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宝亭现在就是个废人,自从住进朝华宫,她连最基本的穿衣用膳都快不会了。
方才又被谢之州从被褥里捞出来,把她抱在怀里,一件一件替她穿好,就连头发都是他挽的。
之前魏宝亭还会挣扎一下,没有什么用处,就随着他了。
不过谢之州虽然人是聪明一些,可他那双手到底不是挽发的,掌心粗糙,厚茧偶尔勾住她的头发,疼的魏宝亭泪花都挤出来了,他现在也不要求自己能够挽出多么好看的头发,只粗粗挽了个松散的发髻,将簪子插上。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口脂,他半蹲在地上,打量着魏宝亭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这个颜色可以吗?”
魏宝亭心里存着气,自然不能说可以的。她一只手被男人攥在掌心,抽了抽没抽出来,也就不再动了,轻抬眼去看铜镜里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耳侧还有碎发滑落,他应该也是注意到了,还特意簪了个花企图蒙混过关,可魏宝亭不过轻轻一动,被小心藏好的碎发就顺着脸颊滑落,碍眼的很。
垂眸睨了男人一眼,“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谢之州嗯了一声,将口脂放回去,起身准备将她的头发散开再重新挽一遍,并没有任何怨言,就连神情也没有不耐,只不过刚刚站起身来,就被魏宝亭轻推了一下。
他方才一直跪在地上,双腿都蹲麻了,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幸亏他给稳住了。
眼底迅速漫上层水雾,却在听见她轻笑出声的时候,快速的眨动了下双眼,确认她方才笑了,他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出丑,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魏宝亭脸上的笑意迅速的收敛,又再他靠近的时候轻推了他一下,“我不用你挽发,让旁人来......”余光瞥见男人忽然沉下的脸色,又道:“你挽的不好看,我不喜欢。”
他嘟囔一句“我可以学的”,不过也并没有上前去,只吩咐站在旁边的宫女上前。而他则直直的站在一旁,目光紧盯在魏宝亭的身上,谈不上多么温柔,反倒是充满阴鸷,活像是要吞了她。
魏宝亭见惯了他这样的眼神,也并不在意,只将眼睛闭上,趁着打扮的空隙打盹。
只吓的旁边站着的宫女,心忽上忽下的,双腿还小抖着,大气都不敢出,只屏气凝神去给朝华公主挽发,动作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勾疼了她。
......之前就有一位宫女在给朝华公主挽头发的时候,实在是怕极了旁边站着的谢之州,手下一抖拽下好几根长发了,随着女子一身惊呼,宫女直接被狠狠的踢开,往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
魏宝亭本来闭着双眼的,头皮一疼,惊的立时将眼睛睁开,去看铜镜里身后站着的宫女,却见她满脸的惊慌,立时跪在了地上。
“——陛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怕极了匆忙间才会如此开口,竟然忘记了陛下最听不得旁人的求饶,尤其是朝华公主就在旁边。他曾下令与宫人们说过,但凡是在公主面前,一屡不得大声说话,甚至见了他也不能面露恐惧更不能求饶,若是让他撞见了,命是不能留的。
全宫里的人都知道新皇残忍暴戾,他也从来不加以掩饰,唯独在朝华公主的面前,努力掩盖住他骨子里的阴鸷狠辣。
宫女的跪俯在地上,身子抖的厉害。
谢之州的脸色却在她出口的瞬间凝成冰渣,目光狠狠的看她一眼,“下去吧。”
“等等,”魏宝亭出声,将方才被弄乱的头发用五指轻顺了一下,目光与铜镜中男人的视线相对,瞧着他眼上覆盖的血丝,又垂眸看见他突然紧握起的双拳,移开了目光,“不用下去,你继续给我挽发。”
宫女如释重负,连忙上前去,生怕晚了就被人托走砍头。
“她弄疼你了。”谢之州面色不虞,想着方才她皱起的眉头便觉得心里一阵抽疼,恨不能将她身侧的宫女立时拖出去斩了,可到底碍于她说出的话,生怕被她觉得自己残忍。
“你弄疼我的次数还少吗?若真是这样说,那该退下去的是你才是,”望着男人想要辩解的急切模样,她出声打断,“我想安静一会儿。”
魏宝亭脸上的不耐太过明显,让男人将要上前的脚步生生顿住。他站在离着她不过几步的身后,却感觉两人之间隔着的是巨大的深渊,无论他再如何向前迈去,都不能靠近她。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口一疼,随即整张面容都变得阴沉起来,胸膛处开始砰砰砰跳动的剧烈,无论他怎么压制都无济于事,眼球也覆盖上层层血丝。
“——不,不行。”
他大步上前,将围在她身边的宫女悉数挥开,“都走开!”
