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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溪东往事(2)【二更】(1 / 1)

嘴硬的谈行止没撑过一晚上。

他躺在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硬板床上,辗转难眠,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着急追逐离家出走的母亲来到这里,他也没带什么零食过来。而在这一片荒芜的湖心岛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找家饭馆都难。

他下了床,想下楼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经过母亲的房门时,听她叫了一句他:“阿止,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他愣了愣。

我没有做错,是她做得不对。

他这么想着,狠下心,还是没有停留,走过了她的房门,走向了楼梯。

楼梯才走了一半,他便听见楼下传来老头儿的怒斥:“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偷什么东西吃呢?啊?你奶奶才刚睡下,你就在这里瞎闹腾,跟我作对是吧?”

“我……”少女似是想要辩驳,却惨叫起来,“爷爷,别打我,别打我了!”

谈行止急忙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楼梯,跑向了厨房。

厨房内,他看见一盆和好的肉馅正摆在灶台上,而老头儿正在用鸡毛掸子抽打着少女,将她雪白的胳膊都打出了血痕:“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就仗着你奶奶护着你!”

谈行止从他手里一把夺下鸡毛掸子,横在两人中央,喝住了老头儿:“住手!是我饿了,让她做的,不关她的事。”

老头儿看见突然出现的谈行止,愣了愣神,哈哈一笑:“小少爷你饿了,直接跟我说就成。我这孙女眼睛不好,也做不了什么活……”

“我就喜欢她做的。”谈行止眼神里像结着一层寒冰,“你先去睡吧,让她在这里给我做夜宵。”

“好的好的,您说了算。”老头儿唯唯诺诺地应了,但还想从谈行止手中拿回鸡毛掸子,“这掸子……”

“我房间里脏,等会我要扫灰用。”谈行止紧抓不放,“我用完再还给你。”

“行的行的,您说了算,您说了算。”老头儿只得讪讪离去。

谈行止扔下鸡毛掸子,转身看着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少女,蹲下身问她:“痛不痛啊?”

她摇摇头,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谈行止掏出身上的纸巾,替她擦眼泪,圈住她的手腕,对着灯光仔细查看。

才刚举起她的手,她整张脸都疼得发皱了,小声喊了一句:“痛。”

都打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痛。

谈行止瞟了瞟灶台,看见了被他退回来的食案上,云南白药和酒精棉球还放在里面。

他取了下来,用镊子钳出棉球,给她消毒:“忍一忍,会很疼。”

说着便用棉球开始消毒。

她咬着自己的拇指,也不喊出声,只是眼泪汪汪地忍着。

谈行止于心不忍,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好东西呢?”

“还不是你……”少女抽泣着埋怨他,“明早你要吃小馄饨,晚上不和好,明早怎么来得及下?”

谈行止抬眼看了看她,手上一顿。

“嘶。”少女小声叫起来,“轻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谈行止移回了视线,道歉了两次,“刚刚我是心情不好,随口胡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吃得惯南方菜,我也不是只挑吉时吃饭。我只是生你气,气你差点让我找不到我妈,才故意气你的。”

少女眨巴了眨巴眼。

“我马上要出国读书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谈行止替她换一边消毒,“以后就很难见到她。我只是……”

他眼睛有点湿润了:“我只是想在临走之前,看到她好好的,我才能走得放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除了吵架,就好像只能吵架。”

“你别难过。你妈妈,她其实很爱你的。她住在这里,每天拉着我聊天,说的大多数都是你。说你厉害能干,16岁就能拿国际赛的冠军。说你长得随她,很帅。”少女笨拙地安慰他,“你下次,和陶姨好好说话吧,不要这么凶。你越是凶,她越不会和你说心里话的。”

谈行止心里一动:“她经常找你聊天?”

