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1)

19.

“郁言,怎么不进去?”

闫静在后面催促,一句话吸引了里头正对峙着的两人的视线。

目光相碰,程深明显一愣。

理一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数学老师叫杨洪炳,年纪轻轻但发际线明显后移,被学生私下里戏称为“杨秃”。

他看见郁言,更多的话锋找到突破口:“你哪里来的底气!当初明明能去实验班,你狂你傲你不去,那么多人挤破头要进的地方,你不屑一顾!现在高三了!关键时刻还胡来!你说服不了我!要么把你妈喊来,我跟她说!”

程深有点无奈的揉揉眉心:“老师,您喊我妈来也没用,她只会劝你让我出国。”

杨秃劝了程深二十分钟,好话歹话说尽,炮仗似的咋呼半天,差点把教导主任从楼下招来,就这样都说不动程深。他没办法,转头开始找援兵:“闫老师,你说说看这孩子,他到底怎么想的!”

郁言是办公室常客,老师们都认识他。

杨秃又把郁言拉过来:“郁言,你说!要是你,你要不要这个保送名额!”

郁言还愣着,反应和情绪明显放慢。他被拉到程深面前,眼底停留着对方短一截的校服裤,高帮的黑色帆布鞋挡住脚踝,并不能看见多少裸露在外的皮肤。

短时间内思维滞涩,无论选保送,还是选出国,程深都陪不了他太久。他们有没有一年可以相处?

明明早上还一起说笑,今后难道只剩自己?郁言心脏寸寸下沉,那关乎着程深的未来,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撼动。

程深皱起眉:“杨老师,你为难郁言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

“保送吧。”郁言忽然轻轻开口:“保送……挺好的。”

起码他还能去追,无论程深保送到哪个城市,多厉害的学校。

不能上同一所大学就考同城,不能同城就同省,再不济,他们还能站在同一片中国的土地上。

这样想,郁言似乎能接受了。短短几十秒,他思考了未来的多种可能,每一种都可以将他们牢牢捆住。但他没意识到,高考过后各奔东西实在太平常,他们会结交新朋友,开启新生活,如果还有联系,每年回到故土一番小聚,再奔赴自己的人生。什么考一个学校,考一座城市,他尚未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后来杨秃或是闫静又说了些什么,郁言一句都没听进去。

程深先一步离开办公室,郁言走的时候杨秃还在后面感慨:“闫老师,我看你们班郁言真不错,乖巧懂事,不吵不闹的,现在很少有这么听话的男生了。成绩也不错,要不是物理差一点意思,这个保送名额我肯定给他!”

郁言有点想笑,甚至开始幻想,如果真的给到他头上,恐怕也要让老师失望,因为他真的很想和程深一起高考。

·

程深给郁言发了短信,郁言只看一眼就把手机关机了。

程深问他:“你真的希望我保送?”

郁言没有回复,他不会撒谎,不想说违心的话。但更多的,他应该尊重程深,而不是绑架他。

郁言一上午浑浑噩噩,课没听进去多少,题也没做几道。

或许程深真的坚定,违逆老师的希望放弃保送。但亲疏有别,他还能违抗父母意愿留在国内?再或者,他就此决定听从安排,无论如何都要从身边离开。

他越想越焦灼,写下的每个字都是乱的。

不过一天,似乎世界已然颠覆。

好容易挨到午休,郁言拿盘子打饭,刚找了一队站住,身后就靠过来一个人。

程深冷不丁出现,空盘子恶意满满的抵在郁言背上。校服上衣被压出一道折痕,程深居高临下的压迫他,还要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郁言猝不及防,往前上一小步。程深饶不了他,紧跟着也上一小步。

“你还躲?”程深干脆撤了盘子,整个人贴了上去:“又想一星期不搭理我是不是?”

到底是谁不搭理谁!郁言无端被反咬,忍不住回头怼:“你说清楚点,谁不理谁?”

“我不理你。”程深立刻认怂:“我不这么说你能理我吗?”

郁言没好气的转回去,正好排到他,他要一碗米饭,打一份辣子鸡,还要一份麻婆豆腐。

程深看那走开的背影,忙说:“你等等我!”

