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被隔绝了一般,宁舒窈甚至听得见裴少辛的呼气声,她攥紧了衣裳,便想这么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
可是宁如殷看出了她的想法,拉着她的手让宁舒窈坐了下来:“你且在这儿坐着,给新郎官一些下马威瞧瞧,这是古来的规矩。”
宁舒窈有些踌躇:“我...”
宁如殷晓得她想说些什么,便摆了摆手直接说到:“我来看着办便好了,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安心心的等着他来便好了。”
既然宁如殷都这般说了,宁舒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点了点头端坐在矮凳上,听着外边的动静。
宁舒窈蒙着红盖头,只能影影绰绰的看着外边,虽看不真切,可大体的轮廓却也瞧得出来的。
她看见宁如殷走到外头,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门,乐呵呵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表哥,哦不妹夫,太子殿下。”
宁如殷这三个称呼一下便把其他人给绕晕了,裴少辛穿着大红衣裳,这是他平日里从来不会碰的颜色。
可这颜色挂在他身上,像极了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一般,只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裴少辛这辈子怕与这第二个无缘了。
裴少辛看着宁如殷古灵精怪的表情,有些许无奈,他看着宁如殷说:“同阿窈一般,皮的很了这是。”
宁如殷听到这话便拉长了音“哦——”了一声,表情里带着狡黠,看向裴少辛:“新郎官这是惦记着新娘子了?”
她轻声咳嗽了一声:“可是开这道门呢,得...”
还未等宁如殷说完,裴少辛便叫人一股脑地将一盒子首饰全部倒在了宁如殷的手上。
宁如殷顿时愣在了原地,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
裴少辛笑道:“可还要?”他朝着里边扬了扬面:“一月未见,孤惦记着她了。”
宁如殷听到这话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她转过头来看着想来稳重的太子殿下竟流露出数不尽的温情来,她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叹着这世俗之变。
却又打心里为宁舒窈感到庆幸,庆幸她寻到了一个如意郎君。
宁如殷做这“恶人”也是为了调动一下气氛,如今别说是外边的裴少辛了,便是在里边端坐着的宁舒窈也有些如坐针毡的。
她轻声咳嗽了一声:“若是太子殿下能背出三句诉说情谊的诗句,那臣女自然会替您开了这门。”
裴少辛松了一口气,背书这事对他来说自然不难。
只是...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背出三句叫人肉麻的话,总归是裴少辛的头一回。
他轻声咳嗽了一声,终究是对宁舒窈的思念之情大过了其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裴少辛清亮的嗓音传进了宁舒窈的闺房中,他说的第一句情诗中含了宁舒窈的“窈”字,便是围在她身边的贵女都不有咂舌,心里想着便是清冷如太子也会有千年寒冰化为绕指柔的时候。
而听到这话的宁舒窈更是咬了咬唇瓣,脸色红的惊人。
裴少辛又脱口而出两句情诗来,这才让宁如殷放过了他。
他抬头,看着宁舒窈的闺房缓缓地打开,方才压下的紧张全部一股气的涌了上来,便是连手心都冒了些汗,跟个毛头小子一般连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宁舒窈透过红盖头,发觉一缕阳光打了进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身高八尺的裴少辛。
他着着红色衣裳,面上挂着笑意,与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有着天壤之别。
裴少辛走上前来:“走了,阿窈。”
等到他走上前去想要牵住宁舒窈的手时,外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且慢。”
这一声让在场的宾客心里一紧,只是等到他们转过头去看之时,却不由唾弃自己方才的想法是有多么的离经叛道。
宁诏回来了。
“太子殿下,这背着新娘子的活,还是交给我这个做哥哥的来吧。”宁诏笑着看着裴少辛,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穿着嫁衣端坐在矮凳上的宁舒窈:“哎,小时候白乎乎一团的妹妹,如今也要嫁人了。”
宁舒窈听见宁诏的声音,不由轻笑了一声,她还以为,宁诏这会不会回来了呢。
宁诏走到宁舒窈面前,蹲下身来:“上来吧,阿窈。”
让兄长送你出嫁。
宁舒窈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俯下身去,搂住了宁诏的脖颈。
她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一句:“哥哥。”
宁诏身子一僵,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话里带了些哽咽,等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好好照顾自己,皇家不比其他夫家,可若是受委屈了,兄长还是能替你出个头的。”
裴少辛一听这话便皱了皱眉头,他朝着宁诏开了口:“不会的。”
宁诏抬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掂量了自己身后人的重量便阔步往前边走。
一路上红色灯笼高挂着,照应着婚宴的喜庆。宁舒窈伏在自己兄长的背上,听着身旁贺喜的声音。
有自己父母的,有伯父伯母的,有阿姐的,还有许多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觉着长的路,如今都短的如同眨眼间便走完了。
等到宁舒窈下了宁诏背时,她还未上花轿便生了一丝思家之情。
“娘亲,爹爹...”她在红盖头下轻声唤着。
许姝同宁父听见了,他们看着梳作妇人头发的宁舒窈不由有些热泪盈眶。
他们走上前去拍了拍宁舒窈的手:“孩子啊...”
