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不懂你,但是我理解你,师傅。”言月白劝慰他,“如果一段爱,能说放下就放下,那根本就不能叫爱。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尽情工作,放纵自己吧。但是,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一下。茶里加了我从瑞士带回来的褪黑素,喝下去,睡着了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做梦。”
她将那杯茶塞到谈行止手中:“师傅,休息一会儿吧。”
谈行止怔了下,接过了茶,喝了一大口,交还给言月白:“谢谢你,小月。你也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你能帮我做的了。”
“我扶你去睡眠舱?”她试探地问他。
他们这些夜猫子熬夜是家常便饭,言风清特意在每个办公室都备了一个睡眠舱。一走进这个睡眠舱,就完全听不见外面的杂音,能倒头一觉睡到天亮。
“茶里加的褪黑素,是你自己吃的牌子么?”谈行止猝不及防地问她,“你和你哥,也没有说实话吧?你和温煦,究竟在瑞士发生了什么?”
这次轮到言月白怔住了:“师傅,你……”
“你说我和你哥是情感白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在伦敦第一次接触编程开始,这么多年来,你满脑子只有这一件事,也没心思谈恋爱。现在说起话来,倒像一个情感专家?”谈行止转动手中的纸杯把玩,“还有,以前你喝的都是速溶咖啡,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泡红枣茶了?你每天晚上一闭眼,会梦见的人,又是谁?”
有些人明明瞎了,却比能看见的人更明察秋毫。
言月白有些后悔来给谈行止送温暖了。虽知道他已经瞎了,她还是别开头,回避他放空的眼神:“你怎么也越来越喜欢管东管西了,师傅?”
“只是担心你而已。我是男人,遇到情感上的问题,恢复得快。但是女孩子碰到这些问题,有时候容易走死胡同。你要是想找人聊聊,现在可以和我说,我不会告诉你哥的。”
言月白不满地撇嘴:“你这是变相的性别歧视。谁说我就一定恢复得比你慢了,师傅?”
“温煦他欺负你了?”谈行止套出了她的话,平和的语调有些急促起来了,“他对你做了什么?他……”
“他没有欺负我。是我生病了的时候,他照顾了我。”
在瑞士,温煦不慎把言月白的系统弄崩溃后,言月白被埃癸斯基地的负责人发邮件批评警告,还将邮件抄送给了在基地的所有同事。
温煦知道后,惴惴不安。但言月白却没有对他发难,虽然依旧把他拷在她的办公室里,但还是把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一天凌晨,言月白在加班时,腹部突然一阵痉挛,疼得她在座位里蜷缩成一团,站不直腰。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被拷在一旁的温煦发现了她面色惨白,赶忙问她,“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温煦见不对,着急地摇晃着手铐,向她喊:“钥匙呢?快把钥匙扔给我,我送你去医院!”
言月白额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盯着温煦,却怕他耍诈逃跑,迟迟没有拿出钥匙。
“哎呀,姑奶奶,我不会跑的!”温煦急了眼,“我护照都被你粉碎掉了,手机都被你没收了,我跑了有什么用?快点啊,快把钥匙给我!”
实在忍受不了袭来的剧痛了,言月白咬着牙,从身上摸出手铐的钥匙,把钥匙丢给温煦。
温煦三下五除二,解了手铐,背起言月白,就跑出基地外去拦车,送她去医院。
一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她得了急性胃穿孔,要立即手术。
言月白外表看上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酷girl,但从小到大,就怕三件事——打针、开刀、吃药。
一听要开刀,她吓得泪水涟涟:“我不要开刀,我不要手术!”
温煦最怕女孩子哭了,轻拍着她哄:“没事的没事的,麻醉的,一点也不会痛的。很快就过去了。”
言月白拽着温煦的胳膊不撒手:“麻醉针这么粗,扎进去也很疼的!”
“就忍一下嘛,没事的。”温煦也是被她磨得没办法了,向医生用英语问,“我能陪她一起进手术室吗?”
医生思索了一下,同意了。
温煦得到许可,擦着言月白脸上的眼泪道:“好啦好啦,没事了,我陪你一起进手术室。等会你疼了,你就抓我,疼痛就会转移到我这里了。我们去手术室吧?”
言月白天人交战了一番,总算点头了。
结果,在手术室里,没听到言月白的声音,倒听见温煦的尖叫声有力地穿透过房门,比下一层楼的产妇嚎得还凄厉。
翌日,动完手术、在病床上躺着的言月白看见了他胳膊上被她抓出的道道红痕,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但温煦什么都没说,从保温壶里拿出鸡茸蘑菇汤,坐在她病床前,喂给她喝:“喏,小心烫。”
“你为什么来医院照顾我?”言月白忽觉得有蹊跷,强硬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地放你走了!”
