝文武身上,道,“你瞧这些人,哭得有多伤心,他们日日都来,可是,其中的几分真假,又有谁知道?我明日不来,便觉得我是不孝吗?”

李睿垂眸,“听说父亲临去前,是你陪在他的身旁......”

“是。”

“他那时候,支开了我和四兄还有其他人,最后只叫了你。”

“是。”

李睿低沉叹气,“就连最后一刻,他都是想让你陪着,而不是我。”

漱鸢沉默片刻,“明日起你就是新帝了,皇位是你的,天下也是你的,这样还不够吗?”

李睿终于转过头看向她,见公主脸色苍白,眼下发青,可神情却是平平淡淡,不悲不喜,又或者,比旁人多了一种宽悯的神情。

他以为她在可怜他,为这最后一刻还占据了父亲的时光而感到负罪感,李睿忽然不快,轻轻拂袖薄怒道,“你明日不想来便不来!加封长公主一事,你在宣徽殿接旨便可。”

公主仿佛没听见似的,也没有谢过,只是微微屈膝,说了一声告退。

李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他如今是嗣皇帝,明日即位礼后,便是皇帝。可是,即便他坐在再高的位子上,在某些事情上似乎总是拗不过这个妹妹。

是什么叫他如此挫败?父亲已经御龙归西,他对她的偏爱也戛然为止了,可是,一想到父亲的临终时光是与她独处的,他心里竟还是升起了丝丝怨恨。

有些事情,无论他做得有多好,在父亲那,他还是低她一等,在她眼里,大概他也是如此。

漱鸢在宣徽殿中独自坐了一夜,拿出父亲曾送给她的奇珍异宝,一样一样地翻看起来,时而微笑,时而难过。

冬鹃在夜里添灯,见公主还未睡,道,“公主,明日即位礼,早些休息吧。”

漱鸢没有接话,反问道,“幼蓉呢?”

“天子殡礼人手不够,幼蓉被元珞公公叫走帮忙了。”

漱鸢偏头看了一眼她,随后继续摆弄起手中的玉犀牛,慢慢道,“是九兄安排的么?”

冬鹃吸了口气,垂头喃喃,“这...奴不知......”

忽然,玉犀牛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啪啦——一声摔在雁足灯脚上,一地玉屑,公主薄怒盯着她,道,“你居然也敢瞒我?”

冬鹃很久都没有见过公主发怒了,吓得腿软,扑通跪下去全都招了,“回公主,奴是怕公主生气才不敢说的。元珞公公确实是说前头人手不够,叫幼蓉往宣政殿伺候昼夜守灵的嗣皇帝......可是,这是不是嗣皇帝安排的,奴真的不知啊!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漱鸢坐在案前沉了口气,她回想起上午同九兄说话的时候,隐隐约约闻见了他衣服上的翠云香。

满宫上下只有她自己偏爱这种熏香,旁人不会用的。可是她昨日一夜未归,匆匆换上了哀裳后,那香也不再用了,所以更不会是自己身上的。

那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幼蓉被叫去伺候嗣皇帝了。至于伺候,倒不至于是那种事,眼下正是服丧期,九兄称帝在即,他断然不敢这时候做什么。

可是他这样背着她叫走她的宫人,实在是不顾及她了。

眼下父亲才去,这些宫人的事情她也无心再管束,既然留在身边不顶用,何必强求,她冷冷道,“你去带个话,告诉她,日后不必再回宣徽殿了。”

次日,在日出中,皇帝加元服,即位于宣政殿东序,而西侧,则是大行皇帝的停灵。东有吉帷,吉驾,而西置凶帷,凶驾。

阴阳相隔,东升西落——帝位更迭,一如东生西亡,生命轮回。

这样奇异的景致尽数落在漱鸢的眼底,她在一片朝日中独自立在杏岗上俯瞰宣政殿的典礼,见昨日还对先帝山呼万岁的众臣,今日便长跪于新帝面前,喊着同样的话。

有时候她真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忠于皇帝,还是忠于自己手中的权势和地位。

后头的那些祭奠的流程她都没有再出现过了。成服那天,皇亲国戚和满朝文卫皆按照与皇帝的亲疏换上相应的丧服,再次进行哭祭。

而小祥,大祥,谭祭,则是伤痛渐渐缓解的一个过程。丧服逐渐减轻,由粗麻换成了细绸。一个月后,大行皇帝启殡,午夜时刻,百官汇集于大明宫正门廊下,彻夜燃烛唱挽,哭踊之声不绝于耳。

