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
顾婉等人就在家里吃斋念佛,徐氏更是夜夜跪在孔夫子的画像前祈福叩拜。
不过这一切和顾攸宁没什么关系,她仍旧和从前一样,吃饭睡觉修画,哦,也有不一样的……以前她每晚还要给顾承瑞讲故事,现在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说是夜里要多看一个时辰的书,还和顾攸宁保证到点就乖乖睡觉,不用她陪着。
想到之前他的豪言壮语,顾攸宁也没去阻拦。
她并不希望给小满一种感觉,就是你生病了,所以这个也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只要不影响身体的情况,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尽全力去支持。
而且谭大夫也说了,现在小满的状态比以前好太多了。
顾攸宁心里还想着,若是小满的身体真能越来越好,她还想筹钱给他请个西席……其实她是更希望小满去书院,那样他可以接触到许多同龄人,可是她不敢保证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也担心小满会受其他人排挤。
与其如此,
还不如暂时让他先待在家里。
没了那些烦心事,也不用出门,顾攸宁便继续修她的画,就这样,三日过去,顾修文和顾嘉平从贡院回来,而她答应顾婉修得那幅画也终于完成了。
画中女子正是昭德长公主萧雅。
只是比起如今的她,画中的女子要显得年轻许多,看着像是十多年前所画。画中,她坐在秋千上,身后是一簇簇开得正艳丽的鲜花,而她美目微抬,定定地看着一处方向,芙蓉面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和柔情。
早听说安国公和长公主恩爱。
从前她不信,如今看着这幅画却信了,若不是真的相爱,这画中女子又怎会看起来如此真实?活生生的,好似能从画里跳出来一样。
不过——
顾攸宁皱了皱眉,就安国公和长公主那样好脾性的人,怎么就生了姬朝宗这样的性子?
她摇了摇头,不愿再想,等重新把画卷收好放进盒子,便喊来半夏,同她说道:“去跟顾婉说一声,她要的画,已经好了。”
……
顾婉是在两刻钟之后来的。
东院、西院来回一趟都快要两刻钟,几乎算是半夏一说完,她便出发了,可见顾婉内心的急迫,她也的确着急,这阵子碍于答应了长公主修画,她平日也不敢随便出门,更不敢去姬家,就是怕长公主问起,答不上来。
也想过私下催促顾攸宁一番。
可拿这种事去催促,她都能想象出来顾攸宁看她的眼神,即使什么情绪都没有,都能让她不自觉矮上一大截,而她生平最不愿的就是被顾攸宁看不起。
若不是这次当真没了法子,她也不会让顾攸宁帮这个忙。
快走到西院。
看着眼前这道熟悉的月门,顾婉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把内心的急切尽数掩到心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这才重新提起步子跟着半夏往里走。
半夏引着顾婉走到花厅。
还是那日那个位置,送上来的茶和水果倒是新鲜了不少。
自打那日顾婉回去后便和徐氏提了一嘴,徐氏虽然心中不乐意,但也知道孰轻孰重,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钱,坏了和姬家结亲的大事,不值当。
如今东院这边隔三差五就会有人送新鲜的蔬果过来,月末也会送上布匹和其他物料,虽然还是别人挑剩下的,但福利比起从前算是好上许多了。
“您先稍坐一会。”
半夏客气说完便朝人敛衽一礼,而后便出门去请顾攸宁。
顾攸宁这次倒是来得快,没个一刻钟就过来了,顾婉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那幅画,眼眸微闪,笑着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嘴里是如常寒暄:“我还以为二妹得再过阵子才能好。”
顾攸宁懒得和她叙家常,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往来,坐到椅子上握了茶盏喝了口水就抬了抬下巴。
半夏会意,拿着画卷呈到顾婉面前,等顾婉打开画卷审阅的时候,顾攸宁才开口,还是那番不咸不淡的语气,“你看看,有什么问题便现在和我说。”
顾婉笑着应一声好,嘴里仍笑道:“我相信二妹的能力,你既然喊我过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话是这样说,
可她看得却十分认真,就连之末细节都没有放过。
看了有一会功夫,她才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顾攸宁这修画和画画的技巧,的确是她比不了的……当初拿过来时破损不堪的画如今就像是穿上了一件新衣,变得完好如初。
重新把画卷合上放进木盒里。
顾婉转头去看顾攸宁,眉目含笑,语气温和,“这次多谢二妹了。”
顾攸宁手里还握着那盏茶,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闻言也只是抬起凤眸看了眼顾婉,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既收了你的钱,便也不必再担你一声谢。”
