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露扶着吴美玲回到家,吴美玲仍是止不住地流眼泪。忙前忙后这么些天,薛白露早已精疲力竭,看着自己母亲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不知从何安慰起。薛开平在一旁扶住吴美玲的肩膀,不断从口袋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薛白露手中紧紧攥住林家凯给他的纸条,一股无名的怒火急切涌上心头。好一个国家公职人员,扭曲事实的能力倒是不容小觑。
如今,一审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为了薛白杨的清白,薛白露决定申诉提出二审。可目前的证人只有冯子康所带领的几个兄弟,明明知道这其中大有猫腻,薛白露对他们弄虚作假的行为也没辙。
这天,薛白露走出家门,试图和吴律师商议二审的事项。刚走出小区门口,林家凯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薛白露直接无视,扭头就走。刚踏出几步,右手便被身后的人狠狠抓住。
“我有话跟你说。”林家凯的声音很坚定。
“我没话说,有时间好好为二审做准备吧,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真的以为你能找到什么办法?知道冯子康在庭审时为什么突然转变话语方向吗?”
“我们无权无势之人自然比不上林大检察官,有通天的本事能让证人改口供。”薛白露狠狠甩开林家凯的手,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我没能力让证人改口供,更没胆量挑战法律的权威。但是,我是目前唯一可以帮助到你的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林家凯跟在薛白露身后,带着极大的诱惑说出这番话,薛白露听了直直地愣在原地。
“放心,这件事只会对你们有好处。当然,我所要的东西也必须到手。上车吧,换个地方。”
林家凯说完,拉住薛白露的手往自己的车走去。薛白露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林家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这大半年还好吗?”林家凯驱动汽车,缓缓的声音随之而来。
“好,怎么不好了。谈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对了,还没让你见过我男朋友吧。我爸妈都很满意,银星集团的公子。”薛白露心中不愿提及沈况,但此时他无疑是最好的挡箭牌。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出面反而让你一个女人忙前忙后,他就是这么爱你的?”
“无论别人怎么爱我,都比不上你的方式特别。当然,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薛白露的口气永远是这么咄咄逼人,林家凯知道。大学的时候,她能把追求者说得无地自容只因身边有了自己。如今,自己无非就是众多过客中的一个。林家凯没有接下去,他沉默地开着车,来到一家咖啡厅。
薛白露心中很是不满,但又迫于现实只能听从对方的决定,毕竟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那就不能放弃。
“想说什么就说,别兜圈子。”
“白露,还记得这个地方吗?那年冬天,正是在这里,我告诉你我要走了。如今,我想告诉你,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你说,我还能不能有从前的运气?”
“你的运气,我的霉气。”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人活在世,总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东西。”
“大美利坚合众国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不让你回国做贡献?还是省省自己的口水,这里的咖啡很贵。”薛白露手指轻敲桌面,眼底满是鄙夷,“想说什么赶紧说,不要试图挑战一个疯狂女人疯狂的内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作为公诉人,我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并不是每一次公诉都会取得胜利,现在你的面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怎么,你要故意败诉?”