宁舒窈听见声音,嘴巴一瘪泪就要出来了。
裴少辛在一旁小声安慰着:“阿窈莫要哭,得叫母亲父亲担心了。”
宁舒窈听见这话,顿时便止住了快要涌出的眼泪。
只是她止住了泪,许姝却止不住了。
她偏过头来,用指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不忍心再看向宁舒窈。
只是吉时已经近了,若是再拖下去总归是不大好的,宁舒窈转过身来,拜别父母之后,便手里拿了一个红苹果坐上了喜轿上。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裴少辛在前边骑着枣红色骏马足足在京兆城中转了三圈。
等到了东宫时,皇帝皇后已经在上座等着了,见到裴少辛牵着宁舒窈进来后,皇后才舒了一口长气。
宁舒窈背裴少辛牵着,又被嬷嬷引着到了厅堂正中间,前边摆着一个红色的软垫。
这种好日子,便是连随处可见的花都开的正艳。
裴少辛先一步跪下,宁舒窈提着裙子缓缓地下跪。
总管太监瞥了他们二人一眼,便高声唤着:“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时,宁舒窈甚至都能感受到面前人的体温。她低下头头来,将所有的笑意都藏在了这个红盖头里。
等到拜完三拜,宁舒窈便被嬷嬷送到了里屋,这是宁舒窈曾经来过的,悄悄地掀起一角来,打量着外边,也想起了先前裴少辛受伤之时,她替他上药时的光景。
那时她还是他的小表妹,如今,她却是裴少辛堂堂正正的妻,这东宫独一二的女主人了。
采绿见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便上前来同宁舒窈说:“娘娘,这不吉利,您快把盖头盖上。”
她早已将之前的称呼改了,虽还是有些叫不习惯,却比日后被人抓到把柄的好。
宁舒窈无法,只得瘪了瘪嘴将掀开来的那一片放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气了一声:“好饿啊。”
她话音刚落,便有侍女敲门进来,说是给宁舒窈送来裴少辛早就吩咐后厨备上的吃食。
采绿虽欣喜自家小姐被太子殿下看重,却也带了些忧虑地开了口:“可是这般倒也不吉利。”
布着膳的侍女乐呵呵的说:“太子殿下说了,让太子妃娘娘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旁的便莫要忧心着了。”
宁舒窈一听这话便将盖头拿了下来放在一旁,三两步上前看着桌子上的吃食长嗅了一口气。
她早膳只喝一碗粥,里边的东西虽多又饱腹,却也架不住这般久都不进食,若不是碍着规矩,宁舒窈早就将那象征喜庆的苹果给吃了。
采绿见状,倒也不好拦着,反倒是替她盛了一碗热汤来。
如今虽只是秋日,可却也慢慢的凉了起来,风刮得人脸都有些发疼。
宁舒窈擦了擦嘴上的口脂,便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等到喝完一碗汤,再吃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时,外边便传来宾客的声响了。
宁舒窈这回有些傻眼了,她嘟囔了一句:“怎么来得这般快。”便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红盖头盖上,侍女也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
裴少辛推开门,踏了进来,他身上酒味浓,可眸子却异常清亮,宁舒窈觉着这红盖头都要被他给盯破了一般。
外边有些宾客探着头往里边瞧,还有些位高一些的,便直接跟着裴少辛进来了,只是毕竟知晓裴少辛的脾气,自也不敢像闹其他人一般的闹他的洞房。
裴少辛走上前去,略过了想给他递上喜棍的人,用双手掀开宁舒窈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的佳人长睫轻轻颤抖着,精致的妆容叫本就有九分的容貌更加扣人心弦,便是见多了她的裴少辛如今也不由噤了声,不敢打扰这一刻的美好。
许是有一个小女娃,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个弯弯绕绕,她“哇”了一声夸赞道:“好美的仙女姐姐。”
裴少辛也轻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佳人轻声说道:“真美,我的阿窈。”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明天洞房(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