打完饭,程深三两步追上,寻着个四人桌落了座。

食堂座位紧俏,另外两个位置也坐着人。程深一坐下就把盘子里的鸡柳、咖喱土豆夹给郁言:“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话音里质问和委屈都有,活像个遭了冷遇的小媳妇。旁边两个人忍不住看他一眼。

郁言拦住程深的筷子,声音也低低的:“别给我,吃不完。”

这么一对比,郁言就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

他把鸡柳和土豆一一还给程深,才咬着筷尖说:“我没看到,手机没电了。”

这理由也是敷衍,对面的人换个性别就该怀疑郁言是不是胡编乱造了。

可程大爷不换性别也知道他在瞎说,但他不在乎:“那你现在回答我。”

郁言压根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更不想当着俩陌生人的面讨论。他低头,盘里多鲜红的辣子也激不起他的食欲。

旁边人吃完起身,程深还盯着郁言期待他的回答,丁建和高乐适时的见缝插针。

“哎?程深,放学跑那么快,我还以为你是来抢肉,原来是找郁言啊!”丁建一屁股坐下:“这儿没人吧,我们能坐?”

程深鼻孔出气,目光能把丁建戳出个洞。

郁言反而松了口气,感激的那二位及时救场。

这顿饭郁言吃的飞快,全程就听丁建一个人说个不停。他咽下最后一口饭:“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说完不等回应,拔腿就走。

丁建看着碗里还剩的大半饭菜,担忧道:“哎哟,他吃这么快,消化的了么。”

程深把筷子一丢,虽然没追,但也不吃了。他冷眼看着丁建,从口袋掏出二十块甩到对面:“吃完去医务室买盒健胃消食片。”

丁建愣了:“我吃的慢,消化得了……”

“谁说给你了?”程深完全不顾兄弟情分:“买完送给郁言。”

·

晚上九点下自习,程深直接在楼梯口堵郁言,生怕这小子一声不吭的跑了。

郁言的情绪依旧不高,还是硬着头皮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你在这干嘛?”

他经过一天的心理建设,自觉已经可以从善应对。

程深跟他一起下楼:“我等你啊,谁知道你会不会自己走了。”

郁言装作没听见程深的话中话,一路接人话茬,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则一句话说不了三个字,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真的太简单,喜悲都写在脸上。

自行车驶在江边小路上,闷热的晚风再给心头添一把烦躁的火。

“郁言,”程深等了一天,终于找到时机:“现在能回答我了吗?你希望我保送吗?”

郁言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闻言却很认真的点头:“保送很好啊,不用高考了,高三那么累,你也不用受罪。”

“你真是这么想的?”

郁言应和道:“对啊。”

程深偏头看他一眼,体味到真诚与真心。他莫名,以郁言一天的反应来看,不该是这样发自肺腑的坦然。

“可我妈想让我出国。”程深不放过郁言任何细微的表情,坏心眼的试探,企图在那张温顺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郁言轻轻眨眼,不经意停顿一秒:“哦,出国……”他抓紧车把,对向的汽车打着刺目的远光灯,让他龙头不受控制的一晃。

但很快稳住,郁言稀松平常的说:“出国也很好,等你回来就是海归了。”

程深将他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继续说:“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郁言抿起唇。

程深说:“我不想保送,考大学就是想学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我不想成天对着物理书。出国的话可选的范围就大多了,而且国外信息网络发达,我能更早实现梦想也说不定。”

郁言茫然望着前路,出国、梦想当头砸来,理智告诉他要替程深开心,他们两个有一人能实现梦想还不幸运?可现实摆在眼前,要他接受,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即将远去。

但祝福的话滚到嘴边,他却不会说了,像退化了语言功能,嗫喏着讲不出一个字。

“你觉得怎么样?”程深笑着询问他:“我妈说了,准备下学期就让我申请国外的学校,到时候可能就不来附中了。”

郁言神不附体,一天浑噩至现在,巨大的恐慌袭来。他似是被宣布死刑的囚犯,被下病危通知的病人,吸入肺腑的空气骤失,他觉出压抑和窒息。

原来那么多心理铺垫在此时都毫无用处。

程深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止是下学期,要是在国外一切顺利,以后回不回国还说不定呢。也许就一辈子留在那……”

“吱——”

郁言猛地按下手刹,脚落地时有些酸软,后退几步才狼狈站稳。

程深也停下,疑惑的问:“怎么了?”