看着她这幅样子,顾婉眸光微动。
她自然察觉出顾攸宁如今对她的态度比起从前越发生疏了,心中也只当她是在计较当日金台寺的事,又想到那日在京家看到她跟姬朝宗站在一起时的模样,顾婉搭在膝盖上的五指悄悄收紧。
要把人送离京城的念头也越发深了。
面上倒是一点都不曾显露出来,仍是好脾气的一句,“不管如何,我都得谢二妹一声,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只是这样说了一嘴。
见顾攸宁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顾婉也不想再待下去,“二妹这阵子辛苦了,如今画既然好了,我也就不耽误二妹歇息了。”她说着便站起身,侍棋在她身后捧了画盒,要出门的时候,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步子,转头朝顾攸宁看去。
“二妹。”
顾婉看着顾攸宁,低声说道:“我希望这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顾攸宁柳眉轻挑,她看着背光而站的顾婉,看着她面上那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温婉如初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下敛,遮住了里头的所有情绪,手中的茶盏随意往桌子一搁,伴随着这轻轻磕碰的声音。
她拢了袖子,抬头,“自然,银货两讫,这个道理,大姐明白,我也明白。”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可顾婉听在耳中也不知怎得,只觉得十分刺耳,一时,她都分不清顾攸宁说得是这幅画,还是金台寺的那桩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地凝滞,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如常。
仍笑着,朝人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次说完,她不再停留,领着侍棋就往外走,生怕走得晚一些,脸上的表情就会维持不住一般。
等她走后,半夏再也忍不住,当即就沉了脸,冷着嗓音说道:“既然这么怕别人知道,当初何必要答应长公主?”越想越气,红唇也绷成了一条直线,“想要讨人家的欢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好的全部她收下,累的苦的全部您受着,她倒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眼见身边的美艳少女正扬着柳眉望着她,半夏话一顿,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摸着脸讷讷道:“怎么了?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攸宁看着她好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四喜一样牙尖嘴利了?我还以为你这是被她附身了呢。”
半夏一听这话,小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语气微嗔,“姑娘!”
她刚才也是真的被顾婉气到了,这会缓过劲,脸色倒也没那么难看了,只是心里终究不舒服,说起话来,语气还是有些生硬,抿着唇,不高兴道:“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这位大小姐如今是越发不要脸了。”
西院那三位小姐,她一个都不喜欢。
可其他两位小姐至少行事说话都光明正大,不喜欢全放在脸上,从来也不搞什么小动作,唯独这位大小姐,看着慈悲温和跟个活菩萨一样,实际上做得那些事,件件都令人作呕至极。
偏偏还要扮得一副无辜模样。
她算是明白四喜当初提起这位大小姐时的心情了,还真是又当又立,不要脸至极。
“生这种闲气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收钱。”
顾攸宁靠坐在椅子上,语气悠哉,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情,“我收了钱,她就是我的买主,为买主保密,本身就是应该的。”见身边丫头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她又笑道:“行了,你也别丧着一张脸了。”
她看着顾婉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就没有什么人了。
而她看着那抹绿意,语气淡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买单,还没进姬家的门就这样,以后……只怕还有的她受呢。”
谎言只能用更多的谎言去填补。
顾婉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翻车的一天。
不过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顾攸宁收回视线,嗤笑一声后问半夏,“小满呢?还在屋里看书?”