转日,送帝陵。参加最后葬礼的群臣皇亲一路相送,三拜之后,大行皇帝的玄宫永永远远地封闭了。

回来的路上,宰相策马而归,他在群山之中放眼望去,只见营幕军兵,陈列五里,浩浩荡荡,车马相随。

可是万人之中,始终不见一个身影。他仔细一想,竟有约三十日未见她了。

起初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回宫歇息几日,可如此看来,她倒是像有意避开这大行皇帝的葬礼似的。

“房相,怎么了?”忽然,身后的崔侍中策马驱前,跟在房相如身边问了一句。

宰相的忧虑之色立即散开,淡淡扬唇,眯着眼看向这五陵山脉,道,“无事。只是看这群山苍茫,忽感人之渺茫。也不知百年之后,你我又葬在何处。”

崔侍中听罢,道,“一直觉得房相云淡风轻,看淡生死,不想,却也会徒生这样的感慨。”

他想,他的确是变了很多,或许是有了她的存在,自己也更变得有所畏惧,有了软肋。

“侍中的名单中,可有永阳公主?”

崔侍中道,“有的啊。怎么,公主没来么?”

房相如一听,开口道,“或许她先回去了。这里人多,某不曾注意过,随口问问罢了。”

说完,他随意转移了话题,闭口不再谈论公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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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枫红,漱鸢下杏岗,穿过御庭园,游走于廊庑上,一路闲步欣赏秋色,仿佛人间悲喜并不和她相关似的。

忽闻不远处有轻声笑语,她扬头望过去,见是几个眼生的年轻女子在踢毽子,她看了一会儿,猜到她们那些人定是新帝的后妃。

几张面若桃李的面孔转了过来,齐齐拜下,“长公主金安。”

她听得愣住,一时半会儿没意识到那‘长公主’正是她自己。

想来大前些日子,皇兄已经封她为永阳长公主了,再过些日子,大概她已经快要做别的孩子口中的‘姑姑’了。

漱鸢欲言又止,眼前的这些女子全都和她无关,可她们是九兄的女人,这样搬进大明宫中,倒显得自己像个外人。

她不再说话,只是朝她们一点头,然后继续微微昂着下颚,沿回廊走了下去。

大明宫又恢复了往常,只是多了几分平淡,大概是丧期未过,即便是有喜色,也在处处压抑着。

她比从前显得更淡薄些,独自揽着一些回忆,漫步在这秋景之中,暂时将一切抛在脑后了。

回廊上忽然闪出来个人影,在她背后横跨出来,用言语挡住了她的前进的脚步。

“公主这几日在躲着臣么?”

那声音沙沙沉沉,教她听得打了个惊颤。

漱鸢回头,见了来的人,乌色朝服白玉束带,果然如是自己猜测的。

她没有回答宰相,只是又转回了头,背对着他,强行压住几分紧张和跳脱的心情,淡答道,“你怎么进来了?”

显然,公主的反应并没有从前热情了。房相如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她,总算是说上一句话。

他在背后看了一会儿,然后负手慢慢上前,站在她身边,垂眸看她,邀请道,“一起走走吧。”

秋风夹杂着午后的阳光,连空气中都闪耀着金色似的,她头上未带任何金银钗饰,只是一把玉簪盘起圆盘髻,鬓后别了一朵白色的木芙蓉。

公主闻言,偏过头却是有些拒绝宰相的好意,犹豫道,“这里还有旁人......恐怕……”

“臣曾经是先帝派给公主的少师,如今先帝去了,少师和学生一起走走,旁人也没有什么置喙的。”他打断了她的话,很是果断地反驳着。

漱鸢听得淡笑一下,见房相如很是坚持,只好不再说什么,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也不再推辞,于是自顾自地走了起来。

他见状,心里微微舒缓些,提衫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着,风穿回廊,挂起衣袖偏偏,远远看去,真是相配。

这大明宫换了人间似的,可是只有他们两人,仿佛还留在过去。

宰相仍旧未除哀服,这身乌色倒更显得他深沉很多,给人多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漱鸢瞥了几眼,调侃道,“房相穿红穿黑,都很不错……”

“为何躲着我。”

