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bp;一手硬一手软
周梦臣之所以选李遂,就是因为李遂能劝平乱军,这说明李遂在乱军之中,还是有一些威信的。
周梦臣是想大刀阔斧的将南京京营给换一遍。
正如之前李遂与张鳌担心的,都担心在南京出现大规模战乱。将六朝金粉之地。打成一片狼藉。这个机会周梦臣也是要尽可能避免的。
他之所以一下子流放数万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一件事情的严重性。在南京而今虽然没有中枢机构了。但依然是京师在京师搞兵变,这个后果是应该的。另外一方面,也是杀鸡儆猴,有了这两个营的下场。对京营其他各部下手的时候,阻力就会小很多。
还有就是为南洋巡抚衙门打开局面。
周梦臣这一段时间,可不仅仅忙南京的事情,对南边的事情,也摸了一个地,特别是南洋巡抚的困难,看得有几分怒气爆发,却毫无办法。
唐顺之遇见了什么问题?
那就是移民不顺。
有很多人就觉得奇怪了。之前不是说过,南方人口滋生非常多,压力非常大,乃至于一些地区一直在造反,而今怎么又没有人愿意出海了。
周梦臣一开始,还以为是故土难离的原因。
毕竟中国人从来不想离开家乡。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都到了生死关头,有些是事情就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了。现在的打工人,谁愿意去外地打工啊?
但是不打工可以吗?
同样的道理,留在家乡生不如死,出海外虽然也很苦,甚至死亡率很高。但是到底一家人总是能活下来几个的。这个关节,就不是自己怎么想的问题了。
所以并不是这个原因。
是有人不愿意。
是谁不愿意吗?就是士绅地主们。
之前说过,地主对佃户,是存在经济剥削之外,其余人身依附关系的。而很多根本就是仆人。而是世世代代的仆人。所谓之家生子也。
除此之外,士绅地主对自耕农也是有支配权的。
正德年间大学士焦芳在家里盖房子,富比王侯。利用官府调动了附近还要几个府百姓为他劳作。
还有福建有士大夫来拜访,当晚要走,当地招待他的士大夫,下令,所有佃户出门,高举火把,从家里一路排开到县城。做人行路灯。
这对士大夫来说,可能是美谈。但是对百姓来说,却是无形的剥削。
可以说,不说别的地方,在福建的倭寇之乱,是有一定的农民起义的含义的。
但是问题就是周梦臣做得太好了。将各地乱子都平定了。在这些士绅看来,天下又恢复正常局势之中。而今要移民,就是要他们吐出人口。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口是他们财产。是他们可以无偿占有的财富。他们怎么愿意将他们吐出来。
至于这些佃户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就好像很多养猫的人,为猫绝育,其实是减少自己的麻烦。美其名曰为猫好。而今这些士绅也是如此。他们不会体量这些人娶不起老婆。只要与豪门大户出来的婢女结婚。而且与他们结婚,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一出来,就是别人的奴仆。
用一辈子甚至子孙后代为奴为婢,来换一个传宗接代。
之前大乱之时,士绅们对百姓的管控被削弱了。才有很多人逃走啊,闹事,扯杆子造反。有大量人口变成了自由人口。但是而今却是这个局面。一方面无数百姓在生死线上挣扎。乃至于铤而走险。就好像一口火山在酝酿爆发。另外一方面。士大夫们,寄希望于三纲五常。天不变,道亦不变,士大夫对奴仆的占有,对百姓控制,也是不会变的。
这样局面。周梦臣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因为这样的局面下,杀几个人,乃至杀一批人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一方面这寄希望于地方官的能力,这一点,周梦臣已经给汪道昆写信了,汪道昆已经答应,尽可能为移民筹集人员。但是一时间也很难解决问题。但是唐顺之已经在吕宋站稳了脚跟。
具体情况,周梦臣还不是太清楚的,仅仅是知道唐顺之在吕宋北部某港口建立第一个营地。
此刻正是需要人手填充的时候。
周梦臣顺手将这些人送过去。虽然五六千南京京营士卒都不是怎么能打的,好歹是男丁,是壮丁。再加上,平日也有过军事训练,想来能用一用。
为了这个目的,周梦臣也不希望这些人怎么反抗。这个曾经全福叛军的李遂就很重要了。
李遂虽然顽固,但刚刚一直在后面旁听,此刻内心之中又羞又怒。却有一些心惊。
李遂不是不想惩罚乱军。与周梦臣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太一样的。周梦臣内心算计更多是政治上的利弊。没有太多感彩的东西。
毕竟,政治家太有感情了是要出问题的。
而李遂与一些士大夫并不一样。他们对乱兵以下犯上,是非常愤怒的。他们不想将这些人乱军全部处置了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是因为法不责众。京营牵连很广。
一旦动手,他们不敢相信会有什么局面。
只是李遂万万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周梦臣将什么都安排好了。将所有人军营都控制起来了。作为兵变的主力。在没有一点反抗的情况下,就被拿下来了。
如此他还说什么?
周梦臣说道;“由你出面,安抚京营各部,说明朝廷的意思,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的。”
李遂说道:“还请大人说明,京营各部到底要如何处置?”
周梦臣说道;“除却振武营,河池营之外,其他各营,在今日之后,愿意为民的。可以免除军籍。朝廷发放遣散银子,每人十两。如果愿意继续当兵的。那就好好训练。各部都是朝廷的兵,朝廷是会给出路的。”
李遂说道:“下官明白。”
李遂还是有些威望的。他到各营宣讲一番,倒是将各营的情绪稳定下去来了。说实话对大部分士卒来说,不当兵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南京京营多少年下来,大部分人与南京市井小民,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对于军官来说,却是不愿意的。
无他,在军中军官是可以侵占士卒的财产的。就好像卫所军之中,原本分给每一个士卒的土地都变成了军官的产业,而士卒变成了军官的奴仆一样。
这样的关系在大明军中,很多地方是普遍存在的。
所以,这样编练新军打破了原本的关系利益链条。原本的既得利益者,怎么能愿意。怎么他们的代表,就是魏国公徐鹏举,这个草包国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周梦臣打发回去了。
今后即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与周梦臣当面对峙。
南京勋贵是南京的地头蛇。只是他的力量来源从来是,他们手中的军队。没有军队的勋贵们,就是几个富贵闲人而已。在周梦臣不侵犯他们的富贵前提之下。谁也不敢动的。
周梦臣目光扫过所有人,说道:“现在,有人有问题吗?”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周梦臣说道:“既然如此。这一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将今天的事情给百姓解释清楚。平息南京市井,让该干什么做什么?对了,刑部派人过来,当日兵变的时候,有杀害百姓的士卒,一一个给查清楚。”
“是。”南京刑部尚书说道。
周梦臣与他们是平级,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都有一种面对上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