“这里就我,爷爷和我奶奶,还有你妈妈四个人。她和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当然只有找我了。”

“你奶奶呢?”谈行止今天只见过她和老头儿,便好奇地问。

“奶奶今天身体不舒服,吃了药就睡了。你要是不高兴见我,明天早上,我让她来给你送饭。”

“我没有不高兴。”谈行止打断她,“我说了,我只是生气你骗我。”

“对不起,可是我也不想陶姨被你找到。”她轻声问他,“你能不能,成全你妈妈?她只有那个男人来看她的时候,才会笑。”

“成全?”谈行止将带血的棉球扔进垃圾桶,换上一瓶云南白药,给她敷药,“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别人的家事。你还不懂成年人的世界。”

“我不小了,我已经快16了。”少女执拗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快16了,那就是才15岁?”谈行止替她上好了药,又叮嘱一遍,“小朋友,每天晚上早点睡,不要多管闲事。”

说着,他就将她扶起来:“你自己能摸回你的房间吗?还是我送你回去?”

话音正落,他的肚子突兀地响了一声,惹得刚才还在哭的少女笑起来:“叫你不吃晚饭。”

谈行止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害羞得耳朵都有了血色。

“肉馅都弄好了,现在给你包馄饨吧。”少女摸索着去找准备好的馄饨皮,“一会儿就好。”

谈行止本想拒绝,但少女已经摸到了馄饨皮,开始包第一个馄饨。只不过,她尝试着用勺子从肉馅盆里舀起肉馅,但总是舀不起来。

“我来放肉馅吧。”谈行止替她拿过了勺子,舀起肉馅,放到她平摊的馄饨皮上,看着她灵巧的手一下便包出一个馄饨来,不禁赞叹,“厉害欸。你都看不见……”

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了,又和她道歉:“不好意思,我……”

“没事啊,我已经习惯了。”少女笑笑,又和好第二个馄饨,“天生就盲的人,比后天盲的人要幸运得多。因为从来没有看过真实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所以就不会有渴望。我觉得我这样,也很好了。”

谈行止不敢再说话,帮着她继续舀肉馅。

没多久,馄饨就包完了。

谈行止让少女去睡觉,自己来下馄饨。可少女并没有回房,只是坐在厨房外的餐桌上,一手支颐,等着他。

锅子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起来,谈行止看了看身后的少女,将包好的馄饨都扫了进去,耐心地等着它们浮起来之后,才捞了出来,分两碗放着。

他端着两碗馄饨,刚走出了门,就看见少女的大狗在他脚边打转,伸着舌头向他哈气。

“不汪,回来,别挡道。”少女空洞的眼却好像能看到。

大狗听见她的话,便乖乖跑回她身旁,温顺地在她身旁伏下。

谈行止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少女面前,对她说:“吃吧。今晚辛苦你了。”

旋即,自己忍不住饿,先挑了一个塞进嘴里,被烫得倒抽冷气。

“别那么心急,吹凉了再吃。”少女摸到了汤匙,舀起一个细细吹凉,试探着向前递给谈行止,“你吃这个。”

谈行止呆了一呆,把她的手推回去:“小姑娘家,不要随随便便把你碗里的东西给别人吃。尤其是……是给异性吃。”

“哦。”少女应了一声,将馄饨倒在地上,喂给不汪吃,“不汪,过来。”

“它叫不忘?”谈行止看着眼前的大狗,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小名是不是叫念念啊?”

少女疑惑地反问:“为什么是念念?”

在玩梗的谈行止因为自己的脑洞笑了,边吃馄饨边道:“你知道有句话,叫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它要是叫不忘,你应该就叫念念了。”

看她还是在疑惑的样子,他自顾自乐了:“没关系,我在讲冷笑话而已。你不用管我,我这个人,就是经常会想到一些奇怪的事。”

“它叫不汪是因为它之前老爱叫,叫得爷爷心烦。所以我就给它改了个名字,让它不要老叫。”

“原来是这个‘不汪’,不是‘不忘’。”谈行止念叨着。

“这两个wang字,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谈行止想起什么,“你……你认字吗?”