房相如没搭理她的话,只是在风中问了一句。官靴踩断了光影,然后又迈向前方。那回廊的倒影在他一步一步踢碎后,又在他的脚步后接上。

他等她的回答很是耐心,也没有生气,佯装看向风景,可余光却在瞥着她的脸。

漱鸢看着前方,淡淡道,“我没有躲着你。”她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多了。”

当她平静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可怕,让宰相听了不由得倒抽几口气。

他吞咽了一下嗓子,心中翻腾不已,可面上还是淡定的,“后来的几日你都未出现,我......臣在这几场祭典上寻了公主很久。你都不在。”

“我很好。正如你所见。”她轻轻朝他颔首,“房相过于担心了。新帝即位,想来你会很忙。还请房相多多注意身体,勿要操劳。”

房相如怄了几口气,强压住一种要揽过她的冲动,道,“你当臣来找你就是为了听这几句话的吗?”

漱鸢停下脚步,站在古旧的宫墙壁下看他,斜阳将他的影子影在她的影子上,交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她面无表情,却仍然抬眸,“那你想听什么?”

“你在怪我吗?”他为她捉摸不透的冷漠而感到痛楚。

“怪你什么?”漱鸢神色不解。

房相如立在她身前,低低道,“你怪臣没有同陛下坦白出降之事。”

漱鸢一听‘出降’二字,不由得想起来父亲最后的那些话,只觉得心乱,她转身避开他,皱眉喃喃道,“我没有怪你。出降之事,太过仓促,是我也没有考虑清楚......”

她说话的时候有几许烦心的模样,宰相看得心凉了半截,他以为她要转身走,赶紧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拉了回来,将她围在墙角,低头挑眉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漱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唐突’弄得吓了一跳,她四下望去,还好没有人,于是皱眉道,“这里是内禁,还请房相慎行。”

曾几何时,她对他这样无情无义过?

这话听在宰相耳畔,声音虽然依旧是温和平淡的,可他心胸中仿佛凝结了万年冰刃似的,扎得他又冷又疼。

宰相咽下一口气,忽然捏起她的手腕从眼前拽了过来,叫她猛地贴近自己的身体,他低怒道,

“臣本来想对先帝如实说的。可是那日先帝叫臣进去后,开口托付臣,日后要辅佐九大王登基,并嘱咐了很多朝堂之事。那之后,臣还来不及说,先帝便叫臣退下,唤公主进去了。臣本想着,等第二日再去和陛下说这事,谁知......如果臣知道先帝转日就去了,定不会拖延!”

宰相一口气说下来,急着为自辩白,生怕她冤枉和误解了他的心思,他说完,压下所有情绪,垂眸问道,“如此,你可满意了?”

漱鸢被他抵在墙角弄得心烦意乱,他身上的冷冽的香气瞬间笼罩住她,叫她无处回避。身后的宫墙上爬的红葛蹭在她的小臂上,惹得皮肤有些发痒。

宰相这一个月都没有她的消息,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公主却有些置身事外似的,显得有些孤绝。

她挣扎了几下,却始终从他的掌中挣脱不开,索性不动了,任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抬唇笑了笑,扬起下巴道,“我说了,我没有考虑好。出降的事情,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说得对,我们这样,是在冒险。”

房相如一听,只觉得气涌如山,眼神瞬间变得黯然,他忍着几分苦楚,问,“你这是何意?是觉得不需要臣了?想鸟尽弓藏?臣是人,不是你的玩物!你怎么能玩弄臣的感情!”

宰相越说声音越高,大概那‘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脾气全部到此为止了。

漱鸢听得直皱眉,警告般地怪罪道,“房相如,你小点声,就不怕别人听见?”

房相如自嘲一笑,“呵,公主居然还有怕的一天吗?以前的你去哪了?”

她曾经是肆无忌惮的,可是自从听了父亲给她的最后的嘱托,她迟疑了。

不被祝福的感情,不被允许的感情,让她有些望而却步了。

更何况,她很担心他们继续这样在一起下去,会给房相如惹祸上身。毕竟,如今是新帝李睿大权在握,他的心思,她很难猜。

漱鸢看了一眼房相如泛着红的眼,不由得安慰似的笑了笑,好言虚应道,“你先回去。等我有空找你了,自然会联系你。”

宰相失笑,“公主这是让臣和那些后宫的女人一样?想见你,还要等候你的传召吗?”