“啊!”魏宝亭忽然被他抱在怀中,并不是此前她熟悉的带着占有的拥抱。他双手用力箍着她,箍的生疼,虽然看不清他此时的模样,但是只听耳边越发不对劲的喘息,便让她由心底生出股恐慌来。
看了眼周围跪了一地的宫女,她只能慢慢的将双手覆在箍着自己的长臂上,“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们应声退了出去,魏宝亭这才勉强侧头,去看将脸埋在自己肩窝处的男人。
只能看见一张被挤压的侧脸,不过一会儿便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透过单薄的衣料渗进来,烫的她心头一颤,“......你怎么了?”
男人不说话,只用力将她抱住,喉间发出股类似野兽低鸣的声响,听不真切,但响在她的耳边,只觉得悲凉。
魏宝亭看着他现下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几个月之前,那时候他刚刚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将原宫中的宫人尤其是曾服侍过魏帝的,悉数斩杀。
他当时的模样就类似于方才,双眼透着股不正常的红,甚至还发出类似于欣喜若狂的笑声,完全不顾及正害怕的双腿发软的魏宝亭,直接拖着她站在了高台之上。
风声哭声剑入体的声交杂在一起,她的耳边却只有他凑过来的那句话变得清楚,甚至成为午夜梦回的魇——
“他们都该死。”
魏宝亭从未见过那般血腥的场景,以至于回想起来,还是四肢泛凉。她紧闭了下双眼,掌心下男人的长臂上青筋凸起,甚至还发着抖。
她此前一直认为,谢之州是不会伤害她的,直到那一夜的发生,把她此前建立的信念悉数推倒。
如果他进来的时候有过哀求,有过解释,她或许就愿意了,毕竟她也真的挺喜欢小谢的。
可是他没有,完全一副野兽的做派。
可是心里怨归怨,眼下他的情绪却很不正常,让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对他说狠话,只试探道:“......我刚才说让你退下去.....”还没说完,胸腔被他用力挤压一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果然是因为这句话,其实魏宝亭也猜到了,他对她说要他离开自己敏感的很,往往还不等她把这句话吐出来就被他狠狠的吻住,像要将她吞入腹中。
虽然她也清楚他的弱点,可每次瞧见他霸道的欺压过来的模样,甚至闭口不谈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就让她心里窝火的很,是以什么话狠就说什么话。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你,不要......”他只凑在她耳边呢喃这一句话,带着哭腔。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虽然脾气暴躁了不少,但是每次在自己的面前却努力压制,顶多不说话就是了,可自从......
她绞尽脑汁的想,这才有了印象,似乎是从那场法事以后,当夜回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变了。
她额心胀痛,蹙紧眉头:“给我个理由,给我一个不离开你的理由。”
男人听到这句话,迷茫抬眸,血红的双眼直直撞入她的眼中,而后就听见她带着怒气的催促声:“谢之州,说话。”
他此时的样子像是失去了神智,只目光紧随在她身上,虽然胸膛处跳动的仍剧烈,可因着那点子触碰,使得他脸上的恐慌消了消,溢出股满足来,“我都听你的话,我现在是皇上了,是谢朝的皇帝。不论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我都会送到你的面前,只要......只要你不走。”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走。”
魏宝亭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这样,她一句都没有说过要走的话,是他一遍又一遍往她头上扣这莫须有的罪名。
女子双眸澄澈明亮,半点没有躲闪。
可谢之州却是将目光移开,而后低头在她的脸颊处蹭了蹭,不再说话。箍着她的双臂也渐渐收紧。
......他不相信,她说的一个字他都不愿意相信。
曾经他爱极了殿下,相信她出口的每一个字,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愿意相信。
若是她真的如法师所言,那他该去何处寻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哇,你们太厉害了,分析的很棒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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