“当然不是,我能做到的只是给你提供更有利的线索。也算是让真相公之于众,将凶手绳之于法。”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白杨不是凶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在法庭说出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薛白露听了林家凯的话,情绪更加激动。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林家凯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隐瞒真相,昧着良心打这场官司。
“我还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只是最近突然有了新的发现。一想到你可能正在焦急地寻找线索,这才第一时间来找你。当然,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是第一时间来对被告家属威逼利诱吧,什么含情脉脉的开场都是屁话,敢情就在这等着我是。好啊,你倒是说,你林大检察官感兴趣的到底是什么,我薛白露一定双手奉上。”
“我感兴趣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你明明知道。”
林家凯终于爆发出来,太多的话、太多的情绪压在胸口让人难以喘气。每个夜晚的辗转反侧,脑海中无一不是薛白露转身离去的背影。如果说前一秒他还在想怎么忏悔,那么从薛白露口中说出沈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踏上了永不回头的列车。
“林家凯,我们早就完了。在你给我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在你说不会回来的时候,在你给我一笔青春损失费的时候,我们的一切都完了。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一个女人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你,难道就要这样被糟蹋吗?别再说些要忏悔的话,我会更加鄙视你。更不要再来找我,即使只是一面,我也觉得恶心。”
薛白露的话语很平静,平静得很不正常。她起身欲走,林家凯再次拉住她的手。
“最后一次,就陪我最后一次。过了今晚,我一定完整地消失在你的眼前。我是卑鄙,我就是卑鄙地拿薛白杨来威胁你。晚上八点,银星酒店见。”
林家凯的话语一字不露落进薛白露耳朵里,她很乱,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她应该是电视剧里霸气的女王,狠狠地把手中的东西甩向渣男的脸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自我否定。
薛白露走出咖啡厅,漫无目的地在大街晃荡。她想给吴美玲打电话听听声音,也想给吴律师打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失约了,更想给冯子康打电话祈求对方说出真相。可最终,薛白露一个电话也没有拨出去,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助她。
她不知道自己神游了多久,等到终于清醒过来,手机上显示早已经过了八点。如果这种该死的机缘巧合叫机会,真希望自己从来不知道机会长什么模样。
薛白露到达银星酒店,索性从包里找到林家凯留的号码拨了过去。然而听筒对面传来的是一道醉醺醺的声音。
“白露,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嗝……嗝…..我等你好久了。”林家凯显然喝多了,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断断续续。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白天说的话希望你能做到。”薛白露迈开步子往里面走去,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笔直站立的身影。
“我在……我在……我也不知道,我想想……我想想,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薛白露已经预料到林家凯此时的情况,天知道他一个人喝了多少。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找前台服务员问问情况了。
薛白露随口说了林家凯的基本情况,谎称自己是对方的朋友。服务员听完后。十分礼貌地告诉她房间地址,不一会儿,她便站在了林家凯的房门前。正当她犹豫的空隙,房门自里面打开。林家凯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和电话中的形象全然判若两人。
“进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装疯卖傻的技术是越来越高明,我都被你骗过去了。”
“不是骗,是害怕。怕你听到我的声音立马挂上电话,怕你反悔,怕你真的不会再见我。”
薛白露的重点全然不再两人的对话与僵持上,她唯一的想法只是尽快得到对方口中的真相。她径直走到沙发坐下,等着林家凯的开口。沙发前的茶几上胡乱地摆着几个空酒瓶,屋内传来阵阵浓烈的酒味。林家凯确实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我……我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你别介意。”林家凯注意到薛白露打量的神色,尴尬地走向落地窗旁。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来了,请你也按照上午说的,把真相告诉我。”薛白露毫不在意林家凯的一举一动,开口便直奔主题。
“好,我告诉你。梁盼确实遭遇了性侵犯,但凶手并不是薛白杨……而是冯子康。”林家凯走到薛白露身边,淡淡地说出口。
“什么?冯子康?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一口咬定凶手就是白杨,为此不惜赔上自己的声誉?”
“事情的具体经过我也不清楚,梁家向检察院提起诉讼,作为检察官我的职责是维护受害者的利益。一审之前,我分别找了梁盼和冯子康取证。梁盼一口要定凶手是薛白杨,而冯子康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直到前几天,我无意看到冯子康出现在梁家楼下,两人似乎还在拉拉扯扯。我在怀疑之下偷听了两人的谈话,梁盼哭着大骂冯子康是□□犯,冯子康在环看四周之后迅速捂上梁盼的嘴巴。”
薛白露张大嘴巴听林家凯说完,内心早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惟有大喊的声音才能缓解内心的愤怒:“他们这是违法的,违法的。不行,我一定要找梁盼问清楚,白杨不能就这样背上黑锅。”
薛白露的情绪很激动,完全不顾林家凯还在旁边站着,“腾——”地一下从沙发站起,欲往门外走去。林家凯可以理解薛白露此时的心情,但是他没法说服自己放弃这次机会,蓦然开口:“你真的认为你上门兴师问罪梁盼就会承认?千辛万苦守着的秘密岂会轻易公之于众,你尽管试试。”
林家凯的话语不重,却字字戳中薛白露的内心。即使事情的真相真是如此,梁盼已经冒着违法的危险选择做假供,又岂会说出真相。
“你告诉我这件事,莫非你有办法?”薛白露抬头紧紧盯着林家凯的眼神。
“相信我,我是检察官。但是在成为公家公职人员之前,我首先是一个男人。怎么样,有兴趣做这笔交易吗?”
林家凯没有逃避,直直地回复薛白露的审问。即使是最卑劣的手段,他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