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宁舒窈理清了思绪,她便往后边退了几步特意做出了声响后,这才上前推开门。
“夫君,来用膳了。”
如今裴少辛也已经将方才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了。
他们俩,都是想把事都揽在自己头上,不愿对方担忧的这种性子。
宁舒窈自然知道裴少辛的性子,便更是心疼起他来了,不过她面上自事不会表露出来的,脸上挂着笑意,让裴少辛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接过宁舒窈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辛苦你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唤道:“阿窈。”
宁舒窈低垂着脑袋,把思绪都藏在心里,明日便是三朝回门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如今这般光景,裴少辛可会再与她回忠顺侯府。
只是还未等宁舒窈说些什么,裴少辛便主动开口说道:“明日是不是该回门了?”
宁舒窈一愣,朝着他点了点头,只是面上有些踌躇:“只是如今母后还未清醒,回忠顺侯府这事...”
她话还没说完,裴少辛便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摇了摇头说:“这事不可耽搁。”他抬头看向宁舒窈:“若是不回去,旁人不晓得会如何揣度了。”
宁舒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得应下:“那好,阿窈现在便叫人去收拾收拾明个回门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还是问道:“那夫君,你呢?”
裴少辛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面上有些疑惑:“什么?”等到自己反应过来后,才带了些无奈:“孤自是会与你一道回去的。”
他没成想宁舒窈竟会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他索性不让她去收拾东西了,一把将人带入怀中,俯在她脖颈处轻嗅:“阿窈,别怕。”
这一声“别怕”,不止是说欸宁舒窈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宁舒窈看着难得露出脆弱的裴少辛,手心有些发痒,止不住的上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搂紧了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阿窈不怕,夫君也别怕。”
她目光放远了,落在屋子外边的石板地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等过了好一会儿,裴少辛才将头抬了起来,眼里带了些倦意。
“阿窈,孤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宁舒窈站起身来,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忍不住的抚上他的脸:“那夫君先去歇息吧。”
裴少辛握着她的手也站了起来,又俯身下来在她眼帘处轻轻落下一吻。
宁舒窈看着他脱了衣裳,带着一身的疲倦躺在床上。
她抿了抿嘴,想了许久还是替他合上了门,叫了采绿过来。
“娘娘?”采绿不知所以,便开口问她。
宁舒窈将先前回京兆以后裴少辛便归还给她的玉佩递给了采绿。
“你派个眼生的小侍卫出宫去,偷偷的去找许家的掌柜。”
宁舒窈说完,又从怀里递了东西给采绿:“将这个亲手送到掌柜的手上,让他好好查查。”
采绿见宁舒窈面露凝重,联想皇后娘娘发生的事,自然清楚这不是件小事。她接过宁舒窈手上的东西重重的点了点头:“好的娘娘,这便交给我了。”
她没开口过问宁舒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她却极信任自家主子,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宁舒窈目送着她出去,紧紧的攥住自己衣裳。
她方才给采绿递的东西,是皇后娘娘那日吃的最后的东西。她乘太医宫女们不注意,自己偷偷的将渣滓存了一些,便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明日的答复。
她想到先前偶然听见裴少辛说的,这几日裴舜着实连派人瞧都未曾。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次,裴舜不是罪魁祸首,便也是在后边起了推波助澜之风的。
宁舒窈转过头来看向屋子里,阖紧了的门便像如今裴少辛的心绪一般。她心疼他,忧心他,挂念着他。
若是这回,能让皇后娘娘平安醒来,他便也会开心的吧。
宁舒窈坐在方才裴少辛坐过的地方,手里捏着裴少辛之前拿着的白玉棋子,她低下头来看着这盘棋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牵起一抹笑来。
***
出嫁三日,当是回门的时候了,裴少辛早就准备好了厚礼,一大清早便与宁舒窈一同回到了忠顺侯府。
许姝昨日便听见了外边的闲言碎语,如今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宁舒窈二人。
这才嫁到宫里几日,便糟了这罪。也不知道她的阿窈如今如何了。
等到宁舒窈被裴少辛牵着一道下了马车,看见裴少辛看着宁舒窈眼底依旧溢满了温柔时,许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她俯身道:“太子,太子妃安。”秋日的清晨带了些凉意,许姝已经在外边等了好些时候了,如今手指都有些泛凉,便缩在袖子里便也不拿出来。
宁舒窈见状急忙上前扶她起来,便连裴少辛也虚扶了一把:“母亲不必多礼。”
太子一般尊称自家岳母为“夫人”,可裴少辛这一句“母亲”便是叫的许姝面上带笑,急忙点头说好。
宁舒窈摸上许姝的手,察觉到了些许凉意,皱着眉头同她说:“娘亲怎么再外边等呢,怪冷的。”
许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无事,娘亲受的住,不冷。”她又转过头来同裴少辛说:“里边已经备好了热茶和早膳,不若便先进去吧?”