少女摇头:“这里没有盲校,我没去读过书。所以我也不会写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是你妈妈教给我的。”

“你叫什么名字?”谈行止这才发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温晞。”少女伸出手指,在空气中一笔一划写给他看,“温暖的温,日字旁一个希望的希。”

“笔画这么多,还这么拗口,还不如叫念念好听。”

谈行止吃完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评价道。

***

守株待兔,等着奸夫上门的日子,对谈行止而言,真的很无聊。

被迫断网的谈行止每天除了用他的电脑码码code,看看他每天用微型摄像头摄录下的视频,便无事可做。

他自己研发的微表情识别ai已经收尾了,所以他这些日子都会别一个针眼摄像头在他身上,摄录下他平日看到的人脸和表情,用来给ai做测试训练。

但渐渐的,连训练测试ai都不再能让他提起兴趣。

他每天百无聊赖,只能在窗边向远方眺望,心里急不可耐地想:那个狗奸夫到底tm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从远方的湖水渐渐移到了温晞身上。

温晞正坐在大门外的一把竹椅上,用手在剥蚕豆。她娴熟地剥开豆荚,将饱满的豆粒掏出来。不一会儿,碗里已经装满了绿油油的蚕豆。

不汪在她的脚边呼呼睡觉。

阳光打在一人一狗上,静谧而和谐。

谈行止看得入了迷,冷不防一块石头砸翻了温晞面前的碗,让温晞一凛。

三个小孩从大树后冒出头来,指着她捧腹大笑:“瞎子,来追我们呀,来追我们呀。”

谈行止皱皱眉,拿着脸盆接满水,打开窗户,精准地对着那三个小孩的头顶泼下去。

“哗”一声响,三个小孩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谁?哪个龟孙子在那里?”为首的小孩愤慨地仰起头对着天叫骂,“给老子滚出来!”

谈行止憋笑,怪声怪气地挤出尖细的语调:“我不是龟孙子。我是黄鼠狼精,最爱抓调皮捣蛋的小朋友吃。你们三个小朋友长得真可爱啊,晚上就吃你们了。”

三个小孩“哇”一声哭了,哭爹喊娘地滚回家找爹妈去了。

谈行止笑得直不起腰,却听身后门“吱呀”响起。

“你干吗吓唬他们?”温晞埋怨他,“小孩子玩性大而已。”

“这可不叫玩性大,这叫欺负人。”谈行止把脸盆一搁,走过去捉起她的手看,“刚刚没受伤吧?你怎么就对我一个人这么凶,对别人这么软呢?要是有下次,你也装黄鼠狼精把他们都吓跑,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来作弄你。”

“黄鼠狼精?”

“哎,这个最好装了。”谈行止教她,“你用嗓子挤一挤声音,发出那种尖一点的声音。”

“来,和我学。”谈行止又挤出细音来,“我是黄鼠狼精。”

温晞一头雾水,还是学了一下:“我是黄鼠狼精。”

“哎,你这发音位置不对啊。”谈行止又教了她几遍,听着还是不对,有些急了,“你再找找位置。”

“位置?”温晞懵懂地将柔软的指腹覆上谈行止的喉结,“这个位置,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被她一碰,谈行止的心重重一顿,热血穿身,全身冒汗。

温晞火上浇油地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脖子和脸,怎么突然这么烫啊?你是不是发烧了,小少爷?”

谈行止窘迫得不行,感觉像是要在她手里融化了,连忙将她推到门外去:“是是是,我昨晚上突然感冒了,都忘了,还是别传染给你比较好。我先睡一会儿,你……你今天不用给我来送饭了。”

“哎……”

温晞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关上了门,靠着门瘫坐下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用手给自己酡红的脸扇凉风。

脸上的高温慢慢散去,但他的心还是狂跳不止。

“问题不大,睡一觉就没事了。”谈行止边安慰自己,边红着脸飞奔上了自己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18岁的谈小狗还是很纯情的【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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