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后,妫千音牵着封雪出了商场,和来时不同,现在外面飘着大雪,已然是白茫茫一片,路面积了一层厚雪,两三个情侣撑着伞离开,嬉笑怒骂的声音隔了很远都能听到,女声带了一点撒娇,男声则是宠溺,当然也有反过来的。
妫千音单身狗哀怨的视线追随了两个随时随地都在撒狗粮的情侣,站在商场外给余戈打了个电话,她接下来要去云起山,或者四处转转,现在下了雪,路面湿滑,封雪一个才十岁的小孩,还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比较合适。
至于成熟的大人,要去寻找大人自己的快乐。
电话没有接通,妫千音在商场门口买了把半透明的伞,牵了封雪的手,打算先打车送小孩回自己家。感觉余戈怪不负责的,如果不是她在这个世界待不久,可能会自己领养了小孩,反正封雪挺乖的。
一辆车停在了妫千音身边,车身漆黑,线条流畅,在雪下泛着冰冷的光芒,柏商陆说道:“现在打不到车,我送你一程。”
他说的倒也不是假话,除夕夜家家户户团圆,少有出来开车赚钱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大雪天,妫千音领着封雪上了车,封雪跟着妫千音,乖巧道:“谢谢叔叔。”
柏商陆本来觉得没什么,他今年二十九,被十来岁的小孩喊叔叔也是应该的,于是就随手拿了车上的一盒巧克力,给了坐在车后的小孩。
这是他生意上有来往的一个好友送的,家里堆了很多,柏媛媛一直很喜欢吃,这小孩应该也不例外。
结果小孩没收,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副驾驶位的妫千音,喊了一声:“姐姐......”
妫千音看了眼巧克力,她在上个世界吃过,挺好吃的,但是也贵,这么一小盒就要几千块,不过既然是柏商陆送的,再三推辞只会显得小家子气,她说道:“收着吧。”
“谢谢叔叔。”封雪收了巧克力,又喊了一遍叔叔。
柏商陆:......
他觉得自己也不老,只比妫千音大了几岁,怎么在小孩的眼里就直接隔了一个辈分。
柏商陆看了眼妫千音,妫千音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瓜子脸,脸偏圆且小,牛奶肌,因为车内的温度而泛了一点红晕,正低着头在看手机。
算了,叔叔就叔叔吧,柏商陆打了方向盘,往余戈所住的别墅区而去。
妫千音翻了几页帖子,不自觉蹙紧了眉,她来到这方世界一直没有好好了解过,现在因为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才发现,这方世界和上个世界是一个时空的,只是隔了五六百年而已。
她一一查了几个人的名字,江游精神分裂,死在了二十岁,陆岷成了导演,行过了千山万水,一生只拍了两部电影,却影响了后代无数人,江修明......没死,不过失踪了,失踪之前还带着了宋家的一样东西,被宋家的人寻找了无数年。
至于宋珩,终身未娶,成为一国主席,推动国家提前完全了原定发展目标,并于百年后跻身进了强国行列。
六百年后这段历史已经被逐渐模糊,妫千音看得唏嘘不已,查了下迟乐乐,结果查无此人,她又查了下自己,手机屏幕里只有这一世的演员妫千音,没有六百年前寻找到n13物质,真假千金事件的妫千音。
好歹也被全网黑过呢,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她收了手机看向窗外,柏商陆停了车,显然是已经到了余戈居住的地方了。
下了车,妫千音跟着封雪到了余戈的别墅门口,里面亮着灯,但是家里没人,封雪输入了密码之后,手里抱着巧克力礼盒,对妫千音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妫千音也挥了挥手,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有点发愁,如果柏商陆离开了,她打不到车回家怎么办?
给余戈发了条短信,示意小孩已经送到了家里,让他看到未接来电后不要着急,妫千音离开了小区,看到外面停着的一辆熟悉的车,以及倚着车的柏商陆,知道对方正在等自己,心里忍不住有些喜悦,小跑着奔了过去。
柏商陆几乎是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妫千音,生怕她又想之前那样滑倒,封雪县的一幕印在脑海里,让他几天都没能忘记。
好在妫千音这一次很稳,并没有在雪地里再摔一次。
车里的柏媛媛已经睡着了,柏商陆先回了柏家,把柏媛媛抱回了屋里,然后才开车带妫千音去了云起山。
除夕夜来云起山的人很多,但是比起其他各路网红打卡的地方,也算不得多。妫千音是看了一个博主的推荐才过来的,在繁华的京都,唯有云起山和其他地方被分成了两处世界,像隔了整整一个时空。
柏商陆停了车,和妫千音站在了云起山的琉璃亭里,看着远处绵延的云雾和山,还有飘飞的雪,耳边回响着古老的钟声,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琉璃亭建立在一座山上,共计二十八,依据天上的星宿划分位置,两人现在所在的琉璃亭上龙飞凤舞书写了三个大字--尾火虎。
云起山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二十八个琉璃亭里,每个琉璃亭下的云雾都和星宿的名字相对应,千变万化,妫千音双手缩进了衣袖里,撑着栏杆看下面的云,果然依稀看到了虎的形状,尾部对应着一点赤红色的光芒。
也不知道其他琉璃亭下的云雾是什么样子的。
妫千音拍了几张照片,把手机递给了柏商陆,让柏商陆给自己再拍几张全景,现实世界里可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名胜古迹,她得把这些合影好好存着,带到现实里留作纪念。
她也不知道柏商陆是出于什么理由没有离开,大概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晚上在外太过危险?眼下如果只有妫千音一个人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带着焦焦再去其他亭子看一看,但是多了一个柏商陆的话,她决定拍完照片就回家。
顺便点几份外卖庆祝新的一年。
柏商陆接过了妫千音的手机,点摄影的时候不小心按了别处的地方,看到了和一个长着翅膀的未知生物在湛蓝星海光影下合影的妫千音。
“好了。”他把手机还给了妫千音。
妫千音看了眼照片里的自己,只能说差强人意,还行。
“大哥,我帮你拍几张吧,到时候传给你。”
柏商陆不是喜欢拍照的人,不过听了妫千音的话,还是应了一声,仔细想来,他其实和妫千音没有添加任何联系方式,去年在不夜城跑马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妫千音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就没添加好友。