裴少辛点了点头,便看向宁舒窈。
宁舒窈自是同意的,朝着裴少辛眨了眨眼睛便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便进去了。
许姝一愣,急忙捏了她手背,低声同她说:“太子还在后边呢,你快些陪他去。”
宁舒窈摇了摇头,攀着许姝的胳膊:“阿窈许久未见娘亲了,惦记得紧呢。”
许姝看着她面色如常,又与裴少辛关系开起来不减反增,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随着她不再多说什么了。
宁父在厅堂中看着侍女们收拾东西,惦记着时间恨不得自己上手来将膳食摆在桌子上。
等到早膳都摆好了,刚想松了口气,便见许姝与宁舒窈一道进来了。
今日宁舒窈还是穿着红色衣裳,不过许是因为皇后娘娘还卧病在床一事,头上的发饰都减了许多。
宁父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止不住地心疼自家闺女。等到裴少辛同他们一道进来之后,他才上前:“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
宁父还未躬下身去,便被裴少辛给扶了起来:“老丈人不必多礼。”他摆了摆手,让侍从们将他准备的东西都抬了上来。
宫人们有条有絮的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了上来,等到最后一个宫人将东西放下之后,整个厅堂几乎连落脚的地都没了。
宁父瞧着这些东西自然欣喜,可却也不是贪图金银财物,只是觉得太子将自家女儿放在心上了,才会爱屋及乌的待他们也好。
他挥了手,叫人都抬到库房中,便让裴少辛与宁舒窈上桌,自己则带着许姝落在了下桌。
裴少辛见状,将他们迎到了上座:“您与母亲是阿窈的父母,自是要坐我们前头的。”
宁父与许姝拧不过他,便也只能顺着他意思,到了上座坐了下来。
宁舒窈看着桌子上大多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心下便也暖和了起来。
她起身,先替宁父与许姝盛了一碗粥,方想替裴少辛盛时,却见着自己面前已经有一碗了,是方才裴少辛替她盛的。
宁舒窈转过头来朝着裴少辛一笑,这是她这些日子露出的最为明艳的笑意了。
便是裴少辛看着,也颇为好心情的多用了半碗。
等到用完早膳,裴少辛便被宁父带到了书房,而宁舒窈也与许姝回到了自己未出嫁时的闺房内。
她踏进门去,看着与自己出嫁之前摆设毫无变化的闺房不由心绪万千。明明不过几日,可却似许久未曾见过一般的。
“阿窈,苦了你了。”许姝从她背后走来,抚上了她的肩,轻轻的拍了一下。
宁舒窈转过头来,像稚子寻母一般一下便钻进了她的怀里:“娘亲,阿窈好怕。”在自己母亲面前,她可以卸下全部的坚强。
宁舒窈总是记得,当时皇后娘娘吐出血来时,裴少辛的瞳孔里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她看着他,便是连手指都是发颤的。
于是,她必须坚强,做裴少辛的后盾,做他的港湾。
许姝看着宁舒窈眼底的倦色在心里吐了一口气,只是没过多久,又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对了,掌柜的来我这儿说今个要同你说些什么。”
她看向宁舒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舒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这到底有没有用。”
她叹了一口气:“娘亲便叫她过来吧。”
许姝看着她脸色,点了点头终究没说些什么。她知道,等掌柜进来之后,她的疑惑都能找到答案。
许家在京兆的掌柜的是一个奇女子,从前朝宫里出来的,算的一笔好帐,管的一副好家,可却终身不嫁。
便是许姝嫁到宁府这么些年来,也多有仰仗她的时候。
只是她今日一进来,面色便极为凝重:“东家,太子妃娘娘。”
掌柜的抬头看向宁舒窈:“昨日,您叫那小侍给我的药渣我已经看了。”她抿着唇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前朝的秘药,世间难有药可解。”
宁舒窈听见这话踉跄着往后边走了几步。
难怪,难怪宫中御医许久都未有个准确的说法;难怪裴舜这些日子连凤仪宫都未曾踏入一步。
御医定是知晓了这毒药的由来,怕自己小命不保便缄口不言。
而下这毒的,非裴舜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