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画册也算遗物，苏若翻动的时候便格外小心。吴悦应当是学过画画的，即便是随手勾勒的草稿，都能找出不少创意和亮点。
苏若看出她是通过运笔痕迹的粗细来表达情感的浓淡，这一点与部相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吴悦的画与部相画还是不同的。部相画可以通过线条轮廓来寻找与原物的相似之处，吴悦的画却是与现实脱轨的。
苏若有些疑惑：“您确定这是吴悦的日记吗？”
“你也看不懂吧。”老人并不意外，“悦悦从小不爱写字，就爱画画。可能是怕我们大人翻她的日记，她要保密，就专门画这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小时候我还能看懂一些，现在是完全看不懂了。”
“我可以拍照吗？”苏若准备回去细看。
老人自然同意。
之后苏若与老人又聊了一会儿，见老人精神疲乏，遂起身告辞。临走前，她把白事封包交给老人。
“这怎么使得。”老人显然没预料到，“你们已经给我带了那么多东西，我怎么能再收你们的钱。”
“这是我们的心意，请您务必收下。”见老人还要推拒，苏若柔声道，“您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老人一顿，叹了一口气，终于收下了。
“小姑娘，刚才你夸我坐垫织得好看，但这终究是用过的，”老人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只毛线猫，“这是我前段时间织的毛线猫，不值钱，你如果不嫌弃我手艺……”
苏若心里一暖。她接过毛线猫，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谢谢，我很喜欢。”
毛线猫像是仿造波斯猫织的，一身灰白相间的漂亮毛发，优雅高贵。它身上大部分毛发都是浅淡而典雅的灰色，只头部一圈和四只小脚丫是白毛。
这只毛线猫漂亮到可以充当手工艺品了。
苏若是真的喜欢。
老人心满意足：“你喜欢就好。”
苏若和周琛向老人告辞。他们刚进电梯，老人又追了出来，“小姑娘，我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了。”
“您说。”苏若按住电梯开门键。
“杀害悦悦的凶手能找到吗？”老人声音发颤。
“当然。”苏若神色坚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於法。”
*
丽城龙景苑。
周琛将车子停在小区的公共停车位上，二人沿着草坪，往六栋走去。
苏若手里拿着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周琛：“在想吴悦？”
“不，”苏若摇头，“我在想岑佳云。”
在茉莉酒店初见岑佳云，苏若就察觉到岑佳云莫名的敌意，因此格外注意她。她甚至有过离谱的猜测——也许岑佳云就是那位给徐默寄东西的人。
这样一来，她莫名的敌意也有了原因——没有老鼠不怕猫，她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苏若的厉害，自然对她有敌意。而她针对苏若的一系列笨拙的行为也可以解释为故意掩饰。
因此，苏若曾重点观察岑佳云。但越观察，越失望。岑佳云确实肤浅、记仇、嫉妒心强。岑佳云的笨拙与胆小也并非伪装。
在众人里，她甚至最放心岑佳云。她只是一个城府浅、简单、好掌控的普通人。
就在这个时候，苏若发现了岑佳云身份上的问题。
事情再度复杂了起来。
“我曾套过她的话。”苏若模糊交代了那晚催眠的事，“她认识我，而且因为某件小事嫉恨我。但我和真正的岑佳云素不相识。”
“若她不是岑佳云，”周琛道，“那她是谁？”
苏若道：“我有几个猜测……”苏若的手机突地一震。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低头查看手机。过了一会儿，苏若抬头，“我知道她是谁了。”
苏若的眼睛很明亮，“她是……”
周琛突地拥住苏若的肩膀，微微使力。
苏若当即发现不对，往前面看去。
岑佳云就在不远处。
她见到二人，还兴奋地挥了挥手，小跑过来，“我听徐默说你们去外面玩了，我要是早点回来，也能跟你们一起去了。”
“对了，”她好奇道，“你们去哪里了？”
“约会。”周琛淡淡道。
苏若跟着点头，“对，我们约会去了。”她配合地靠在周琛的身上。
周琛微微一滞。
岑佳云很不礼貌地打量了周琛和苏若好几眼，脸上欢快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好吧，那你们快点回去，徐老师在家里等你们。”
“你去哪儿？”苏若笑着问。
岑佳云恹恹道：“徐老师身体不舒服，让我去买点药。”
“小区附近没有药店，”苏若不动声色，“你要走路去么？”
“若若，你是在关心我么？”
“嗯。”苏若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兴许是知道苏若在关心她，她的心情也好了些，“小区外走一段路就有公交站，我坐几站就能到药店了。”
苏若又同她笑着聊了两句，而后同她告别，看着她离开。
等到连岑佳云的背影都看不见了，苏若才道：“她真的不是岑佳云。”
岑佳云是富家小姐。即便是来给徐默当助理，一些潜移默化的习惯也是很难改的。比起需要花时间等待的公交车，难道出租车不会更方便吗？
在这些人眼里，时间比钱更重要。
周琛的注意却没放在这方面。
“苏若，”他眉间微蹙：“岑佳云对你转变了态度。”
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从今早开始，岑佳云便有些奇怪。
或许可以追溯到昨晚。昨晚，苏若和岑佳云共处一室，而后苏若抱着岑佳云回房……
周琛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哦，”苏若打哈哈，“她好像对我好些了。”
“岂止是一些。”
“或许她意识到我比徐默更好吧。”苏若玩笑道。
其实苏若也不知道岑佳云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难不成和她三脚猫的催眠术有关？或许她无师自通了“催眠谁，谁就喜欢她”的邪术？又或许岑佳云有受虐倾向，谁摔她，她就喜欢谁？
苏若摇摇头，想把自己脑袋里的水晃出去。真是越想越离谱了。
周琛眸色沉沉：“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若拿下周琛搭在她身上的手，踮脚拍了拍周琛的肩，“放心，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和嫌疑人不清不楚的。”
周琛：“……”不是嫌疑人就可以不清不楚了么？