“是,已经看了一早上了……”
说起小少爷,半夏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这阵子小少爷可真是勤奋,以前还得您催着,如今到点就起来看书,晚上奴婢过去的时候,还时常见他捧着本书坐在椅子上。”
顾攸宁心里又甜又酸。
终究是更担心他的身子,便道:“我平日忙,也没多少时间陪着他,你和四喜平日多注意着些,他身体到底还虚弱,别让他累着,尤其是晚上,灯下看书最熬眼,可别让他小小年纪就坏了眼睛。”
半夏自然一一应是。
顾攸宁也就不再多言,趁着半夏去厨房帮嬷嬷准备午膳,她便提步往顾承瑞的房间走去。
……
走出东院。
顾婉才感觉到沉甸甸的心情松缓了一些。
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她眼眸微沉,每次来到这边,或者说,每次碰到顾攸宁,她就浑身不舒服。本以为顾攸宁沦落到这种地步,她的心性和傲骨也该被现实折得不堪一击了,偏偏那个女人还是从前那副模样。
即使身处劣势,即使一无所有,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令人不得不仰视的傲骨。
好似天生就该高人一等,旁人只能俯视她一般。
而这一点,
也是顾婉最讨厌顾攸宁的一点。
既然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就该有这种地步的样子,就连她每次出门都得和那些人陪着笑脸,凭什么顾攸宁还能和从前一样?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里的皮肉。
望着东院的目光也晦暗地不行。
“姑娘。”
侍棋问她,“怎么了?”
“没事。”顾婉收回目光,脸上的神色也跟变戏法似的又恢复成从前那副样子了,刚要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脚下步子骤然一顿。
侍棋也听到了,刚要出声就被顾婉拉住了胳膊。
顾婉总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便同人说:“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侍棋轻轻应了一声,放轻脚步循着哭声过去,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压着嗓音和顾婉禀道:“是四喜。”
四喜?
顾婉蹙眉。
侍棋小声询问:“难不成是二小姐训斥她了?”
“不可能。”顾婉倒是想也没想就否决了,顾攸宁那个性子,她是知道的,虽然这几年性子越发冷清不好接近,但她从小就护短。
四喜虽然不如半夏打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却也算是自己人。
别的不说,
她还真没见顾攸宁同自己的丫鬟发过火,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边哭声还未间断,顾婉眸光微闪,压低声音吩咐道:“回头你派人去打听下,看是怎么回事。”
侍棋轻轻应了一声,顾婉便也没再多说,先回了自己屋子,等到午后,择了一个差不多的时间,套了马车去了安国公府。
她如今也算是姬家的常客了。
早先时候,萧雅就同她说过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因此即使她没有提前递拜帖,可门房的人一见她,还是立刻就去里头通传了。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有人出来迎她了,是萧雅身边的栖霞。
栖霞从小就跟着萧雅,若放在宫里,那也是大宫女一般的级别,坐在马车里的顾婉瞧见她,眸光微动,心脏也是猛地一跳,却是激动的……长公主让身边的大丫鬟出来迎她,可见心里十分满意她。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画盒。
她又定了定心神,待把这幅画交给长公主,长公主必定会更加满意她。
那么她跟姬朝宗的亲事……
顾婉想到那日哥哥科考,那人一辆乌木马车,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缓缓前行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澎湃,眼瞧栖霞越走越近,她暂且压了眼睫敛了心思,由侍棋扶着下了马车。
不等栖霞行礼,她就率先同人问了好,“栖霞姑姑。”
面容乖巧,语调温和。
“大小姐客气了。”栖霞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还是朝人行了礼,而后才又笑着同她说道:“长公主知道您来,特别高兴,正好她这会在老夫人那,老夫人也说许久不曾见您了,让奴婢带您过去看看。”
顾婉柔声说道:“便是老夫人不说,我也该先去向她请安的。”
栖霞领着她去了姬老夫人的院子。
这个点,萧雅和冯听荷还有姬无双都在,正陪着老太太说着话,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听到顾婉来了,里头的声音暂停,而后响起萧雅的笑音,“快请进来。”
栖霞便替人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顾婉从侍棋手中接过画卷便敛着眉目进去了,她来过几趟姬家,和姬家这几位主子也都熟悉了,这会进去后,一一请完安,姬无双便先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说话,“顾姐姐,你都好些日子没来了。”
“你当你顾姐姐同你一样闲呢。”冯听荷笑着数落起自己的女儿。
姬无双撇了撇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看到顾婉手里捧着的东西又有些惊奇,“这是什么?”想到之前大伯母说的,她眼眸微动,惊讶道:“这个难不成就是大伯母那副画?”