“小声点,小声点,你一吼会扯到伤口的!”温煦皱眉道,“我都说了,我护照都被粉碎了,我就算逃,哪里也去不了。你一个女孩子,异国他乡的,又没什么朋友来照顾你,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说完,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快吃粥,我亲手做的,别浪费。”
言月白关注的重点却有点偏:“女孩子怎么了?我就算一个人,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才不需要你!嘶……”
一吼他,她果然扯到了刀口。
“都说了,让你别吼了!”温煦调整了病床的角度,扶她慢慢躺平一些,“要是你真能照顾好自己,至于胃穿孔进医院?别在这儿跟我逞强了,吃粥。”
言月白还想说什么,他用勺子堵住了她的嘴:“别瞪我了,再瞪我,我手一抖,粥都要撒你身上去了。”
言月白在医院里养了一周才出院回家。温煦每天寸步不离照顾她,最后还跟着她回到了她家。
“你要干什么?”言月白将他堵在门外,不让他进门,“这是我家!”
“我护照都撕碎了,我现在不住你家,我还有地方能住吗?”温煦义正言辞道,“照顾你这么久了,让我借住一下都不行?”
“我帮你订个airbnb!哎,你干什么!”
在言月白的惊呼声中,温煦轻轻松松把她抱起,不顾她挣扎着用拳头捶他,将她放到了沙发上,问她:“晚饭吃什么?我去买菜。”
“买什么菜!我叫你走,你耳朵聋了啊?我现在给你订airbnb。”
言月白找出手机,却被温煦一把夺过,塞进了他的衣兜里:“等会我回来,记得给我开门,否则,手机就不还你了。”
“哎!温煦!”她想去抢回手机,但刀口还疼着,只得悻悻看着他离开了。
温煦果然很快回来了,但等她开了门以后,也并没有把手机还她。
在她愤怒的吼叫声中,他淡定地进了厨房忙活。仅仅花了半个多小时,他就做出了四菜一汤,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言月白和他四目相对,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将餐具递给她:“今天应该不用我喂了吧?”
“我手机呢?你还(hai)不还(huan)我?”
“吃完饭就还你。”他先给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里,“先喝汤,饭前喝汤,可以润滑消化道。”
“规矩这么多。”言月白嘀咕着接过汤,“不过,你这手艺还真不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练的?”
“不是,”他想了想,才回答,“是我妹妹回家以后,我专门练的。”
言月白一愣。
“我17岁的时候才知道,我居然还有一个小我一岁的妹妹,从小就被扔在我爷爷奶奶那里长大。她吃惯了南方菜,回到家里以后,一开始吃不惯北方菜。所以,我每天找师傅来教我做南方菜,再做给她吃。”
“你直接请厨师来你们家做给她吃,不就行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温煦声音忽然低落,“她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没人疼没人爱。她一定觉得我们这些家人都很冷漠,刚回家的时候,她也一定很害怕。我每天给她烧菜做饭,就是想让她知道,我这个哥哥,其实是很在意她的。家人亲手烧的菜就算再难吃,也比厨师烧的山珍海味要来得好。”
言月白被他的话打动了。
她想起了言风清,也想起了第一次见温煦的时候,温煦给温晞点的那一大桌子菜。
现在想来,那只是一个哥哥在笨拙地表达对妹妹的爱。
“我知道,你一定总是在心里嘲笑我不是搞ai的料。我并不是一个蠢货,我本科修金融的时候,年年能上dean'slist,年年能拿奖学金。我之所以硕士转了人工智能,是因为我们家以后肯定会慢慢转型到这块产业,所以我不能只懂金融。我想为爸妈分担一些,也想变得更强大一些,这样才能保护好我的家人。我是一个庸俗的人,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如果非要说一个梦想,就是让我的每一个家人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尤其是晞晞。”
温煦梗了一梗,自嘲笑笑:“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光靠努力是没有用的。我没有天赋,不像你和大神一样厉害,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的上限,只是你们的下限。”
按套路来,温煦觉得言月白一定会说点鸡汤故事来安慰他一下的。
但他确实想多了。
言月白毫不留情道:“你确实没什么天赋,我建议你还是趁早收手。以后你们家要是想踏足ai领域,你还是招募一些专业人士,不要自己上了。”
温煦:???
“而且吃饭的时候,还是少说话。”她把喝空了的汤碗递给温煦,“给我盛饭。我喜欢锅巴多一点的,谢谢。”
温煦:???
作者有话要说: dean'slist:美国的学院里每学期会公布的一份优等生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