柏商陆身形高大,很上镜,妫千音拍了几张,仿佛看到照片里的人懒懒的抬着眼睛,在看自己。
“我回去再发给你,”两人加了好友后,妫千音说道,“我流量不够了。”
柏商陆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
来的路上并不堵车,但是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堵了,妫千音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趴在窗户上,还能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到远处高耸入天的云起山,甚至还能看到几个人,像剪影一样,黑漆漆的影子在琉璃亭里打闹。
距离新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还在堵车,有不少人已经下了车,撑着伞在看远处的云起山,柏商陆看着妫千音趴在车窗上的模样,干脆也熄了火,打开了车门,拿了车里的伞给妫千音撑着挡住风雪。
两人下车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在喊倒计时了。
倒计时结束后,千缕万缕的烟火冲上云起山的云霄处,倏然绽放,坠下来的流光落入了琉璃亭的云雾里,云雾里的二十八星宿都在这一时间奔腾着,若镜子一般,重复显现了烟火的光芒。
有人说云雾之下藏着另一方时空,另一处磁场,所以才会有这般玄而又玄的事情发生。
周围的人都在拍照拍视频,妫千音系好了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云起山。
“新年快乐!”看了一会,她对柏商陆说道。
“新年快乐。”柏商陆回了一句,这一年不同于以往和柏家人一起,却多了些别的,像是意外,又像是惊喜。二十几年来他向来严于律己,被外界人说估计连心脏都是沉稳的,没快一步,也没慢一步,如今却跳得快了几分。
一声又一声,在无意间提醒着他什么。
十二点半的时候,路面终于不堵了,妫千音回到家的时候,正是夜里一点半,商肆两边的路灯还亮着,路边也有几个年轻人,安安静静的。
她回了家,门外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脚边的烟头大约有十来个,不算宽敞的空间到处都是烟味。
柏松云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了身,敛着眉,笑容有点悲伤:“去哪了?”
“不关你的事。”妫千音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虐文男主会不会来强制那一套,眼里多了些警惕,插在口袋的手摸到了手机边缘,这个时候柏商陆还没有走远,正好可以过来把他弟弟带走。
柏松云从小就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妫千音眼里的警惕和防备,他心里□□了一瞬,有点喘不过气来,闷声说道:“我找了你很久。”
“那次的事情我可以和你解释,”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和妫清玥真的没有什么。”
妫清玥也承认了只是在果汁里给他下了迷药,两个人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即便如此,他看到妫清玥的脸,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会忍不住的反胃、恶心。
明明是姐妹两个,差别怎么这么大......
柏松云不止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把妫清玥带回家就好了。
他现在虽然还是风光无限的柏家二少爷,却时常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几个月之前,和妫千音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工作上偶有挫折,回到小家后却能扫尽一切白日里的不平之事。
柏松云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知道妫清玥是个白眼狼,靠着吸食妫千音的血长大,为什么鬼迷心窍了一样,要把人带回家呢。
他始终不相信妫千音真能这么彻底的放下自己,所以在解决了小厌和妫清玥的事情后,就花了些时间一直在找妫千音的住处,想祈求原谅。
“嗯,我知道了,”妫千音神色淡淡,回道,“你回去吧。”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柏松云咳了几声,俊美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病态的苍白,显然是在冷风中站了太久,冻着了。
“你要是不信我的话,”他咳了几声,哑着声音说道,“我们结婚,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给你,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和任何人有牵扯。”
这话说出来,柏松云自己都觉得可悲,他是那种很向往脱离了金钱关系的恋爱,如今却想靠着金钱的枷锁套住一个人,他名下的财产虽然不如大哥,但是百十来亿也是有的,这也牵扯到了后续分家一事,虽然阻碍肯定会有,但是他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必了。”妫千音头有点晕,抚着额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应该是柏商陆刚刚接了电话,从电话里听到了自己弟弟的声音,赶了回来。
“我没喜欢过你,”她头晕得厉害,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和你试着在一起了一年,发现果然还是不喜欢你,就这样吧。”
“你和小厌在一起也好,和妫清玥在一起也罢,以后别找我了。”
柏松云咬牙看了眼自己大哥,忍了眼泪,注意到了妫千音的不对劲,暂且把她刚刚的话当作了气话:“......你怎么了?”
妫千音没有回复,天旋地转间已经晕了过去,额间的剑痕显现了一瞬,又归于沉寂,柏松云大惊失色,伸手想抱住妫千音的时候,柏商陆已经抢在了他之前。
“去医院。”柏商陆拧紧了眉,怀里的人很轻,满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