萧雅本来正含笑听着她们说话,听到这个,似是有些惊讶,很快就高兴起来,语调都有些扬了起来,“阿婉,你当真修好了吗?”
她其实对顾婉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只是小姑娘开口了,也算是她一份心意,她也不好不答应,至于能不能修好都是后话,便是真修不好,她回头也能请别的工匠帮忙。
这会见顾婉笑着点了头,她倒是真有些期待了。
当即把手里的茶盏搁在一旁,和栖霞吩咐道:“拿过来我看看。”
其余人也都有些好奇。
想看看顾婉到底修成什么样了。
栖霞领着丫鬟打开那副画卷,呈到了萧雅跟前,姬无双待不住,早就凑了过来,待看到这幅画,顿时捂住嘴巴惊叹道:“这,这简直一点都瞧不出破损的痕迹。”
姬老夫人一听这话也起了些兴致,开了口,“拿过来我看看。”
自然有人把画呈过去。
待看到那副画卷,姬老夫人也有些吃惊,“还真是……”她一边看,一边伸手去摸画卷原本受损的那处地方,可早些损坏的痕迹如今却已经焕然一新,要不是早先亲眼瞧见过,只怕她都该以为这幅画从来就没坏过了。
她抬头,看着顾婉,声音比起先前要温和许多,“你这丫头,还真是个手巧的。”又和萧雅笑道:“现在高兴了?”
“之前还同我来抱怨,这么大的人,也不害臊。”
萧雅也从先前的惊叹中回过神了,闻言先笑着和姬老夫人说了一句,而后才握过顾婉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话里是藏不住的满意,“你这丫头那日只说试试,原来是谦虚了。”
现在会修画的人越来越少,能修敢修的大多年纪都挺大,也都是一些颇有名望的先生,像顾婉这样一个年纪能修画,还修得这么好的,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不由感叹道:“这样好的手艺,放眼整个京城,你这个年纪的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顾婉面上仍挂着笑,闻言也只是柔声说道:“祖父严苛,我从小跟着他学习也不敢偷懒,只是到底许多年没动过手了,怕弄不好便也不敢把话说满。”
姬家人也都知道顾九非的本事,他那一手字画到现在都被人誉为上品。
因此听到顾婉这样说,
众人也没再问别的,只是又夸赞了她几句。
底下萧雅和顾婉说着话,姬老夫人便端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她们,她原本对顾婉是不大满意的。
她膝下有两个孙儿,一个孙女,但最疼爱的无疑是姬朝宗。
在她眼里,她这孙儿是没有一丝缺点的。
事实其实也差不多,姬朝宗出生的时候红光满天,后来更是连着下了几场雨,解了南阳几月的旱灾,成了南阳人心中的福星,很小的时候又显出不同于常人的聪敏,姬家同辈的儿郎没有一个比得过他的。
明明可以走封荫的路,偏偏要考科举。
旁人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在科考占得一席之位,他却轻轻松松就折了桂。
后来又受天子委任进了都察院,两年外派的时间,不知治理了多少贪官污吏,如今升任二品右都御史,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左都御史,但谁不晓得那位严大人已经年迈,用不了多久,整个都察院都是他的。
才学、秉性、身世、地位……
姬朝宗在许多人眼里,的确是找不出一丝缺点。
因此在他的亲事上,姬老夫人是斟酌又斟酌,可即便如此,放眼整个京城,她也找不到一个中意的孙媳妇……顾家这次是意外,但事情发生了,也不能不给人家一个交待。
可她心里难免替他觉得委屈。
四品侍郎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她的孙儿?
当初萧雅见过之后觉得满意,她也就勉强松了口,后来相处过几次,见顾婉的确是个乖巧温和的姑娘,心里的成见才逐渐少了。
而如今——
她看着顾婉,心里倒是真的有些满意了。
有本事,性子还谦逊温和,虽然出身一般,可论为人和脾性比起那些世家门阀一天到晚只会攀比的姑娘可好得太多了。
心里满意,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问她,“我听说你还喜欢抄写佛经?”
