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宁舒窈便带着郎中再次来裴少辛这给他把脉了。
只是今日,她被裴少辛有些如火的目光盯着,有些坐立不安。
宁舒窈轻声咳嗽了一声,把自己慢慢挪到了一旁,对郎中说:“怎样,今日瞧着可好一些了?”
郎中细细把着脉,还起身想看裴少辛头上鼓起的小包。只是他刚站起身来想走进裴少辛时,却被他冷冰冰的目光给摄住了。
郎中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见宁舒窈投来疑惑目光时,他面上讪讪的,暗自揣测方才自己许是看岔了。
只是等到他再次上前,却被裴少辛将他的手拂下去时,郎中这才意识到,裴少辛好似与往常不同了。
宁舒窈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裴少辛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一下将她拥在了怀里:“阿窈,孤回来了。”
宁舒窈听见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眼泪簌簌的往下跌,她抽抽搭搭的开了口:“表哥,你...你都记起来了?”
裴少辛把脑袋搁在她头上,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他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孤怎么可能会把阿窈给忘了呢。”
宁舒窈张了张嘴,有些羞涩的从他怀里出来了,先将在一旁有些无措的郎中挥退,再将裴少辛扯到一旁来坐下。
“表哥,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裴少辛摇了摇头,拍了下她的手背,不重,可在宁舒窈眼底却带着别样的亲昵。
他开了口:“无事,只是有些细小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的。”
既然他怕疼的毛病被宁舒窈知晓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若是能叫宁舒窈多多心疼他才好。
果然,宁舒窈一听便蹙紧了眉心:“这……”她着实无奈,毕竟裴少辛这伤口虽小,却也得时间才能痊愈。
裴少辛也知道自己给她抛了一个难题:“别纠结这个了,同孤说说,京兆如今怎么样了?”
他又想到了什么,摸了摸宁舒窈的脑袋:“母后没难为你吧?委屈你了。”
这一下把宁舒窈的小委屈全部勾了出来,只是她还是笑着同裴少辛摇摇头:“没事,娘娘可谅解我了呢,还同意让我出来寻你。”
这下裴少辛有些诧异:“母后竟然会舍得叫你一个人出来?”
这是他着实没想到的,毕竟自己母后向来都喜欢宁舒窈。虽说这次的事,她极有可能想岔来埋怨宁舒窈,可让她一个人陷入险境,这着实不是母后的作风。
除非……
裴少辛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没将孤的消息传回京兆?”
宁舒窈不知晓他怎么猜到的,却也还是点了点头:“我怕这个消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提前知晓了,便想等你记忆恢复了再传消息回京兆。”
她仰着头笑嘻嘻的看着裴少辛:“如今你记忆既然已经恢复了,那我也可以告诉娘娘了,免得她担心。”
裴少辛却抬手制止了宁舒窈:“不必了。”
他抬了眸子远眺着:“母后许是已经知晓孤还在人世了。”
宁舒窈有些疑惑,看了看裴少辛几眼却终究没将疑问问出来。
裴少辛却也知晓她的疑惑,自然会开口替她解惑:“你觉得,母后会舍得派你一个人出京寻我吗?”
他带着笑意敲了敲宁舒窈的小脑袋:“这一路上劫匪众多,你却平安的到达了江南,顺利的把孤救下了。”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这背后,必定有母后在助你一臂之力啊。”
宁舒窈这才恍然大悟,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以为呢……”
裴少辛凑近身来,看着宁舒窈脸上微不可见的细小绒毛,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以为什么,以为母后真的怪你?害怕日后婆媳关系紧张?”
宁舒窈一下便涨红了脸,她想将裴少辛推开,却又没有这般大的力气,只得转过头去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你,你这是无赖!”
裴少辛轻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扭了过来:“别生气了,孤虽是实话实话,也该体恤咱们阿窈脸皮薄的。”
他这话虽是调侃,可也带了些认真。毕竟未来宁舒窈与皇后确实是婆媳关系,况且这皇家的婆媳关系不比外边,若是宁舒窈得了皇后的喜欢,日后的路也顺的多。
宁舒窈也晓得裴少辛这话半真半假,便也娇嗔了一句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只是皇后娘娘派人在她身前替她开路,在她身后一路保护她。这倒是宁舒窈没想到的。
毕竟方得知裴少辛消息时,皇后娘娘那猩红的眼眶让她记忆犹新。
宁舒窈摇了摇头,将方才的思绪都抛之脑后。她正了正身子与裴少辛说着正事:“京兆人人都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可那时我不相信,便借了个理由出来寻你。”
她抬头看了看裴少辛:“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
许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宁舒窈还没等裴少辛回话,便开口问道:“表哥,那天你是如何落下山崖的?”
裴少辛面色原本淡淡的,可提到这个话题时却神色一凝:“过于草率,被人给算计了。”
他捏紧了拳头:“可有生还的人?”
宁舒窈顿了几秒摇了摇头:“除了表哥,无一人生还。”
裴少辛微阖起了眸子,吐了一口浊气:“是孤连累他们了。”
宁舒窈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裴少辛心里难过,思忖了片刻还是握紧了他的手。
裴少辛一愣,拳头慢慢松了开来,反手握紧了宁舒窈软软的小手,还用指腹摩擦了下手里的温软:“孤日后定会护住你的,别怕。”
宁舒窈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等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好。”
她无比相信,裴少辛会护着她,就像上辈子一样。
只不过,她还是想知晓裴少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抬了抬头看着裴少辛,有些欲言又止。
裴少辛自是看出了宁舒窈的小心思,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这么想知道?”
宁舒窈眼巴巴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纵使不能将他所受的苦难再原封不动的受一遍,却也想在他的讲述里,陪着他一次。
一次便好。
裴少辛开了口,声线平平的,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
那是到达江南的前一夜,几日连续的长途跋涉让裴少辛和士兵们都有些精疲力竭了。
裴少辛看了看周围的地势,还是决定让士兵们一道去上边的小树林里稍作休息,翌日一早再进城。
只是……
“吁——”
不知道从哪来的马蹄声,好似风一般的,从四周而来。
裴少辛抽出剑来,环视着周围,让士兵们往山下退。
他方才看了另一处,沼泽遍布,他们无一人知晓这地形,若是不慎踏了进去,那整支队伍都完了。
裴少辛略带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带着一对手持利剑的士兵往山下先行撤退。
只是,当他方走到一半时,刀剑摩擦出来尖锐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一队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攻了上来。
他们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毫不惧生死,刀刀致命,就算是士兵将刀剑刺入了他们的胸膛,他们也会反手将自己的剑捅了进去。
这般可怕的敌人,裴少辛虽不惧怕,却也觉得棘手。
直到刀剑声越来越近了,他才沉着面,预料着最坏的结果。
裴少辛撇过脑袋来,看了一眼山崖。
深不见底。
黑衣人横眉扬声:“裴少辛,拿命来!”
这是明晃晃想要他命来的。裴少辛偏过身子来,刀剑的利气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