公主听后却是不屑地弯了下唇,仿佛在笑话他这难得的冲动。她抽离了自己的手腕,稍微活动了一下,随手整理着纷乱的衣衫,道,“如今改朝换代,有些事情自然不一样了。”

“可是臣,并没有变。”

宰相对着她要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句,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悲凉。

漱鸢听后,心中一震,只是轻轻叹气,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噎了回去,道,

“你,多保重。”

从前缠着他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自己却更难开口了。大概是真的到了爱的地步,所以才变得谨慎起来吧。

她说完,转身离去,可宰相却拉住了她的袖角。

公主被拽了一下,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散漫道,“房相还有事?”

房相如抓着她的袖角不松手,僵持一阵,看得漱鸢心里发麻。

漱鸢被他深邃的目光注视得有些紧张,她轻轻喘了几口气,别过眼神,冷声道,“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话音刚落,忽然,房相如一咬牙,恨恨的低沉道,“好!那臣就等着你。等你传召臣,等你想见了,臣再出现!”

说话间,他手腕一用力,将她猛然拉扯进怀里,伸开长臂箍紧她的腰身,一步步向墙角靠去。

漱鸢眸子一凝滞,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抬手就去拍打他的肩,奈何他力气太大,如何都推不开。

他抬手托在她的脑后,不叫她磕在那冰冷的宫墙上,然后垂首抵住她的额头,闭目沉沉道,“为了你,臣什么都做了!你还想怎样!”

“我现在不想怎样了。”漱鸢抵住他的身子,缩在一角抬眸怒道,“房相如,你再这样我可就喊人了!你别怪我不客气!”

“你不觉得这样太无情了么!”他一听这话,简直气坏了,觉得自己就像被她抛弃了一样,这几乎叫他心碎,“臣何时被人如此愚弄过?你真没良心!你这小小女子......”

漱鸢一听,也不由得火冒三丈,挑衅地直起身子,和他几乎贴上,“我就是没良心了!那也是和你当初学的!”

她说完,感到下巴一紧,只觉得被一只大掌捏住动弹不得,然后感到下颌被强迫地一把抬起。

紧接着,呼吸交叠,唇齿相依,这吻来得热烈而缠绵,不容分说,不容拒绝。那吻带着几分哀怨,又像是报复,时而辗转如蝶落,时而深入如发泄。

他控制不住地吻着她,几乎要丧失理智,伸手将她的腰身按在怀里,和她躲在这角落里,这红葛蔓延的宫墙下。

山叶的阴影交融在偷吻的宰相和公主身上,给这场景添了几分暧昧和禁忌的意味。

这可是在内禁!

房相如简直,不要命了!

漱鸢急了,顾不得太多张口就朝他的唇边狠狠咬去。

那头嘶了一声,舌尖迅速滑过伤口,可依旧没有离去。甚至,他吻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在这清冷的角落,将她逼得步步后退,终于抵押在墙上,将他多日来隐忍压抑的情绪都释放于这个缠绵的吻上。

她被他吻得呼吸艰难,几乎站得不稳,在他偶尔好心离去的片刻,连喘息声都变得妩媚起来。

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感到双手被他十指相扣地握起,直接按在墙上,像被俘获的猎物似的,失去了所有坚持和高傲。

他虽然是个文臣,可是位及宰相,总要比别人多了几分幕天席地的气势。他的吻也是如此,流连在她柔软饱满的唇上,却不止步于此。

情难自禁大概就是如此,他发现自己想要的更多,就在此刻,就在此处。

他的吻自上慢慢移下,落在她的脖颈间,那白皙的一片肌肤叫他更加沉醉,只想将唇埋在其上深深叹息,以缓解多日来的折磨和思念。

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细碎的暧昧之音,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喘息。

那吻映着身后的红葛叶,热烈得如燎原之火,他吻得眷恋,而她虽然别扭地逃避着,可渐渐也沉沦其中。

他见她有些窒息,于是微微松开些力气,只听她才被释放,渐渐又开始有了力气,红着脸口不择言的骂他,“小人!禽兽!不对,你禽兽不如!”

他听得一笑,这些称呼倒是新鲜得很,活了两辈子,还没人这么指着他骂过。

他垂头重新靠近她的唇,点吻了几下,然后抬起,反复几次,终于引得她下意识地昂首回吻。

他更坏,往后一退,叫她不自知的主动的吻落了个空。

果然,那头又涨着脸没好气起来,这次说得更过分了,干干脆脆狠声骂道,“房相如!你这奸相!我要扑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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