“你不回来了?”路灯下,郁言面色还算如常,表情控制的也很好:“永远都……”

他没说下去,颤抖的声线将主人的情绪暴露的淋漓尽致。

程深视而不见,狠下心反问:“你不是说出国挺好的?”

“我……”郁言惶惶的低下头,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甚至比预想中的结果还要糟糕:“我是觉得很好,但我没想过你会……你会不回来。”

“所以你不希望我出国?”

郁言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选择,我……我尊重。”

明明早上分别还笑脸盈盈,之后躲他避他不回信息,程深不傻,只能将原因归咎于办公室那场意外。

班主任希望他保送,妈妈希望他出国,这些他从未向郁言提过,不为别的,他不想走,他有信心考入理想的学校,在此之前,高三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他想和郁言一起走。

但郁言的反应明显不对,不舍,失落,明明魂不守舍却还在强颜欢笑。

程深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不知道郁言,也不愿意以己度人去揣测他。

可是现在,郁言的一系列反应给了他机会,甚至由此生出非分之想,曾经那些守护和珍视不是假的,如今的失落与悲伤也是真的,或许郁言和他一样。

程深放下脚撑,从车头绕到郁言身前:“那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给谁看的?”

失魂落魄?郁言不解的看向程深,他有吗?

程深欺近他:“怕我走了再也不回来?”

郁言逃避那道灼热的视线,他害怕被看穿。可程深不让他躲,托起郁言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逼视他:“你不想我走。”

“不……不是!”郁言迫不得已和他对视,怕程深误会,怕他觉得自己见不得别人更好,紧张急切的抓住程深的手腕,说出的话却那么酸涩:“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能实现梦想。”

“哦,这样。”程深点点头,手指发力:“那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郁言无从解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沾染上水汽。

程深在郁言下巴上按出一抹红指印:“你为什么不开心?”

郁言瞳孔骤缩:“我……”

“今天上午,”程深的脸色逐渐阴沉,说话都带上了火气:“我是不是说我要自己考,我不保送,也不出国。”

“你慌,你乱,你一整天失魂落魄,为什么?”

郁言不解,程深更不解,急不可耐的索求一个答案:“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郁言彻底僵住了。

他从未思考过原因,为什么听见程深要走会这么害怕,慌乱到不能自已。为什么程深疏远他会这么难过,心口像是被人挖掉一块。为什么怕程深淋雨,为什么怕他受伤,为什么熬夜替他做笔记,为什么那么喜欢他送的书签,为什么想和他考一个学校。

他以为那是友情,不想程深离开自己,可友情里没有那么多超出界限的在意和占有。

郁言倏地松开手,惶恐的后退一步。可程深也快,按住他的后颈不让他逃避。

“告诉我,郁言。”程深离他好近:“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我只是,”郁言懵懂的意识开辟出新的一角,他像是突然懂得了什么,又拼了命的跑远不愿承认:“我只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自顾自的解释:“虽然,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们关系很好。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放学还能一起回家,我哪会……”

“是这样吗?”程深打断他:“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是这样吗?”

郁言眨巴着眼,费力对上程深的眼睛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只是他这套说辞太过完美,于情于理都挑不出毛病,反而说者心虚,听者怀疑。

他实在不会骗人,一点小动作就暴露无遗。

“你撒谎。”程深笃定的说:“你不想我出国,也不想让我保送。你想让我留在这儿,留在你身边,你在乎我,是不是?”

郁言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那些模糊的界限陡然清晰。明明白白两颗心,摊开来,一切情感都有迹可循。

“是不是?”

郁言心脏乱跳,说不出话,只会喊对方的名字:“程深……”

“是不是!”程深的面目突然凶狠起来,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即将爆发,连额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他不想再猜:“你不说,我就自己证明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头一低,对着那张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承认的嘴唇吻下去。

郁言无论是沉默还是说违心话时,程深都觉得这张嘴是铜敲铁打出来的,好硬。直到此刻,他狂乱到失去理智的碰上了,才发觉那里好软,和想象中一样的软。

而后,他离开,指腹擦过郁言的嘴角。

这一晚,程深做尽了坏事,却在最后一刻小心翼翼的展露温柔:“郁言。”

他轻轻的喊那沉浸在呆滞中的人:“言言,我和你一起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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