顾婉听到这话,心下一动,垂着眼眸柔声答道:“是,佛经能让人平心静气,我每月都会抄写几卷送去金台寺。”
“嗯。”
姬老夫人点头,捻着佛珠似是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你以后每月初一、十五就来我这,陪我抄写佛经。”
顾婉虽然先前有猜到,但真的听到姬老夫人这么提议还是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姬老夫人,还是萧雅轻轻拉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忙答道:“是!”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都有种错觉,下一刻这颗心脏就会从喉咙口跳出来。
有了这一茬,众人相处起来倒是比从前更为融洽了,姬无双一向佩服厉害的人,无论男女,这会听姬老夫人发话说是让顾婉留下来用晚膳,她索性便扯着人问这个问那个。
顾婉虽然手艺不精,但也不是什么功课都没准备。
倒也对答如流。
……
等到傍晚时分。
姬朝宗散值回来,如往常一般,先到姬老夫人这打算给人请安。
姬家人少,兄弟间关系又好,晚膳都是一起吃的,姬朝宗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欢笑声,他长眉微挑,把手里的官帽递给站在门口的白荟,有些惊讶,“怎么这么热闹?”
白荟笑道:“是顾家大小姐来了。”
知道主子们的心思,她也就没掩藏,笑道:“今日下午来的,一直陪着老夫人说话。”
听到顾婉来了,姬朝宗就有些不大想进去了。
自己的亲事怎么安排,他从不过问,反正祖母和母亲高兴就好,可要让他多跟她相处,他实在做不到……不过这个时候离开,回头祖母和母亲知道还不知道该怎么数落他。
长指捏了捏眉心,把不耐压在心底,还是打帘进去了。
姬朝宗一向擅长伪装,别看他心里有多不耐烦,但他若是乐意,便能让旁人一点都瞧不出来,这会也是如此,他掀起布帘,凤目扫过室内,而后出了声,“这么热闹,在说什么高兴的事?”
他声音清透,即使在这闹哄哄的场景也还是立刻显了出来。
屋内声音一顿,众人都循声看来,姬云狂反应最快,笑着朝他迎过去,高兴道:“六哥,你回来了!”
姬朝宗点头。
姬云狂刚要拉着他说书院里的趣事就被身后跟过来的姬无双打断了,“六哥,你快来看顾姐姐修的画。”
几个长辈都没说话,笑看着他们。
姬朝宗知道顾婉修得是哪副画,他其实并不感兴趣,不过迎着众人的目光还是温声道:“拿过来,我看看。”
等姬无双扬着笑脸捧过来,他也没有拂她的面子。
伸手接过,打算看一眼,便随便扯几句话赞扬一番,可目光在看到那幅画时却停住了。
这幅画……
不,应该说这幅修缮过后的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脸上一贯的笑意在此刻隐落,长眉紧拧,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姬朝宗的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他若是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此刻姬无双离他最近,看着他这幅少有的模样,心中微微发憷,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一些,“六哥,怎么了?”
姬老夫人也瞧见了他脸上的表情,捻动佛珠的手一停,皱了眉,“六郎,怎么了?可是画有什么不对劲?”
顾婉还端坐在椅子上。
那么多人,即使再爱慕姬朝宗,她也不敢偷看。
可听到这话,她心下一凛,也顾不得旁的,当即就抬了脸,在看到姬朝宗那张温润面上少有的冷淡表情时,那种慌张感就跟没法控制似的在心底蔓延开来。
“世子爷。”
她起身,手指收紧,声音有些哑,“画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是顾攸宁留了后手,故意想拆她的台?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姬朝宗的身上,而姬朝宗也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这幅画上移开,他抬起眼帘,看向顾婉,轻描淡写道:“画没问题。”
顾婉一听这话,那颗跳动不止的心总算是平缓下来,还好……
可还没等她彻底松气,便又听到男人问道:“画没问题,可修画的人有问题。”
心脏在刹那间像是停止跳动了一般,顾婉怔怔抬头,看着这个她爱慕多年的男人,只觉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她红唇微颤,刚想问“什么问题”的时候就听男人已冷声开口,“这幅画,真是顾大小姐所修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你今天像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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